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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你們玩的這么大嗎?(4K)

  清晨的涼風吹來,宰予坐在行軍大帳中圍著篝火取暖。

  今天他很早就起床了,昨夜他從帝丘公宮后,就一直在思考著衛侯對于魯國的態度。

  雖然他已經盡力去改觀衛侯對待魯國的看法了,但具體能收到多少成效,目前尚未可知。

  如果衛侯直到最后還是不愿意借出糧食的話,也得考慮有沒有其他能救急的方法。

  宰予思索了一晚上,覺得目前能借給魯國糧食的,恐怕也就只有晉國和宋國了。

  其他國家要么是相隔太遠,要么就是已經跟隨齊國反叛晉國,雖然從道義的角度上來說,他們仍然存在借糧的可能,但宰予可不愿意在百姓存亡的問題上去用良心考驗這些國家。

  畢竟要是沒借成,那可是真的會餓死人的。

  況且宰予在晉國和宋國又正好有關系可以走。

  晉國的趙氏與他私交甚篤,而趙鞅目前又急于擴大趙氏在國際上的影響力,并借此來與執政卿范鞅分庭抗禮。

  而趙鞅的兒子趙毋恤又是他的學生,如果宰予借著這一層關系向趙鞅開口,想必會得到一些回應。

  至于宋國那邊,則可以走同學的路子。

  孔門中有口皆碑的老實人司馬耕,乃是當今宋國左師向巢和宋國大司馬向魋的弟弟,司馬耕回國后,已經被宋公正式拜為彭城大夫。

  彭城是宋國的千戶大邑,也就是說,司馬耕這小子屁事沒干,結果現在管理的領民居然比宰予還要多。

  再加上他大哥二哥同列宋國上卿的高位,因此也可以預見,在不遠的未來,司馬耕的職業生涯定然是一片坦途。

  也就是通過司馬耕的人生際遇,宰予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你有你的背景,我有我的故事,我不是很硬,但你最好別碰。

  子牛,就你這個家庭條件,還一天天的和我們這幫窮小子混在一起……

  怎么著?

  卿二代體驗生活?

  你擱這兒給我演變形記呢?

  宰予每每想到這里,都忍不住想起在陳韜手機上看到過的那副對聯。

  上聯: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下聯:說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橫批:不服不行!

  宰予拿著小樹枝,一邊撩撥著篝火堆里的火苗,一邊嘆息道。

  “世卿世祿害死人啊!”

  不過也托司馬耕的福,宰予現在又多了條借糧食的路。

  宰予的嘴里正在碎碎念呢,子貢突然撥開門簾走了進來。

  他聽見宰予的嘀咕聲,大搖大擺的來到宰予身旁坐下烤火。

  “子我,你念叨什么呢?”

  宰予連聲嘆氣道:“我在想,就子牛那個家世,還有必要天天跟在子賤的屁股后面,去學習怎么與女孩子相處嗎?

  宋國向氏的嫡子,就這個身份一擺出來,多少世門高戶都想把女兒嫁進來,他還用發愁娶妻的事?

  難不成,他真的是與我們相處太久,以致于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這怎么還能和伯魚共情起來了?”

  “欸!”

  子貢聞言眼睛一瞪:“子我,你這話可就不對了。伯魚怎么了?伯魚的父親是夫子,夫子如今也同樣貴為魯國大夫,難道伯魚的家世很差嗎?”

  宰予將小樹枝往旁邊一撇,將兩手插到袖中,縮著腦袋瞇眼回道。

  “少和我來這一套,這里沒有外人,你給我把你那個道貌岸然的味道往回收一收。”

  子貢四下看了看,發現宰予沒有騙他,這才放松下來。

  他回道:“其實吧,這事我也問過子牛。他說:‘我不想讓別人因為我的身份改變對我的看法,憑祖先的余澤取得俸祿、結成婚約,那算什么本事?’”

  “然后呢?”

  “然后他就回宋國繼承大夫之位了。”

  子貢話剛說完,他和宰予便齊齊向火堆中啐了一口。

  “呸!惡心。”

  兩人烤了一會兒火,感覺身上暖和了些,子貢又開口問道。

  “聽說昨晚你去了一趟衛國公宮,你干嘛去了?”

  宰予慢悠悠的回道:“衛侯請我喝酒。”

  “請你喝酒?”子貢眉頭一皺,嘶的吸了一口氣:“這……”

  宰予斜著眼望他:“你怎么這個表情?”

  “只有喝酒?”

  “不然呢?”

  “那可是衛侯啊!”

  “衛侯怎么了?衛侯……”

  宰予話剛出口,就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子貢,你小子什么意思?”

  子貢正坐肅穆道:“我只是覺得,如果是為了借糧食,你大可以不必做到這個份上。”

  宰予怒道:“我喜歡女人!”

  子貢震聲道:“衛侯也說自己喜歡女人!”

  宰予怒斥道:“昨晚衛侯的夫人也在場!”

  “什么!”子貢雙眼圓睜,一臉震驚道:“你們玩這么大的嗎?!”

  “來人!快來人!大帳里有刺客,有人以言語行刺本帥!”

  “欸!子我,你小子怎么還叫人呢!”

  宰予這一嗓子吼出去,大帳頓時沖入一名甲士。

  子貢還以為這甲士是來擒拿他的,嚇得渾身一激靈。

  但甲士顯然并沒有要拿下子貢的意思,他來到宰予身前回報道:“大夫,晉軍先鋒已經抵達鄟澤,對方派了使者過來傳話,說是晉軍主帥希望與您見上一面。”

  宰予聞言連忙起身,他問道。

  “晉國領軍者何人?是趙子、范子還是中行子?”

  甲士搖頭道:“都不是。”

  “都不是?那是何人?”

  甲士回道:“晉國大夫,成何、涉佗。”

  “成何、涉佗?”

  宰予眉頭一皺,感覺事情似乎并不簡單。

  他連忙下令道:“通令全軍整裝,之后隨我出營與晉軍會和。”

  鄟澤之畔,晉軍大營外。

  宰予的戰車停在臨時搭建的營門之外,遠遠地就看見晉軍士卒正手拿肩扛的挑著篾筐運送泥土。

  而一座簡陋的土丘高臺正在他們的努力下慢慢成形。

  站在宰予身邊的子貢看到這情況,也不由疑惑道:“才剛剛到地方,便急著壘土搭臺,晉人難道是準備今天就舉行盟會嗎?會不會過于倉促了?”

  他的話音未落,便聽見前方傳來幾聲大笑。

  兩個蓄著長髯、肌肉虬結壯實的漢子正手提大雁、牽扯羊羔向他們走來。

  宰予等人見狀,趕忙走下戰車,向二人拱手施禮。

  還未等宰予開口,二人便開口唱道。

  “南山有臺,北山有萊。樂只君子,邦家之基。樂只君子,萬壽無期。”

  (南山生柔莎,北山長嫩藜。君子很快樂,為國立根基。君子真快樂,萬年壽無期)

  “南山有桑,北山有楊。樂只君子,邦家之光。樂只君子,萬壽無疆。”

  (南山生綠桑,北山長白楊。君子很快樂,為國爭榮光。君子真快樂,萬年壽無疆)

  宰予聽到這首《南山有臺》立刻明白了二人的意思。

  他們這是在稱贊宰予在擊敗齊國保全魯國的功績,并打算以羔羊與大雁作為賀禮向他表達祝福。

  而這兩人的身份也不言自明,這必定是晉國大夫成何、涉佗。

  宰予不敢怠慢,略作思索后,便笑著唱詩回道。

  “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于喬木。嚶其鳴矣,求其友聲。”

  (咚咚作響伐木聲,嚶嚶群鳥相和鳴。鳥兒出自深谷里,飛往高高大樹頂。小鳥為何要鳴叫?只是為了求知音)

  成何、涉佗以《南山有臺》稱贊宰予的功績,宰予便以一首《伐木》感謝晉國向魯國伸出援手的行為,同時也借此強調兩國之間關系親密,晉魯同盟牢不可破、堅不可摧。

  果然,成何、涉佗聽見宰予吟誦詩句,臉上的笑意更濃幾分。

  二人來到宰予面前行禮道:“久聞宰子大名,平陰大夫成何(河陽大夫涉佗)拜會宰子!”

  宰予也笑著還禮道:“我又何嘗不是久仰二位的聲名呢?二位皆為享譽天下的無畏君子,多次出征攻伐伊洛之戎,又有攻滅赤狄潞氏之國的壯舉。

  與您二位的功績比起來,我所做的這些事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沒人會討厭別人吹捧自己,更別說宰予這種有理有據的吹法了。

  成何、涉佗也沒想到宰予居然會對自己的過往如數家珍,他們笑著回應道。

  “宰子過譽了。能夠順利的完成征伐伊洛之戎、攻滅潞氏之國的使命,其功績大多要歸于我國的趙子,我們不過是個為他持戈護衛的從卒,怎敢躍然居功呢?”

  宰予聽到這里,終于也算是確定了二人的政治傾向。

  先前商旅從晉國傳回來的消息沒錯,成何、涉佗是親附晉國趙氏的大夫。

  既然是趙氏的人,那很多事就好辦了。

  宰予問道:“二位才是過謙了。不過話說回來,我聽說這一次晉師出征,領軍主帥乃是趙子、范子和中行子,為何在這里卻不見他們的蹤影呢?”

  成何聞言回道:“范子身為我國的執政卿,身負要務,因此在得知齊人退軍后,便已經與中行子一起率軍返程了。

  至于趙子,他在行軍途中路感風寒、身體不適,所以便委托我二人前來盟誓,希望您不要見怪。”

  委托大夫來完成盟誓?

  宰予與子貢互視一眼,兩人在心底不約而同的升起了同一種預感。

  完了,要壞事!

  古語有云: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祭祀和戰爭,是國家事務的重中之重。

  而盟誓,也屬于祭祀的一種。

  這種場合,參與者別說感染風寒這種小病,就算只剩一口氣吊著了,都得給他抬著到場。

  趙鞅身為晉國的世卿,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

  既然知道,他還這么做,那就必然是存了羞辱衛侯的心思。

  恐怕他是對衛侯先前背叛晉國的行為不滿,所以才委派地位更低的二位大夫來與衛侯盟誓,并以這種降低禮節的方式來羞辱和敲打衛國,警告他們侍奉晉國不要三心二意。

  宰予想到這里,真是忍不住想要給趙鞅一拳。

  我費心費力的想要修復與衛國的關系,結果你倒好,直接給我來了這么一出外交侮辱。

  衛侯要是知道了這件事,還不得恨死晉國?

  恨晉國倒不要緊,萬一把我也一塊記恨上可怎么辦?

  我還想找他買糧食呢!

  真是大國的上卿做慣了,你偶爾也考慮考慮我們這些小國大夫的處境好不好?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真的讓我宰子很難做啊!

  宰予想了想,心中翻出個點子。

  他問道:“我與趙子私交甚好,如今他偶染風寒,我這里正好懂得些治療寒疾的方法,不如您二位現在便帶我過去拜見趙子,我也好……”

  施何回道:“寒疾的事就不勞宰子費心了。再說,趙子已經引軍歸國,您現在去追,恐怕一時半會也追不上啊!”

  什么?!

  趙鞅這就回去了?

  宰予氣的腦殼疼。

  子貢也喃喃道:“完了,你酒白喝了。”

  宰予聽了這話,眼睛一瞪,望向子貢:“我就沒喝。”

  而一旁的申棖則一頭霧水,他摸著后腦不解道:“你們嘀咕什么呢?什么酒?”

  子貢咳嗽了一聲:“不該問的別問。”

  申棖疑道:“為什么不該問。”

  子貢清了清嗓子,只是淡淡道:“古語有云:為尊者諱恥,為賢者諱過,為親者諱疾。”

  申棖聽完,眉頭一皺,發現事情并不簡單。

  而一旁的涉佗沒聽清他們的對話,只單單聽見了酒字,于是還以為他們是想飲酒了。

  他大笑著請道:“酒水我們這里還存了些,若是不嫌棄的話,可以進來喝一些暖和身子。”

  施何也熱情道:“我聽說魯酒味薄,而我晉人的酒水則要濃烈一些,就是不知道你們是否能夠習慣晉酒的風味啊!”

  宰予一聽話題要跑偏,急忙開口準備把風向扭轉回來。

  誰知還未等他開口,便聽見身后響起了隆隆車聲。

  他回頭一看,遠方的平原上,打著衛國旌旗的車陣正向他們駛來,這顯然是衛侯的部屬。

  而成何看到這里,則沖著涉佗打了個眼色。

  但他們的這點小動作,哪里逃得過宰予的眼睛。

  宰予心中一驚。

  趙鞅到底給你們交代什么了?

  你們該不會還準備再給衛侯整點什么狠活吧?

  ------題外話------

  求票這件事交給子路。我要用可靠的人,頭腦清醒的人。我們是儒生,不是謀殺犯,下手別太重。

  ——節選自《宰予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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