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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薛家刀法

戀上你看書網,掌燈判官  田金平連夜寫了封書信,交給管家,讓他悄悄去一趟京城,向刑部詢問一下關希成案的處置情況。

  管家臨走時,對田金平道:“老爺,跟了您這么多年,想跟您說句實話,這刑部去不去的,沒什么用處,人家不待見咱們,我連一位主事都未必見得到!”

  田金平抽了管家一鞭子:“你是越老越沒分寸,這話是你該說的么?”

  管家無奈,帶上行李盤纏,連夜上路。

  田金平心里有底,只要案子過了刑部復核,關希成必死無疑。

  就算那兩個妖人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讓刑部認錯,除了梁大官家,沒有人能讓余尚書認錯。

  可萬一刑部還沒復核呢?

  就算管家晝夜兼程,到京城少說也得七八天,不會出什么變數吧?

  田金平正在煩心,衙差來報,有人告狀。

  田金平皺眉道:“何事?”

  衙差呈上狀紙,飲子攤販張七泉,遭謝安當街毆打,門牙掉落,斷骨兩根。

  田知縣問道:“他告的是哪個謝安?”

  衙差道:“就是那個搗子,也算咱們這的常客。”

  田金平思索片刻,問道:“這個叫張七泉的商人,還手了么?”

  “他說是沒還手,但謝安臉上有傷。”

  “他沒還手,謝安臉上怎會有傷?”

  衙差道:“謝安也是這么說的,他還說是張七泉先動的手。”

  田金平一笑,這案子不用審了:“誰先動的手,這事誰能說清楚,明明是兩人當街斗毆,各自訓斥一頓,讓他們回去吧。”

  衙差低聲道:“大人,張七泉有證人,相鄰擺攤的一個賣梨子的,愿意為他作證,人都到了衙門口了。”

  “搖唇鼓舌,搬弄是非!”田金平怒斥道,“這群無良商賈,看個熱鬧,也想來添羅亂,把他梨子收了,三天不準他擺攤,我看他還敢再耍口舌!”

  張竹陽的奏章,已經送到了通政使司,經司禮監,交昭興帝過目。

  在大宣,論奏章的技術含量,沒人比得過御史臺。

  和張竹陽的奏章相比,關希成寫的那紙訴狀,平淡的沒半點滋味。

  關希成的訴狀上只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寫明,張竹陽的奏章上,卻從三個角度進行深入剖析,逐層遞進,闡述田金平之罪。

  第一個角度,就事論事,田金平昏聵執法,草菅人命,說明這人能力有問題,是個庸官。

  第二個角度,死者耿德君,乃富商之子,田金平急于結案,有私相授受之嫌,是個貪官。

  第三個角度,此案證人頗多,關希成殺賊無罪,田金平置若罔聞,激起民怨,是個惡官。

  三個角度分析過后,得到一個結論,田金平是大宣的罪人,而且是大奸大惡之徒。

  饒是奏章寫的如此精彩,昭興帝也只是草略看了看。

  御史臺的奏章看多了,說話都是這么狠,昭興帝哪有心思管一個七品知縣的事情,只說了一句:“嚴懲”,叫司禮監送內閣審議。

  內閣處置的還算慎重,首先這是一樁命案,得先跟刑部通個氣。

  刑部尚書余光遠收到消息,趕緊吩咐徹查此事。

  這案子已經通過復核,原本打算呈送司禮監,給昭興帝裁斷,幸虧還沒送去。

  沒送去,自然萬事大吉。

  趁著內閣沒有下一步行動,刑部搶先一步發出文書,送往碌州,將此案發還重審。

  碌州知府吳靜春收到消息,把事情前因后果了解了一遍。

  第一,這個案子確實有冤情。

  第二,御史臺已經上奏,這事如果沒有人背鍋,御史臺不會善罷甘休。

  第三,田金平不屬于有價值的人物,很適合背鍋。

  吳靜春的頭腦很清晰,這樁案子必須立刻發還重審。

  他算得上白手起家,能干到這個位置,自然懂得進退之間的權衡,此時需要的是雷霆手段!絕不能讓影響進一步擴大。

  收到文書當天,吳靜春當即上書彈劾田金平,先和自己撇清干系,隨即派通判重審此案。

  重審此案,速度要快,出手要狠,趕在刑部和吏部出手之前,把一切處置妥當。

  可這事不是那么好辦,田金平再不濟,于巡山縣當了三十多年知縣,好歹會有些根基,一旦把案子拖延下來,吳靜春得跟著一起背鍋。

  想把事情做成,有兩個先決條件。

  第一要保密。

  第二要選個狠人。

  手下人中,誰夠狠呢?

  吳靜春思量再三,有了人選。

  曾經的吏部中郎周開榮。

  周開榮原本就是碌州人,得罪了武栩之后,被迫調離京城,回了碌州,當了個六品通判。

  本來以為仕途到此為止,沒想到還有一個翻身的機會。

  周開榮自然不會錯過這次機會,收到知府的命令,當日啟程前往山巡縣。

  等周開榮抵達山巡縣,管家還沒回來,田金平對京城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田金平與周開榮平時沒什么往來,也不知周開榮來山巡縣是何目的,他還擺了桌酒,給周開榮接風洗塵。

  周開榮不喝他的酒,周開榮一句話都不想和他多說,拖延一刻,這案子都有可能出差池。

  他當天就去大牢提人審問,第二天便開堂重審,重審當日便給關希成翻了案。

  一切來的太快,田金平毫無準備,公堂之上,田金平還想理論幾句:“周通判,你判案如此草率,恐有不妥吧?”

  周開榮笑道:“你草菅人命,卻還敢說本官不妥?”

  田金平怒道:“你我既是同僚,說話且看些分寸,我雖低你一品,也是朝廷命官,豈容你信口污蔑?”

  周開榮道:“依大宣律,入宅行兇,格殺無罪,歹人逼命,格殺無罪,你連律法都不知,說你草菅人命,豈能算得污蔑?”

  田金平起身道:“耿德君于學坊齋舍被殺,這卻不是他家私宅,豈能算入宅行兇?”

  周開榮做了大半輩子官,像這種不要臉的言辭,他說膩了,嚼爛了,一張嘴就能懟回去:

  “知縣衙門乃是官邸,也不是你私宅,倘若有歹人進了衙門殺了你,算不算入宅行兇?”

  “你……”田金平氣得臉發白,“私宅之事姑且不論,耿德君是苦主,難道也能算歹人嗎?”

  周開榮放聲笑道:“看你這把年紀,強辯之狀,卻如三歲小兒,真真豁上你這張面皮,耿德君快把關希成打死了,關希成斷了幾根骨頭,傷痕至今猶在,這還不算歹人?”

  田金平道:“怎就能證實關希成的傷是耿德君打得?有人證么?有物證么?有些事不是只言片語就能說清楚的!

  周通判,你豈能如此武斷!關希成已經認罪,豈能輕言反復,此案當從長計議!”

  周開榮獰笑一聲。

  和稀泥你和到我頭上來了?

  那就別怪我手狠了,吳知府已經上書彈劾你,我再幫你添把火!

  周開榮喝道:“不是耿德君打得,難道是你打得?關希成之所以認罪,原來是屈打成招!”

  “你!”田金平氣得直哆嗦,再想開口,說不出話了。

  周開榮是儒家修者,用了循禮之技,迫使田金平收聲。

  他站在公堂當眾,對圍觀者喊道:“皇恩浩蕩,豈容良善之輩蒙冤!律法森嚴,豈容宵小之徒逞兇!關希成,今日本官還你一身清白!”

  話音落地,周開榮又使出了六品技,浩然正氣。

  圍觀者受到感染,齊聲歡呼,徐志穹和薛運混在人群當中,也跟著喊了兩聲。

  在歡呼聲中,田金平捂著胸口,連聲咳喘,昏迷了。

  薛運低聲道:“這老兒不會就這么死了吧?”

  徐志穹笑道:“死了也好,七寸多的罪業便宜了你。”

  “我若是摘了罪業,肯定還得找你斷一番是非。”

  “這人該殺,還斷什么是非?”

  “我故意留下些破綻,總不能把功勛獨占了,等你斷過是非,我再去找夏推官判罪,橫豎都是你們夫妻,沒便宜了別人。”

  徐志穹愕然道:“這你都知曉?”

  “我知曉的還是沒你多呀,你從案子入手,到從烏紗帽上入手,扳倒了田金平,這到底是什么道理。”

  徐志穹道:“道理就是,從稀泥里鉆出來很難,但把稀泥扣下去很容易,得從上往下扣!”

  可惜,田金平命大,沒死,不多時又緩過來了。

  薛運道:“這廝命真硬。”

  徐志穹道:“無妨,日后只管盯緊他,等他罷了官,你也好下手!”

  薛運笑道:“我啊,沒心思盯著他,另找個人下手吧!”

  兩人正在說笑,忽見關希成起身,四下巡望。

  他母親劉氏擦了眼淚,也在巡望。

  他們想找為他們伸冤的訟師。

  徐志穹悄然離去,薛運追在身后道:“這一趟,功勛沒賺到,名聲也沒賺到,你到底為了什么?”

  徐志穹抬起頭,神色莊嚴:“我輩本分,只為天理。”

  薛運默然片刻,轉身去飯館,買了些酒菜。

  “馬議郎,我想去你議郎院小坐片刻。”

  徐志穹笑道:“卻又讓你破費了。”

  兩人回到議郎院,在前院支起了酒桌,楊武看著,直舔嘴唇。

  徐志穹給楊武燒了一顆檀香,咱們各吃各的。

  一連喝了兩壇老酒,薛運微醺,起身道:“我與馬兄分外投緣,有一件禮物,想當面相贈。”

  徐志穹連連推辭道:“區區薄禮,何足掛齒!”

  “薄禮?這話是該我說吧?”薛運愣了片刻,“也罷,你說薄禮,就算薄禮,這薄禮是我一套祖傳刀法,從不傳與外人,今愿傳與馬兄!”

  徐志穹一聽,沒什么興趣。

  他學過刀法,在書院就學過。

  到了皇城司,也跟同僚學過些刀法。

  就連武栩都曾指點過徐志穹刀法。

  這可這些刀法都出自殺道,對他而言都沒什么用處。

  “薛兄,既是你家傳刀法,我就不學了,不能壞了你家門規矩。”

  薛運知道徐志穹的想法:“馬兄,你有所不知,白虎殺道乃天下第一武道,天下刀法,多出自白虎殺道,但殺道刀法以剛猛見長,不適合我道修為,薛某這套刀法,是專為我道而生。”

  徐志穹詫道:“你家祖傳刀法,專為判官道而生?難道你家祖傳都是判官?”

  “非也,”薛運道,“這套刀法是我自創的。”

  “自創算什么祖傳?”

  “自創也是祖傳,我本打算傳給我兒子的!”

  徐志穹怒道:“狂徒無禮!”

  薛運拔出佩刀:“不服么?且來見個高低。”

  徐志穹也拔出了彪魑刃:“咱們切磋兩招,點到即止。”

  薛運點頭:“你先來。”

  徐志穹道:“我是七品,你八品,我修為在上,讓你占先吧!”

  “承蒙照顧!”薛運也不客氣,一刀砍向徐志穹的頭頂。

  就看這一刀的架勢,稀松平常,和孟世貞差不太多,比喬順剛就差得遠了,跟武千戶的刀法有云泥之別。

  這有什么可學?

  徐志穹往側邊閃身,準備還擊。

  沒想到,刀是豎著劈下來的,卻是橫著出去的,直接砍向了徐志穹的肋下。

  這一招要命了,沒法躲閃,還不好招架,刀刃貼在肋骨上,徐志穹沒做出應對。

  薛運笑道:“這刀法還成么?”

  徐志穹思忖片刻:“我知道你手段了,咱們再來一合!”

  薛運重新舉刀,還是原來那招,從頭頂劈下來,刀鋒橫著出去。

  這是什么緣故?

  其實也不復雜,薛運的刀在空中畫了個圓弧。

  這次徐志穹有防備,直接撤步躲閃。

  薛運上步前刺,徐志穹想用刀鋒撥開。

  可他沒撥中,薛運刀鋒忽然上挑,直擊徐志穹下巴。

  徐志穹仰面躲避,刀鋒瞬間下落,刀面拍在了徐志穹胸口上。

  徐志穹應聲倒地。

  這是薛運留了情了,半空中轉了手腕。

  如果不是刀面,而是刀刃拍下來,能直接劈開徐志穹的胸膛。

  至始至終,薛運用的都是八品的速度,比徐志穹要慢一些。

  可徐志穹就算比薛運快,卻連兩招都接不了。

  薛運笑道:“這刀法如何?”

  徐志穹點點頭:“精妙,當真精妙無比。”

  薛運上前拉起徐志穹:“你想學么?”

  徐志穹將信將疑:“你當真愿意傳授?”

  薛運輕嘆一聲:“判官入了七品,就不該再與凡塵有過多糾葛,可你卻放不下糾葛,

  放不下就放不下,或許你的道門就在凡塵,凡塵兇險,你學了這刀法,也好多個安身立命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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