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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穿越者的底線

  入得室內,如往常一般,王政一來,其他仆婢大部分先自識趣退下,只留下馮夫人的貼身侍女在旁伺候。

  兩人敘話片刻,聽著王政的溫言細語,馮夫人心中暖洋洋地,側瞄了情郎一眼,旋即說道:「小荃,且去捧些瓜果來,讓州牧和我解解口淡。」

  「是。」

  待最后一個外人也離開了堂內,馮夫人側目盯著王政的臉龐,眼波流蕩間,狀似不經意地突然來了一句:「阿政,聽說那位溫侯的愛女如今已到了壽春?」

  說話間的功夫,侍女已重新入了室內,因為馮夫人懷孕的緣故,為了避免跌撞,近日內殿幾案之類的物件盡被撤走,她便臨時搬來一個布裹軟凳,以置果盤。

  將果盤放落時,正好聽到馮夫人這話,不由一怔,旋即反應過來,猜到夫人這是有事要和州牧分說,當下不敢久留,急忙行了個禮,便轉身退下。

  侍女都能想到此節,遑論王政了,聞言自是心中一動,一邊揀起身前瓜果嗑著,一邊隨意地「嗯」了一聲,當是回應。

  此時他已是微微腹俯身前傾,靠在榻背上馮夫人看不到他的變化,不過聽著聲音依舊溫和,似乎并沒有什么情緒變化,便大了膽子繼續問道:「從下邳來壽春,路途遙遠,更且天寒地凍,呂小姐想必也是吃了一番辛苦,你怎地不去探望一番,以表關心?」

  聽到這話,王政手上的動作一停,旋即側身轉首,抬眸顧盼。

  似是在說:哦?你的耳目很是靈通啊,竟對我的行程了如指掌,連我至今未去過使館都已知曉?

  看著王政眼神意味深長,馮夫人心中登時一跳,剛要解釋一番,卻見王政突然笑了起來,「俗事繁忙,這不是沒得空么?」

  「便是偶得空暇,人有親疏,事有緩急,也自然該來看我的阿嫽才是。」

  聽到這話,馮夫人心中一蕩,卻又暗自竊喜,于是綻出俏笑,繼續方才的話題:

  「不管如何,呂小姐也是將門虎女,遠道而來,便是客人,無論是喜是厭,都當以禮待人,盡盡地主之誼才是。」

  她這番話看似是為呂綺玲著想,但其中的重點王政豈會聽不出來?這分明是在試探他的心意。

  呂綺玲這即將過門的正妻是客人?

  那女主人是誰?

  且既是客人,迎客之后,是否要去送客,逐客呢?

  他抽出略有濕膩的手,也不接口什么客人云云,直接說道:「你說的也是,我不去見呂綺玲倒也不光是因為事務繁多,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禮制所束,成親之前的三月,夫妻不宜見面。」

  說著,似笑非笑地看了馮夫人一眼,「你也是名門之后,怎地忘了這茬了」

  夫妻...

  聽到這話,馮夫人嬌軀微震,粉面一白,眸中更是立時流露出了失望。

  若是往日的她此時自該識趣,可也不知是不是真有「一孕傻三年」的緣故,此時的馮夫人神氣迷亂,垂頭片刻再次抬起,卻猶自想要繼續說下去,「阿政,妾身以為...」

  眼見馮夫人還不干休,王政臉上的笑意與溫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分分地消弭不見。

  王政可以接受身邊的女人有野心,畢竟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任何人在他面前,心思也很難單純,關系更不可能簡單。

  別說是馮夫人這樣的新人,便是嫂子那種相識于微末的故舊,如今也有了自家的考量,小心思。

  但是有野心可以,卻不能太愚蠢!

  如果是不識進退,不知高低的人,便是作為臣子都極有危害,何況是枕邊人呢?

再者說了,呂綺玲和他的婚事又  非單純的婚姻之事,其中不僅關系到他個人的威信問題,更牽扯到了徐州的軍政要務,未來布局,早已到了無法更改的地步,所以此時的馮夫人,已不僅是得寸進尺,爭風吃醋的問題了,更算是婦人干政。

  這種事放在歷朝歷代都是大忌!

  若換成其他女人,哪怕是霍姒,王政都會勃然大怒了,只不過...

  虎目巡落到馮夫人的小腹位置,王政腦海中浮現了吳普所言,懷孕的頭三月本就是胎像最不安穩的時期,尤其馮夫人又是高齡產婦,所以極易流產,所以不可令其心情起伏過大...

  想到這里,王政暗自嘆了口氣,強自將怒氣按捺,更是擠出一個笑容,對馮夫人溫言說道:「阿嫽,如今你既有孕在身,便不要想的太多,須知多思多慮,費神傷身,對咱們的孩子也不好。」

  「阿政...」

  馮夫人還待再說,卻見王政已是擺了擺手,「夜已深了,且睡吧。」

  不多時,王政即睡熟了,聽著一旁悠長平靜的呼吸聲,馮夫人卻是輾轉難眠。

  室內溫暖如春,室外冰寒徹骨,她思緒萬千,心潮起伏,腦海中無數個名字此起彼伏。

  作為受袁術寵愛多年的大婦,馮夫人在壽春城內自然也有一定的影響力和人脈,所以即便身處深宮,足不出戶,卻也知道外面的很多事情。

  所以不僅是呂綺玲,連步宛兒,霍姒,乃至之前郭嘉、禰衡等人曾為王政正妻人選起過的爭斗,馮夫人都是有所耳聞。

  也正是因為這樣,馮夫人才知道王政其實不愿讓呂綺玲做他的妻子,而步宛兒亦不過是其欲要逼迫呂布主動悔婚的棋子,這才讓她生出了幾分心思,細心分析之下,更覺得自家亦有幾分機會。

  機會在哪?

  便在于王政的特殊!

  馮夫人不是不讀書不識字的無知婦孺,自然曉得歷朝歷代能以再嫁而成為帝、王正室的,不能說沒有,卻也少之又少。

  而以馮夫人作為袁術的遺孀,身份極為尷尬,基本上無論文官,抑或軍中,都絕對也不會有人替她說話,且這不僅是徐州勢力,便是最為親近她的江東本地文武,恐怕也是不可能在這件事情上支持她的。

  這樣的處境,若是放在其他諸侯上面,自然是個絕難改變的困局,但王政這里卻是不同。

  一則,他的權威太盛,是真正能做到乾綱獨斷的強勢諸侯,只要王政想要讓她去做這個正妻,在馮夫人看來,不僅敢于正面反對,違逆的人不會太多,便是有幾個人不怕死的站了出來,也難以左右。

  二則,這段時間相處向來,馮夫人也感覺到了王政在很多地方與袁術的大不相同,或許是因為出身草芥的緣故,他對于什么身份,出身,乃至禮節,規矩其實并不是什么看重。

  既然如此,那么她的遺孀身份也就不算是什么致命傷了。

  這讓馮夫人覺得說動王政的機會不小,而一旦說動王政,本該可望而不可及的「正妻」寶座,卻會立刻便成為了囊中物。

  不得不說,馮夫人的確是個聰明的女子,她分析的這些也的確很有道理,尤其是王政如果真的想要立她為妻,也確實無人可以阻擋...

  可關鍵問題是,馮夫人發現王政不同于其他人,對出身問題,身份問題上不甚在意,卻不知道另一件事...

  他在意某一層膜啊!

  且在這個問題上,王政比當世大部分人還要在意!

  因為這是原則問題!

  要是穿越到古代還娶個沒膜的妻子,那他這個穿越者混的未免也太失敗了吧?

可惜馮夫人至今還沒看出這一點,猶自苦思冥  想,如何才能從呂綺玲的手中奪走正妻的位置?

  至于步宛兒,這個身份「低微」的棋子目前根本就不被她放在眼里。

  此時的她同樣也不知道,未來最得王政寵愛的其實另有其人。

  而這個人也將在不久之后正式進入壽春。

  魯肅使團開出壽春的同時,下邳亦有一支隊伍出發,先至開陽和于禁匯合,隨后便有一艘樓船升帆起錨,從水路駛向江東,隨行另有三四艘較小的戰船游弋左右,以為護航,十日后這支船隊進入了九江境內,抵達了西曲陽。

  因為之前做壁上觀的緣故,西曲陽并未遭受到戰火的波及,可謂毫發未損,得勝之后的王政也遵守了自家的承諾,不僅讓趙范官居原位,連對縣內的兵馬編制也絲毫未動。

  但趙范卻不滿足于此,反而更為惦念著更進一步。

  在幾日前接到了徐州這邊的通知,知道了這一行人的身份后,當即心中一動,親自來到碼頭迎接,更令縣尉調出最為精銳的人馬,悉數全幅披掛,冒著北風,不懼嚴寒,從碼頭直到縣衙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沿途俱布下了最高規格的戒嚴,如此殷勤相迎,可謂盡顯討好之意。

  還不止如此。

  來到碼頭之后,看到岸邊停泊了不少商船,趙范眉頭一皺,當即吩咐衙役們分別上船,拉起了封鎖線,禁止一切人等上下,碼頭上的勞力也早就被驅趕一空,一番強制下沒過多久,偌大的港口上再無一個閑雜人等,顯得有些冷冷清清,給人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眼見官兵這般煞有其事,如臨大敵一般,反而激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理,過往商船上的人雖然被禁止不能上下,但是躲在船艙里往外偷看幾眼,乃至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卻是誰也管不住,

  下曲陽鄰近壽春,位置同樣四通八達,所以這里的商船天南海北,也是什么地方的都有,外地人不了解情況,有本地或者從徐州開來的卻是不久后反應過來。

  「聽說州牧要在明年開春時成婚,迎娶兩位妻子,其中一位乃是呂布的女兒,如今已在壽春;另一位步氏女子,之前還在徐州,這船就是從徐州開來的,那趙縣令又搞出這么大的陣勢,莫不是就是為了這位步氏?」

  不久后的一幕,證明了眾人的猜測不差。

  那船隊才一靠岸,趙范便帶著所有的官吏便快步走至近前,更主動乘了小船,登入艙內,把姿態擺的十分之低。

  不多會兒,似乎艙內有人說了句什么,趙范滿臉堆笑地又帶著手下倒退出來,旋即招了招手,又有兩艘大一點、好一點的快艇緩緩行至樓船近側。

  又等了一會兒,艙中出來了一行人,有男有女,男的多是兵卒,女的皆為侍婢,中間一人穿著盔甲,氣魄不凡,顯然是個將軍,又與趙范說了幾句話,眾人隔得遠聽不清楚,反正就是看著趙范不斷點頭,唯唯諾諾。

  說沒多久,那將軍打扮的漢子登下快艇,似乎檢查了一番,隨后往艦上送了一個信號,留在船上一個將官彎腰轉身又入了艙內。

  又在等了片刻,在眾人的好奇達到頂點時,千呼萬喚之間,終于又有三個女子盈盈走出,一眼之下,登時人人呆楞無言,整個港口陷入了一陣寂靜之中。

  好一會兒,方才有人先回過神來,嘖嘖贊道:「這等絕色,有一已是不枉此生,不料州牧得天獨厚,竟是一舉得三,左擁右抱,如此羨慕,真是羨煞吾也。」

  另一人連連點頭:「是極是極,只是這三位不分軒輊,卻不知哪位才是正主?」

  有人道:「定是那中間女子,你看周圍人對她如群星捧月,連那將軍都十分客氣,此女定是步氏。」

這番話引起了一陣附和,卻也  有人抱有不同意見,「此乃年過三旬的婦人也,再有容貌如何堪為州牧之妻,定然不是步氏!」

  說著,指向右側語氣肯定地道:‘此女一身華貴,穿著不俗,一看就是出身于鐘鳴鼎盛的大戶人家,想必她才是步氏女子!,

  「你知道什么?」

  有消息靈通者聞言當即嗤之以鼻,「那步氏聽說乃是一婢女也,若是大戶出身,定然不是她,我瞧著左手邊那少女嬌柔動人,天真無邪,當真是我見猶憐。」

  「以我看吶,這位才定是州牧青睞有加的步氏!」

  一時間三方爭執不下,若非顧及遠處虎視眈眈的官軍,恐怕便要大聲吵起來了。

  便在他們議論之時,樓船上的人此時已乘坐快艇分批近至岸邊,岸邊停有暖轎。后出艙的三個女子分別上轎,前有武將引領數百精裝軍卒開道,后有數十鶯鶯燕燕侍婢跟隨,趙范帶人護擁左右,已徑自向著縣城去了。

  人去良久,暗香猶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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