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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七章 第一場反擊

  山坡上,太子趴在積雪之中,默默注視著身下的小路。

  在他身邊還趴著五百多名軍士,他們在雪中趴了整整一天。

  內侍呂運喜心疼壞了:“殿下,我跟那個姓陶的陰陽師說過了,她一會布一道法陣,把殿下送到暖和點的地方歇著!”

  太子看了呂運喜一眼,壓低聲音道:“再多說一句,我就割了你舌頭。”

  呂運喜都快哭出來了,他是真心疼:“奴婢不多說,奴婢一句也不多說,殿下,你說你跟著他們來這作甚?”

  這里是涌州之北的一座大山,也是整個大宣國最北的疆界,名叫緩騖山。

  緩騖的意思是緩慢的行走,在這座山上,無論車馬還是行人,走的都很慢。

  因為山勢陡峭,山路艱險,再加上雪天濕滑,稍有不慎,就會墜落懸崖。

  但這座山是圖努進入涌州的必經之路,楚信收到了諜子密報,圖努今日將有一批糧草途經此地。

  以前這樣的密報沒有任何價值,圖努想送多少糧草,楚信都無可奈何,他不敢離開雙熊關,更走不到緩騖山。

  可現在不一樣,軍營里有一百多個陰陽師,只要派出一個在緩騖山上留下記號,陰陽師們就有辦法把五百精兵送過來。

  各國都有陰陽師,但只有大宣有陰陽司,也只有大宣能把陰陽師集中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強大的戰力,不管太卜品行如何,這份功勞不容置疑。

  大雪剛停,天氣十分寒冷,一名軍事打開了酒囊,喝了一口,給了下一名軍士。

  下一名軍士再喝一口,傳給下一人。

  這是軍營里的規矩,同袍就是手足,珍貴的東西要分享。

  當酒壺傳到太子手上,呂運喜趕緊攔住道;“殿下,別喝這腌臜東西,奴婢給你備了酒。”

  呂運喜正要去找酒,太子接過軍士的酒囊,喝了一大口,遞給了呂運喜。

  呂運喜無奈,也喝了一口,遞給了徐志穹。

  徐志穹喝了一口,給了陶花媛,陶花媛不肯喝。

  她倒不是嫌臟,女兒家的嘴唇不該沾男人的酒囊。

  徐志穹低聲道:“要不我再喝一口,嘴對嘴的喂你?”

  陶花媛踢了徐志穹一腳,臉頰有些微紅。

  這地方不合適,換個地方陶花媛真就答應了。

  這里實在太冷了,哪怕能沾一下徐志穹的嘴唇,身上也能暖和一些。

  余杉喝了一口,給了白子鶴,白子鶴喝了一口,沖著余杉微微笑了笑。

  他們倆倒是不太冷,因為他們倆貼的很緊。

  白子鶴是楚信的參將,就連徐志穹都不知道她是個女人,看她和余杉終日如此親密,徐志穹感慨頗多。

  自從和韓笛決裂,沒想到余杉變了這么多。

  當初在蒼龍殿前,他肯與我并肩作戰,想必也是看中了我的姿色。

  我是沒有這種嗜好的!

  以后我得防備著他些。

  白雪覆蓋的道路上隱約出現了一隊人馬。

  余杉看向了太子,太子指了指山路,示意余杉隨時可以下令出擊。

  太子懂一些軍事,但在余杉面前純屬外行,這次戰斗,太子只是名義上的指揮者,他來戰場的目的是為了提振士氣。

  自楚信退守險關后,這是第一場反擊戰,能把圖奴打疼的反擊戰,這場戰斗的勝負非常關鍵。

  一百多名士兵帶著十幾輛馬車走在了山路上。

  就這,這就是運送糧食的隊伍?

  這當然不是。

  這些人是負責探路的斥候,一來為了檢查山路是否暢通,二來是為了試探路上有沒有土匪。

  白子鶴看著余杉,她想看看這位武威將軍的判斷力。

  余杉沒讓她失望,他趴在雪堆里靜靜看著,完全沒有出擊的想法。

  出身名門,熟讀兵書,這點小伎倆騙不了余杉。

  十幾輛馬車走過,又等了將近半個時辰,真正的運糧車隊來了。

  圖奴的車隊很長,有五百多輛馬車,在山路之上排起了長龍。

  余杉沒有急著出手,他在尋找最合適的進攻時機。

  圖奴的數量不少,算上趕車的役夫,差不多有兩千多人,想一舉殲滅他們多少有些難度。

  為首的圖奴是一名肥壯的偏將,騎著戰馬,走在車隊中央。

  他名叫塔錄圖,有五品熊神道修為,是個難纏的對手,余杉在開戰之初,要盡量避免和他正面交手。

  等運糧隊全部進入了伏擊范圍,余杉下令擊鼓,士兵們從雪堆中推下滾石和圓木,發動了第一輪攻擊。

  幾十輛馬車直接被撞到了山崖下面,毫無防備的圖奴頓時大亂。

  塔錄圖還算沉著,指揮著圖奴士兵全速前進,爭取沖過這段山路。

  這是個有經驗的將領,如果他此刻停下來反擊,一邊是懸崖,一邊是山坡,在這種地勢下,等待他的只有全軍覆沒。

  但余杉對此早有準備,他舉起一面紅色戰旗,向伍善興發送信號。

  伍善興埋伏在山路的前方,看到戰旗,立刻率領一百多名士兵從山坡上沖了下去。

  楚禾提著長刀跟在伍善興身后,作為提燈郎,他應該跟在徐志穹身邊,這幾日也不知受了什么蠱惑,他和伍善興走的更近一些。

  “你可跟緊我,這是場硬仗!”

  這的確是場硬仗,一百多人想擋住兩千人的車隊,不僅需要勇氣,還需要戰術。

  按常理,伍善興應該直接沖進敵陣,在混戰廝殺中拖住敵軍。

  但他沒有這么做,一旦沖進敵陣之中,敵軍會憑借數量優勢對伍善興形成局部包圍。

  當然,拖延敵軍的目的是達到了,但伍善興勢必面臨嚴重的戰損,這一百多人無疑成了最悲壯的肉盾,能活下來的寥寥無幾。

  但伍善興沒有沖進敵陣,他命令士兵用盾牌做雪橇,迅速滑下山坡,搶在敵軍前面,先在山路上列好陣型。

  山路不算太寬,僅能容納兩輛并排馬車通過,伍善興先列盾陣,占據山道,最大程度發揮地形優勢,盡量縮小與敵軍的接觸面積,不給敵人包圍的機會。

  唯一的問題是,他的軍陣要面臨馬車的沖擊。

  第一排士兵舉盾,第二排士兵抵住第三排士兵的脊背,第三排士兵抵住第二排士兵。

  有這三排士兵,伍善興堅信能擋住馬車的沖擊,運糧的馬車畢竟不是戰馬,受驚之后大概率會沖下山崖,不會繼續向前猛攻。

  馬車很快撞上了第一排士兵,士兵在雪地之上滑行數尺,有的士兵甚至被撞斷了臂骨,但很快站穩了腳步。

  伍善興一聲令下,第四排士兵舉起長矛,從盾牌的縫隙之間刺向馬匹。

  馬匹受傷,嘶鳴踢踏,血流滿地,身后的馬匹受驚,亂作一團,不少馬車當即沖下了懸崖。

  戰術奏效了,連余杉都覺得驚訝,伍善興真是個奇才。

  前方道路受阻,圖努人擠在山道上,密度陡然增大,成了弓箭的活靶子。

  余杉下令放箭,只要射程足夠,不用瞄準,蒙都能蒙的中。

  敵將塔錄圖也被困在了車馬之中,空有一身修為卻無處施展。

  看情勢不妙,塔錄圖舍卻戰馬,推開眾人,步行來到陣前,以熊神之力撞開兩名盾兵,帶著一隊圖努人直接殺進了伍善興的軍陣。

  這是伍善興沒想到的,圖奴軍中很少有這么驍勇的將領。

  塔錄圖抓起一名士兵,擰斷了脖子,回身一掌拍在一名士兵臉上,順手一扯,把整張臉皮扯了下來。

  好兇悍的怪力!

  這力氣似乎不遜于同品殺道。

  眼看塔錄圖殺到近前,楚禾舉起佩刀上前迎戰,伍善興提著長槍從側面夾攻。

  這兩人只有殺道九品修為,在塔錄圖面前實在不夠看。

  塔錄圖也懶得看,舉起彎刀,擋住了楚禾的佩刀,兵刃相碰,楚禾的佩刀當即飛了。

  伍善興的長槍刺中了塔錄圖的左肋,但塔錄圖盔甲厚,皮也厚,這一槍沒傷到他,他抓住槍桿,隨手一扭,長槍折斷,伍善興也摔倒在地。

  塔錄圖站在眾人當中,深吸一口氣,準備發動五品技——聲震瓊宇。

  這一嗓子要是讓他吼出來,伍善興的士兵至少死一半,連他和楚禾都未必能活下來。

  塔錄圖剛剛張嘴,徐志穹忽然出現在身前,一刀砍向了塔錄圖的喉嚨。

  這刀砍的太快,塔錄圖沒喊出來,險些岔氣。

  他來不及躲閃,也沒時間招架,索性用八品技銅皮鐵骨硬扛,徐志穹集中氣機于一點,一招虎殺斬砍了下去。

  武栩曾經說過,當徐志穹升到六品之時,氣機充盈,憑這一招虎殺斬,足以和高品強敵抗衡。

  此言非虛,這一刀砍下去,塔錄圖只覺脖子一涼,鮮血立刻噴涌出來。

  銅皮鐵骨被破了!

  這廝是什么修為?

  楚禾和伍善興都看傻了,山坡的余杉瞠目結舌,一股妒意涌上心頭。

  難道徐志穹的修為已在我之上?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徐志穹纏住了塔錄圖,正是絕佳戰機,余杉下令全軍沖鋒。

  宣軍居高臨下,圖努擠作一團,一次沖鋒,勝負已分,圖努軍沒形成有效抵抗,直接潰敗。

  情勢如此,塔錄圖也不戀戰,只想帶著幾名精銳殺出一條生路。

  想跑?沒那么容易!

  桃花雨墜下,陶花媛布好了法陣!

  塔錄圖在法陣之中變得異常遲緩,被徐志穹接連砍了十幾刀。

  再糙厚的皮肉,也經不起零敲碎割,重傷之下的塔錄圖氣機耗盡,被陶花媛用桃花枝貫穿了心臟,徐志穹再出虎殺斬,割了他的腦袋。

  陶花媛來到近前,悄悄勾了勾徐志穹的鼻子,徐志穹趁著沒人留意,偷偷捏了捏肥桃。

  余杉和白子鶴帶著士兵趕殺殘敵,僅用了兩刻時間便將圖奴殺盡。

  一場伏擊戰,準備充分,戰術周密,指揮得當,打得酣暢淋漓。

  這一場勝利,不僅對戰局重要,對太子本人也非常重要。

  梁季雄讓太子來涌州,是為了給太子攢根基。

  來到涌州這些日子,太子連戰連捷,算上這場大勝,根基已然攢夠了。

  圖奴殺光了,還剩下幾百車糧食,疼的太子直咬牙。

  這些糧食很珍貴,車馬也很珍貴,可陰陽師帶不回去,法陣的承載力是有限的。

  不管多心疼,可這些糧食不能留給圖奴,太子無奈,只能下令放火,把糧食和車馬一并燒了。

  余杉正要帶領軍士放火,忽見一隊人馬自山下沖了上來。

  為首一名女子,騎著一匹白馬,沿著山路狂奔而上,高聲喝道:“糧食留下,饒你們不死!”

  太子怒喝一聲:“來者何人?”

  那女子答道:“茉莉寨大當家,劉佳琦!不想死的立刻給老娘滾!”

  徐志穹一怔。

  茉莉寨?土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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