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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心愿

  “爺爺……”

  不一會,切葉終于從外面跑進來了,一進門就跑到了床前,握住了長老枯瘦的手,“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長老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除了骨力和切葉以外,長老的其他親人也紛紛趕過來了,他們圍在屋子內外,表情十分的悲傷。

  長老笑著摸了摸切葉的腦袋,道:“不要哭了,比起同齡的族人,我已經活得夠久了,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長老眼神中浮現出追憶的神色,道:“我想求你們一件事。”

  骨力急忙過去,道:“爹,你說,我們一定照做。”

  長老看向部落北邊,道:“我不想在這里等死,我想去以前經常狩獵的松樹林里看看。”

  “這……”

  骨力猶豫了,因為那片松樹林距離紅蟻部落比較遠,誰也不能保證長老能撐到那里。

  “爺爺,我送你過去!”

  切葉說的十分果斷,因為他知道這可能是這輩子能為爺爺做的最后一件事,必須完成他的心愿。

  長老欣慰的摸了摸切葉的頭,道:“好,你比你爹強。”

  骨力聽到這句話,只覺得無地自容,這種時候,無論他愿不愿意,都得幫助長老完成這個遺愿了。

  “爹,我馬上去安排。”

  骨力起身走到了外面,找來幾個狩獵隊頭領,讓他們率領狩獵隊,為長老掃清一路上的障礙。

  隨后,他又找人快速搭建了一個類似轎子的東西,打算把長老抬過去。

  很快,蟻部落的所有戰士都忙碌了起來。

  沒過多久,轎子就做好了,骨力命人在上面鋪了一層柔軟干草,然后又鋪了兩層獸皮。

  隨后,由切葉把長老從房間里背了出來,輕輕的放在了轎子上。

  巫又送給他們一些能暫時吊命的巫藥,讓他們可以更放心的抬著長老前往那一片松樹林。

  “啟程!”

  骨力親自與幾個強大的戰士抬著轎子,快步往那片松樹林跑去,切葉跟隨在轎子旁邊,一直跟長老說話。

  雖然森林里的路不好走,但因為有狩獵隊在前面開路,抬轎子的又是紅蟻部落目前最強大的幾個戰士,轎子在前進的過程中幾乎沒怎么顛簸,非常穩。

  沿途,那些紅蟻部落的戰士把所有能發現的潛在威脅全部除掉,為的就是讓長老能安全抵達他年輕時經常狩獵的那片松樹林。

  紅蟻部落外,姜玄并沒有馬上離開,不過,很快大批紅蟻部落戰士就出現了,不允許他待在附近。

  “這是怎么回事?”

  就算一個部落的長老去世,也應該只是不讓外人進入部落而已,可現在外什么紅蟻部落的戰士都在往外跑?

  姜玄對此百思不得其解,而且紅蟻部落的戰士也沒打算向他解釋。

  他只能爬上一個山頭,遠遠的觀察紅蟻部落的人,希望能從中得到一些信息。

  不過,他的舉動是徒勞的,因為他怎么也不會想到,紅蟻部落的長老臨死時的心愿是前往他曾經狩獵過的地方去看一看。

  半天之后,在紅蟻部落戰士的全力趕路下,他們終于抬著長老來到了那片遠離紅蟻部落的松樹林。

  轎子被輕輕放在了樹林中間的空地上。

  首領骨力輕聲道:“爹,到了。”

  長老已經非常虛弱,要不是強撐著一口氣,恐怕早就死了。

  他有氣無力的道:“骨力和切葉留下,讓其他人離開,我想在這里安靜的死。”

  骨力抹了一把眼淚,站起來對紅蟻部落的戰士道:“所有人到森林外面去,長老想要安靜的離開。”

  “是!”

  紅蟻部落的戰士雖然有些不舍,但還是遵從一個將死老人的心愿,紛紛退出了森林。

  等所有人離開以后,長老又讓骨力喂他吃了一些巫藥,然后坐了起來,帶著無限的卷戀,看著這片曾經狩獵和戰斗過的森林。

  骨力和切葉兩人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神色十分的悲傷。

  長老環視一圈以后,拉著骨力和切葉的手,把他們拉到自己身前,然后用很低的聲音道:“我馬上就要死了,在我死之前,必須要告訴你們一個非常重要的秘密。”

  “秘密?”骨力愣住了,什么樣的秘密,需要離開部落,在這種地方說?

  切葉問道:“爺爺,你讓我們把你抬到這里,也是為了這個秘密?”

  長老點了點頭,道:“沒錯,因為在部落里,這個秘密我永遠無法說出口。”

  骨力和切葉都震驚了,他們想象不出有什么秘密是不能在部落里說的。

  因為在部落人的思維里,部落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巫藥開始起作用了,長老的血液流速開始加快,心臟也跳得更快了,臉上出現了不正常的潮紅色。

  他的腰桿也挺直了一些,整個人的精神狀態極度亢奮。

  他把骨力和切葉拉得更近了,自己的聲音也壓得很低。

  “這個秘密,是上一任首領臨終前告訴我的,現在,我把這個秘密告訴你們。”

  骨力和切葉都沒有說話,因為這種時候,誰也不知道長老能撐多久。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不叫紅蟻部落,而是叫蟻部落,我們的守護神,是一只強大的黑蟻。”

  “可是后來有一天,紅蟻來了,它深入蟻巢,殺死了我們原先的守護神,又用一種特殊的方法迷惑了蟻巢之中的黑蟻,讓那些黑蟻擁護它成為新的守護神。”

  “紅蟻當上了守護神之后,開始繁殖大量的紅蟻,這些紅蟻把黑蟻的幼蟻和卵全部吃掉了,部落里的黑蟻慢慢被紅蟻替代,直到全部消失。”

  “在紅蟻神的統治下,我們的部落的規矩越來越多,族人卻過得越來越差。”

  “上一任首領說,我們的族人,其實已經變成了紅蟻神的奴隸。”

  “一開始,我并不知道‘奴隸’是什么意思,直到有一年冬季,我看到部落里有好多人被餓死,而蟻巢中明明儲存了大量的食物,紅蟻神卻一點也不愿意拿出來救人。”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明白上一任首領說得沒錯,我們都已經變成了沒有自由,沒有尊嚴,隨意被紅蟻神驅使和壓榨的奴隸。”

  “我們的族人每天辛辛苦苦的去狩獵,努力尋找食物,把附近的森林都搜刮干凈了,可到頭來所獲得的一切都被紅蟻搶走了。”

  長老說到這,神情十分的哀傷,這些年餓死、凍死的族人,簡直不計其數,可那些紅蟻卻繁殖得越來越快,一只只養得十分肥壯。

  長老對骨力道:“我知道你看不慣切葉,認為他總是不守規矩,但你知不知道,這些規矩就是紅蟻神把我們變成奴隸的工具!”

  “黑蟻神還在的時候,我們的族人都是自由的,食物也比較充足,可是現在,你看看我們的族人都活成什么樣子了?”

  長老的話,就像重錘一樣,不斷的敲擊在骨力的腦海里,讓他以前形成的人生觀轟然坍塌,整個人都有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相比之下,切葉的年紀更小,人生觀還沒有完全成型,更容易接受長老所說的一切。

  切葉問道:“爺爺,那我們該怎么辦?”

  長老看了一眼骨力,又握緊切葉的手,道:“切葉,你比你爹強多了,起碼知道想想以后該怎么辦。”

  長老的話,終于讓骨力回過神來,他滿臉羞愧的看著長老,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你們聽著!”

  長老的表情變得極其嚴肅:“以后,一定要想辦法帶領族人逃離紅蟻神的統治,只有這樣,我們的族人才能避免世世代代當奴隸的命運。”

  “這也是蟻部落歷任首領的心愿。”

  骨力聽到這,終于問道:“可是,就算逃出去了,沒有守護神,我們在南荒也活不下去啊。”

  長老沒有直接回答骨力的問題,而是看向切葉:“你來回答你爹的問題。”

  切葉想了想,道:“既然紅蟻神可以替代我們以前的黑蟻神,那我們同樣可以找到另一個神來替代它!”

  骨力反駁道:“找一尊大部落守護神哪有那么容易,整個南荒才幾尊大神?”

  切葉眼神堅定的道:“找不到大部落圖騰神就找中型部落圖騰神,找不到中型部落圖騰神就找小部落圖騰神,不管怎么樣,總比當奴隸好!”

  長老贊許的看向切葉,道:“沒錯,不管怎么樣,總比當奴隸好。”

  “骨力,難道你沒有發現,部落里的蟻巢越來越龐大,紅蟻的數量越來越多,我們的族人卻越來越少嗎?”

  “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我們的族人將會徹底消失,被那些紅蟻所替代!”

  骨力再次沉默了,長老的話戳中了他心里埋藏多年的一個疑問。

  紅蟻部落的領地越來越大,但族人的人數卻越來越少,跟其它部落也幾乎沒有什么往來,倒是那些紅蟻的數量逐年增多。

  就在這時,長老突然渾身一顫,雙腿繃得筆直,枯瘦的雙手死死的握住了骨力和切葉。

  “爹……”

  “爺爺……”

  骨力和切葉都慌了,雖然知道長老已經走到了人生的終點,但真正來臨的這一刻,還是難以接受。

  長老已經無法說話,他就這么一直看著骨力和切葉,眼神之中,飽含對部落未來的期望。

  骨力急忙道:“爹,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尋找機會逃離紅蟻神的統治,完成歷任首領的心愿。”

  長老聽完這句話以后,終于放心了。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松開了手,就此離開人世。

  骨力和切葉都痛哭了起來,很快,紅蟻部落的戰士們聞聲趕過來了,大家看著已經辭世的長老,有不少人都在抹淚。

  哭過之后,必須要處理后事了。

  按照紅蟻部落的習慣,族人死了以后,要把尸體送進蟻巢里,給那些幼蟻吃掉。

  據說,這樣可以讓族人的靈魂進入蟻巢,永遠待在紅蟻神的身邊,受到紅蟻神的庇護。

  可是現在,知道了部落最大的秘密以后,骨力卻不想把長老的尸體送進蟻巢了。

  人活著的時候,被那些紅蟻當奴隸壓榨,死了以后,連尸體都要去喂養紅蟻的幼蟻,這是何等的悲哀?

  因此,骨力咬了咬牙,對周圍的族人道:“長老臨終前有遺言,他想埋在這片森林里,我決定尊重長老的選擇。”

  周圍的族人面面相窺,因為這不合紅蟻部落的規矩。

  但是眼下巫不在這里,地位最高的就是首領,再加上這是死者的遺愿,倒也沒有人敢反對。

  切葉明白父親的心思,他紅著眼睛,從旁邊一個戰士那里拿了一支平時挖陷阱用的未耜,直接就開始挖坑。

  有一些受過長老恩惠的戰士,也紛紛上去幫忙。

  這樣一來,就更沒有人敢提部落的規矩了。

  最終,長老的尸體用一張很大的獸皮包裹,然后放進了一個深挖的土坑里,骨力和切葉親自為長老覆土,將他埋葬在這片松樹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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