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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沉默

  屯田自給,待時而動。

  這是丞相囑咐魏延入關中后舉措。

  而在河西山丹牧場的鄭璞亦然,他要在督領西涼鐵騎歸去武威姑臧縣待命之前,讓張掖太守諸葛喬知道如何為籌備糧秣“開源”,避免先前如費祎那般寅吃卯糧之事。

  昔令居之戰前,魏國故大司馬曹真便將山丹牧場的戰馬悉數轉入關中抑或并州放牧,令大漢即使復奪涼州,

  亦難尋優質的種馬。

  故而,不管是廖化督敦煌郡抑或者李球駐守玉門關,都會給從西域各國往來的商隊私下聲稱,以巨額蜀錦與茶葉求購烏孫(今伊犁)國的純血牡馬,純血牝馬則獎賞減半。

  更勝一籌的大宛良駒或汗血寶馬.......

  那就算了罷。

  相隔上萬里的路程,大漢無人作這種不切實際的念想。

  至于為何不是向烏孫國求購,而是采取這種私謀的方式嘛,

  烏孫國不賣。

  就如大漢作賣給江東的戰馬皆是閹割的公馬一樣,烏孫國為了保障利益,同樣嚴格控制未被閹割的優質純血牡馬或牝馬流出國土。

  且如今的大漢已然不是前漢孝武帝的威加四海,令烏孫國迫于匈奴的壓力而自發“以千匹馬聘漢女”的時期了。

  烏孫根本不懼今大漢。

  故而,大漢唯有冀望著“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了。

  事實上,這些商隊敢于行走馬賊多如牛毛、小國林立的絲路,乃是因為他們皆亡命之徒。在巨額利益的誘惑面前,最不乏鋌而走險的勇氣。

  且他們有人成功了!

  有兩匹純血烏孫牡馬,如今就被精心照料在山丹牧場中。

  四肢修長,腰背寬平,頸細,頭直而小,口鼻方正,雙目炯炯有神。

  被前漢武帝先命名為“天馬”、后改為“西極”的烏孫純血良駒,令人甫一見,便不由心生為其歌賦贊譽之念。

  與鄭璞并肩注目的諸葛喬,

  同樣嘖嘖稱奇,

  感慨道,

  “鄭君,如若我軍騎卒坐騎皆是如此良駒,何愁逆魏虎豹騎抑或烏桓突騎不滅。”

  言罷,又緊著加了句,“鄭君此番邀我來牧場,乃是要囑言我令人悉心照料此二良駒乎?這點鄭君到無需擔憂,此事我自會上心,必然在五六歲后讓我大漢騎兵,每歲都有數十匹雄峻戰馬換乘。”

  也正是他后面這句話,令鄭璞忍不住在心中苦笑。

  倒不是諸葛喬說錯了什么。

  一只馬駒生下來后,大致需要三四年才能堪騎乘,且至少需要再花費一兩年時間將之訓練成為不避矢弩、不被戰火驚嚇的戰馬。

  而且僅有兩匹牡馬,一年能繁衍出六七十只馬駒便是極限之中的極限了。

  真正讓鄭璞無奈的是,諸葛喬也好費祎亦罷,皆是品德純良的士人。

  在前漢武帝獨尊儒術后被“君子不言利”等禮教束縛,根本沒有了類似管仲那種“言商”的汲汲與變通。

  五六年后才能為戰事裨益,且還無法大量繁衍馬駒.......

  這樣的結果,對大費周章才得到兩匹烏孫純血牡馬的大漢而言,猶如雞肋!

  無他,

  待五六年后,

  復關中之戰即使沒有蓋棺定論,

  也應該步入尾聲了,亦是大漢最艱難的時刻已然熬過了!

  為何他們就沒有想過,現今就用以裨益戰事呢?

  將這兩匹烏孫純血牡馬繁衍出來的馬駒,徑直作賣給豪右不就行了?

  不就可以為戰事籌備糧秣了?

  物以稀為貴!

  還擔心那些田畝連于方國的豪右,會舍不得家中存糧不成!

哪怕涼州或益州的豪右已然被大漢以各種手段掏空了家底,難以消化那么多馬駒,不是尚有吳國的世家豪族嘛  “我焉能信不過葛君?”

  鄭璞笑道,“不過葛君,我以為此良駒當如此用......”

  待鄭璞將心中所想說罷,諸葛喬不由好一陣恍惚。

  或許,乃是他心中無法想得通,為何對與斂豪右之財有關之事如此汲汲罷。

  不過想不通,并不意味著他會回絕鄭璞的提議。

  況且也回絕不了。

  “鄭君可真是.....”

  他莞爾著搖頭,想找個詞來委婉點來形容,卻發現沒有合適了,索性如此作言,“真可謂是為國署事時不預其他啊!”

  當然,鄭璞當作夸獎了。

  “蜀相諸葛亮、魏延等人排兵布陣,猶草蛇灰線、有跡可循;然彼疤璞設謀籌畫,常不依常理、不拘世俗,及人之所不能及,委實難料也!”

  長安城內,雍涼都督府,司馬懿對著剛剛從雒陽趕來的趙儼以及護軍薛悌感慨道。

  趙儼乃是以征西將軍參雍涼兵事的職位,再次被魏天子曹叡遣來關中襄助司馬懿調度各部的。

  因為他還督領了三千虎豹騎與萬余雒陽中軍而來。

  為了迷惑江東,讓孫權在今歲夏秋之交時盡起大軍來襲淮南壽春——這些隨他而來的將士,將會在各自司馬或都伯的帶領下,以化整為零的方式從武關入南陽郡轉豫州潛伏。

  逆蜀都入關中了嘛。

  曹叡焉能不心切的謀劃著“欲御逆蜀、先破賊吳”的定論。

  “司馬公所言極是。”

  先前曹真督領雍涼是便官職為大司馬軍師的趙儼聽罷,亦忍不住搖頭苦笑,出聲感慨,“懺愧!前番我在雍任職涼,就曾力諫故大司馬遣將軍王雙與鹿磐等奔襲隴西,結果被疤璞假反間迷惑、以增兵減灶之計設伏,令我軍死傷慘重。而鹯陰城塞與高平城之失,皆乃疤璞劍走偏鋒之舉,孰人又能提前預知?唉”

  而薛悌則是沉默著。

  他在雍涼任職太多年了。

  親眼目睹也親身經歷了魏國多番敗績,已然有些麻木了。

  且他對如今司馬懿的調度,覺得沒有可指摘之處。

  是的,司馬懿的感慨,乃是漢軍兵分兩路入關中后,疤璞仍在河西武威郡按兵不動著,令他們覺得如今的防御部署似是......

  似是或被疤璞尋到破綻的可能?

  倒也不是他們妄自菲薄,抑或者已然膽略皆失。

  而是疤璞善奇謀著稱,而西涼鐵騎以擅千里奔襲著稱,兩者加在一起猶如懸頂之刃般,委實令人不敢不憂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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