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掌燈判官 朝堂之上,太師、龍圖閣大學士、內閣首輔嚴安清宣讀詔書。
這封詔書,依然是那封由戶部收容朱雀修者的詔書,內容比以往更加豐富,而且昭興帝要在朝會上當眾批紅。
為什么要當眾批紅?
為什么不等批好了之后再念?
如果等批好了之后再念,就成了昭興帝在內閣和群臣的脅迫之下被迫納諫。
當眾批紅,則展示出了昭興帝的韜略和襟懷,是他主動同意戶部接收朱雀修者。
不僅要主動同意,而且還在其中發揮了最為關鍵的作用。
詔書的內容分為三部分,細致的講述了昭興帝為收留朱雀修者所做的一番努力。
一是要攻克蒼龍殿這一難關。
按照詔書描述,因圣慈長老的死因與郁顯國大宗伯炎煥有關聯,梁季雄對收留朱雀修者是極力反對的。
皇帝為了江山社稷,為了黎明蒼生,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終于勸服了圣威長老梁季雄。
如果不知道事情真相,還以為蒼龍長老是個偏執頑固的惡人,梁季雄出現在詔書之中,純粹是用來背鍋的。
可梁季雄不介意,只要事情辦成了就好。
二是要攻克郁顯國使者墨遲這一關。
在詔書之中,墨遲被描述成為一個卑鄙奸詐,心很手毒的小人。為了包庇炎煥犯下的罪行,不惜挑撥大宣與郁顯國的關系,通過威逼、毆打、暗殺等各種方式,逼迫朱雀修者離開大宣,手段殘暴,無所不用其極。
這段描述基本把公孫文犯下的罪行,全都扣在了墨遲頭上,扣就扣了,反正他也不是大宣的臣子。
在皇帝的威嚴之下,墨遲不敢猖狂,最終妥協,同意一部分朱雀修者留在大宣。
三是要攻克時間這道難關。
秋收在即,光陰似金,一時一刻都耽擱不得,為了收留朱雀修者,皇帝幾夜沒有合眼,為他們定官職,定俸祿,還要做好祈豐的安排,還要保護他們的安全。
簡而言之,就是把吏部、戶部、掌燈衙門的所做的所有努力,全都算在皇帝頭上。
徐志穹明白為什么一定要讓內閣宣讀詔書,這份詔書寫的很不要臉,可如果讓昭興帝自己念出來就更不要臉了,兩不要臉取其輕,還是把這個重任交給了內閣首輔。
嚴安清念完詔書,昭興帝當即批紅,詔書便算正式下達。
滿朝文武,紛紛贊頌昭興帝,“陛下圣明”之詞不絕于耳。
事情落定,昭興帝還不忘了論功行賞。
“皇城司下掌燈衙門副千戶徐志穹,恪盡職守,不畏奸邪,與墨遲及其鷹犬殊死相抗,力保良善者周全,著任掌燈衙門千戶,從五品之職!”
什么叫顛倒黑白?
徐志穹一直在和龍怒社廝殺,卻被說成了與墨遲對抗。
反正墨遲就是背鍋用的,多扣一個盆子也無所謂。
昭興帝言罷,看著徐志穹道:“徐愛卿,莫要辜負朕之厚望。”
徐志穹又升官了。
但這官升的別扭,比之前那次升官還要別扭。
之前徐志穹從青燈郎直接升到了副千戶紅燈郎,副千戶紅燈郎是從五品的官職,但徐志穹只升到了六品,品階比官職小一級,目的就是為了讓徐志穹這個紅燈郎做的名不副實。
名不副實也無妨,至少紅燈郎的權力還在。
可這一次,昭興帝直接讓徐志穹做了千戶,卻給了從五品的官職。
雖然同為千戶,但史勛是正五品,徐志穹是從五品,掌燈衙門當家的還是史勛。
但徐志穹不再是紅燈郎了,除了一個千戶之名,徐志穹在掌燈衙門幾乎失去了所有權力。
這一招用的狠,太狠,讓徐志穹一點脾氣都沒有。
施禮謝恩時,徐志穹偷偷看了昭興帝一眼。
他身上的霧氣擴散到了周圍三尺,昭興帝的修為到了六品!
當初殺梁玉明的時候,昭興帝的修為被廢了。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昭興帝的修為就恢復到了六品。
照此趨勢下去,若是再有個一年半載的時間,昭興帝的修為會到什么層次?
一陣惡寒,涌上了徐志穹的脊背。
朝會散去,徐志穹回掌燈衙門搬家。
升了千戶,紅燈郎的小舍不能再住了,得住更好的地方。
可掌燈衙門以前只有一位千戶,現在多出來一個,地方還真不好安排。
史勛很大方,他把明燈軒讓了出來。
他怎么對我這么好?想和我和解了?
當然不是。
史勛對徐志穹的恨意沒有半分削減,只是他實在不喜歡明燈軒這地方。
明燈軒里有太多機關,史勛一直琢磨不透,有好幾次還差點被機關傷到。
這倒還在其次,重要的是在明燈軒里處置公務時,史勛沒沒有安全感,尤其在夜里,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
掌燈衙門地方很大,比明燈軒大的房子有的是,史勛換了一間屋子,做個順水人情,把明燈軒送給了徐志穹。
坐在明燈軒里,徐志穹百感交集。
還是那張書案,書案上擺著一盞長明不滅的油燈,燈油是苦修工坊特制的,添一次油,能燒整整半年。
史勛疏于打理,燈油都快燒干了,徐志穹添上了些燈油,轉動燈盞,左三圈,右三圈半,身后墻壁兩分,露出一幅地圖。
這是京城最精準的地圖之一,上面圈圈點點,留著標記。
徐志穹第一次見到這幅地圖時,正和武栩一起破獲人牙子案,望雨樓、醉心閣、吳三茶坊……這些關押過失蹤女子的地方都被武栩標記了出來,當初的場景歷歷在目。
徐志穹看著地圖笑了笑,總覺武栩沒走遠,許是正在星宮之中注視著明燈軒。
千戶,你還要沉睡多久?
我有生之年,你還能醒過來嗎?
徐志穹扭回了燈盞,撥弄了琴架上瑤琴。
先彈三弦七徽,再彈七弦一徽,再彈一弦散音,彈過三個音后,書案下的暗格打開了。
暗格之中存著機密文件,里面滿是灰塵,自武栩離開后,再也沒人打開過這道暗格。
徐志穹想看看當初還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機密,剛拿起第一本書,徐志穹就覺得不對。
這本書的封皮上寫著《提燈郎名錄》,可這封皮似乎是后加上去的,工法雖然精致,但徐志穹跟牛玉賢學過一些工法基礎,他能分辨出封皮的真偽。
而且這本書有一百多頁,如果只是單純的名錄,不可能有這么厚。
翻開第一頁,還真就是名錄,上面記錄著各個提燈郎的名字、職務和修為。
又翻了兩頁,內容不一樣了。
徐志穹心臟收緊,汗流滿面。
居然有這種事!
千戶為什么沒有告訴過我?
這么重要的事情,他為什么一直瞞著不說?
這本書根本不是什么名錄!
這是李沙白的絕版春畫!
武栩手中的每一本春畫,徐志穹都看過,可這一本他一頁都沒看過。
無論從畫工上,還是意境上,這本春畫的層次都和其他春畫大不相同,徐志穹只看了兩頁,便覺得氣息急促,血往下涌。
他剛要翻到第三頁,忽聞一名提燈郎叩門:“徐千戶,青衣閣姜少史求見。”
姜飛莉來了!
徐志穹趕緊把春畫收了起來,正要整飭一下衣衫,姜飛莉已經推門走進了明燈軒。
雖說官職相同,但徐志穹品階稍低,況且姜少史是前輩,徐志穹想起身施禮,剛一欠身,又坐下了。
不能站起來,一站起來,會磕到書案邊緣。
磕過之后,還可能會顫抖幾下。
姜飛莉坐在徐志穹對面:“好小子,官升脾氣漲,見了我都不行禮了。”
徐志穹抽抽鼻涕道:“坐久了,腿麻!”
“腿麻就腿麻,你臉紅什么?”
“臉也麻!”
姜飛莉笑了笑,低下頭,摸了摸書案。
“我一直想來看看,你們千戶在這待了這么多年,我都沒有好好看過。”
剛強的姜少史,此刻的聲音如此溫柔,她把這一生的溫柔都留給了武千戶。
姜少史又摸了摸長明燈:“之前史勛在這,我不想來,我不想看他,也怕他看了我笑話,現在你來了,我卻要好好看看,讓你看了笑話也不怕。”
姜飛莉的聲音有些顫抖,徐志穹也不知該說些什么。
她突然抬起頭,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徐志穹問道:“有人說,他到天上做了星君,這是真的么?”
徐志穹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姜飛莉含著淚笑了:“我就知道,他沒死,他還活著,我就說他沒那么容易死。”
徐志穹想安慰姜飛莉一句,沒等開口,又聽姜飛莉說道:
“那人果真是他!”
“誰?”
“他昨晚來找我了。”
徐志穹的笑容消失了,他聽著姜飛莉的聲音不太對勁。
姜飛莉雙頰紅暈,看著徐志穹道:“他來找,就坐在我身邊,跟我說了好多好多的話,以前他都不怎么跟我說話,這次說了好多好多。”
“姜少史,那個……”
“他還摟著我,你信么,我以前送到他懷里,他都不要我,他終于摟我了,還親了我一下!”姜飛莉摸著臉頰,眼神渙散,似乎在回味著什么,“他來找過我好幾次,都是在夜里,這是他第一次親我,就親在左臉蛋上,要是親在嘴唇上就好了!”
徐志穹看著姜飛莉,沒有作聲。
姜飛莉瞪圓雙眼,語速突然變得急促:“志穹,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們千戶真來找我了,他說過兩天就接我到天上去,到他住的地方去,
志穹,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信我嗎?”
“我信,”徐志穹點點頭,“少史,你坐一會,我給你沏杯茶。”
“不用沏茶了,你信就好,我就要去找他了,我走了。”姜飛莉站了起來,臉上帶著笑容,一步一步走向明燈軒的大門。
徐志穹忽然大喝一聲:“明燈軒是我的地方!”
姜飛莉回頭看了看徐志穹:“你說這個作甚?誰要和你搶了?”
徐志穹又道:“我讓你來,你才能來!”
姜飛莉詫道:“你不想讓我來?”
徐志穹又道:“我不讓你走,你便走不了!”
不合理推論成立,姜飛莉站在原地,身子動不了。
徐志穹扶著姜飛莉坐下:“姜少史,再坐一會,等我沏杯茶來。”
姜飛莉默默坐下了。
徐志穹走到門口,招呼過來一名提燈郎:“去陰陽司,把童青秋和韓宸請來,就說我有要事請他們幫忙。”
姜飛莉沾上了東西,不干凈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