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部落成立第二年,十月十一日,霜降。
昨夜寒風呼嘯,姜玄清晨起床之后,發現外面已經變成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地面、屋頂都凝結了一層白色的霜,就連院子里的草也被凍硬了,腳踩在上面,
發出清脆的“嚓嚓”聲,好像踩在紙張上一樣。
森林里,樹上凝結了一層霧凇,潔白勝雪,非常的漂亮。
景色雖好,但天氣是日漸寒冷了,就連湯圓也不像往常那么活躍,而是窩在竹棚里,
把頭藏在羽毛下面睡覺。
姜玄返回竹屋,
找出日歷竹筒,在今天的日期旁邊刻上“霜降”兩個字。
他又翻出去年的日歷竹筒,發現去年霜降是九月十二日,也就是說,整整差了一個月。
“相差太多了,頭疼。”
姜玄抓了抓腦袋,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看來制作準確日歷的事,任重而道遠。
不過他也沒有泄氣,反正只是每天紀錄一下而已,花不了多少時間。
“玄首領。”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敲門的聲音,竹棚里的湯圓也抬起了頭,并且站了起來,
眼神中很警惕。
湯圓現在渾身已經長滿了紫色的羽毛,鳥嘴磨得更尖銳了,
爪子也更粗壯有力,
整體看上去非常的兇悍,已經具備了兇禽的氣質。
姜玄走到了院子里,湯圓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后。
大門打開后,姜玄看到了冬葵。
他感覺頭疼,于是想把大門重新關上,但是冬葵卻快速從門里擠進了院子里。
“首領,干嘛呀,我又不會吃了你。”
冬葵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但是下一刻,一只大腦袋伸到了她面前。
“湯……湯圓……”
冬葵假裝鎮定,其實對上湯圓銳利的眼睛,心里有點發虛。
“湯圓睡覺去。”
姜玄把湯圓的大腦袋扒開。
湯圓看了看冬葵,然后搖搖擺擺的走進了竹棚,重新蹲下睡覺。
“找我什么事?”
“首領,你有破了的獸皮衣需要縫嗎?我剛剛學會了縫獸皮衣,我還帶來了這個!”
冬葵變戲法似的,從身上掏出一枚鋒利的骨針,還有一些獸類小腸制作的線。
骨針的個頭比較大,前端鋒利,末端鉆了孔,可以穿線。
部落人的獸皮衣,基本上都是這樣用這種骨針加腸線縫制而成的。
據說,最初縫制衣物的部落人,是看到一種裁縫鳥織巢獲得的靈感。
裁縫鳥是一種非常奇特的鳥類,它具有高超的縫紉技術,能用蛛網、棉花等天然線材,把幾塊寬大的樹葉縫紉在一起,筑成自己的巢穴。
善于學習的部落人看到這種縫紉方法后,最初用的是尖銳的骨刺,把獸皮邊緣戳出一個個洞,然后用細繩把幾塊獸皮縫合起來,變成了最簡陋的獸皮衣。
后來,有人感覺用骨刺戳洞后,再往里面穿線很麻煩,而且鉆出來的孔比較大,獸皮衣漏風。
于是他們想出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在骨刺末端鉆了一個小孔,把骨刺變成了骨針。
骨針可以在扎孔的同時,把細繩帶過去,這樣不僅縫制的更快,而且不用戳很大的洞,獸皮衣沒那么漏風。
再后來,部落人發現無論是樹皮繩,還是草繩,穿久了都比較容易斷裂,而且繩子比較粗糙,縫紉的時候很難從小孔中拉過去。
經過不斷的嘗試之后,他們意外的發現獸類的小腸制作的腸線不僅光滑,纖細,而且耐用,非常適合用來縫紉獸皮衣。
于是他們開始用腸線來縫紉獸皮衣,這種方法一直延續到現在。
姜玄看著冬葵手里的骨針和腸線,無奈的道:“謝謝你,我沒有需要縫紉的獸皮衣。”
冬葵失望的收起了骨針和腸線,然后探頭往竹屋里面看,她一眼就看到地上有一些半成品的石器,于是又道:“那我幫你磨石器吧,我特別有耐心,肯定能磨好。”
“不用……”
姜玄話還沒說完,冬葵已經進屋子里,“蹭蹭蹭”的磨起來了,根本沒有給姜玄拒絕的機會。
面對這種情況,姜玄沒有應對的經驗,無奈之下,只好讓冬葵在里面慢慢磨石器了。
打磨石器,是一個非常需要耐心,而且需要力氣的活。
因為一件好的石器,往往需要打磨十幾天,甚至幾個月的時間。
從一塊形狀合適的石頭,打磨成粗坯,再打磨成型,有些石器甚至還要鉆孔,耗時非常的長。
部落人通常會在無法外出的下雨天,或者其它閑暇的時候,每天打磨一段時間,慢慢的磨。
不過,姜玄聽說有一些部落有專業石器師,每天不用去狩獵,也不用干別的,就是專門打磨石器,技藝十分高超。
如果以后有機會,姜玄也想在藤部落里面培養幾個石器師,讓部落的族人都能用上真正的好石器。
姜玄簡單洗漱了一下,然后開始準備早飯,他看著冬葵依然坐在火塘旁邊在認真打磨石器,沒有一點要離開的意思,微微嘆了口氣,默默的多煮了一份。
姜玄使用的是一個帶蓋的小號三足圓鼎,還有兩個鼎耳,能方便的移動。
他先把圓鼎搬到外面洗刷了一下,然后用葫蘆狀植物制成的水瓢往里面添加了幾瓢水,又放上一些洗干凈的獸肉、圓薯、石蛋、以及一些咸菜。
然后又搬回火塘里,把正在燃燒的木柴放在三足圓鼎下面燒。
沒過多久,圓鼎里面的水就開始冒熱氣了。
姜玄也沒有閑著,他找了一根獸牙,慢慢的打磨,要磨成一把牙刀。
他一邊磨,一邊向冬葵詢問道:“你為什么總是過來找我?”
冬葵抬起頭,目光灼灼的看著姜玄道:“因為我想跟你住一起,給你生好多孩子。”
姜玄無奈的道:“說實話。”
“這就是實話。”
姜玄道:“你要再不說實話,我就把你趕出去了。”
冬葵沉默了片刻,然后緩緩低下了頭,道:“好吧,我承認,我只是想成為真正的藤部落族人,不想某天被趕走。”
“誰告訴你會被趕走的?”姜玄無奈的看著她。
冬葵道:“每個部落都是這樣,當冬季缺糧食了,那些不重要的人就會被趕出去,餓死,或者凍死。”
“甚至會像蚊部落一樣,把我們當成食物吃掉。”
姜玄忍不住道:“可是我們藤部落食物很充足,你們只要不生異心,好好干活,遲早會成為真正的藤部落族人!”
冬葵反駁道:“可如果在成為藤部落族人之前,部落遇到了災難呢?”
姜玄一時語塞,任何人都有親疏之分,如果部落真的遇到災難,優先考慮的肯定是真正的族人。
冬葵繼續道:“所以,我想給你生幾個孩子,那樣你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會把我趕出去了。”
姜玄看著冬葵的臉,她的年齡并不算大,還顯得有點稚嫩,身體也沒有發育完全。
但也許是艱苦環境的原因,她的心態已經變成了真正的成年人,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身體,去換取一些利益。
說實話,姜玄對此感到有點心疼,但并不意味著他就要接受冬葵。
他覺得,人,還是有點底線比較好。
姜玄的底線,就是不能在毫無感情,毫無了解的情況下,就去做那些不可描述的事。
姜玄想說一些話,但最后又沉默了。
冬葵繼續低著頭打磨石器,火塘里燃燒的柴火時不時發出“噼啪”的爆裂聲,陶鼎里的水慢慢被煮開,食物開始翻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