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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四十七章 舞姬是不會喝酒的

  張燊和袁魏羈被捆在了木屋里,陶花媛用桃花瓣在左臉上印了三個桃花印,好像在臉上刺了花繡一般,猙獰又有殺氣。

  “認得你家桃花三娘么!”陶花媛惡狠狠的看著二人。

  張燊搖頭道:“我在涌州地界也待了些年月,從沒聽過桃花三娘的名號。”

  袁魏羈看了張燊一眼,嘆口氣道:“你這人,不長命,桃花三娘的名號誰不知道?就算之前不知道,咱現在不也知道了嗎?”

  陶花媛喝道:“今夜你們落到我手上了,還有什么話說?”

  張燊神色平靜道:“士可殺,不可辱,看在綠林道的規矩上,你們別辱我名聲,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陶花媛贊嘆一聲:“好剛強!”

  袁魏羈一臉狂傲,放聲大笑:“大丈夫,能屈能伸,看在綠林道的規矩上,你們留我一條性命,當牛做馬,不在話下!”

  陶花媛贊嘆一聲:“好襟懷!”

  二人闡明態度,等著陶花媛發落,陶花媛反問一句:“若是有人打到你們山寨上,你們當如何處置?”

  張燊道:“若是有人犯我寨上,我當讓其片甲不留!”

  袁魏羈咳嗽一聲道:“我這人沒那么重的戾氣,凡是都有商量。”

  陶花媛道:“今夜二位落在我手上,本應斬草除根,永絕后患,但我有一事相求,二位若是愿意答應,日后咱們三家山寨,仍可和睦相處。”

  張燊一皺眉,他認定這不是什么好事:“要殺便殺,何來恁多羅唣!”

  袁魏羈一笑,他不在乎是什么事:“有事便說,反正你說什么事我都答應!”

  陶花媛一笑,在眾人面前展開了一幅涌州地圖。

  看到地圖第一眼,張燊愕然道:“這是官圖!”

  官府的地圖和市面上常見的輿圖有些區別,陶花媛道:“張寨主,你能一眼認出官圖,看來你的舉人不是假的。”

  張燊笑嘆一聲:“昭興二十一年中舉。”

  陶花媛詫道:“真是舉人?那你為何落草?”

  張燊低下頭,沒有回答。

  陶花媛沒再追問,在地圖上指著緩騖山南邊一座村寨道:“兩位可知此乃何處?”

  張燊道:“黃家堡,你要到這地方作甚?”

  陶花媛道:“我想到這地方做一場生意,我聽說這里有幾萬石糧食,還有夠幾萬人的軍械。”

  袁魏羈不笑了:“桃三娘,你瘋了怎地?你知道黃家堡是什么地方?”

  陶花媛道:“我見識淺薄,還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袁魏羈道:“那是圖奴的糧草和械庫,少說也有上萬士兵把守,就是有三頭六臂,也不敢去那地方做生意,我勸你趁早收了這心思。”

  “這主意我打定了。”陶花媛正色道。

  袁魏羈緊鎖雙眉,和之前什么都肯答應的態度大不相同,他對此事又慎重了起來。

  “桃三娘,要說做生意,袁某倒也知道些門路,咱不用去打圖奴的糧倉……”

  陶花媛道:“我不去別的地方,就去這!

  這不是圖奴的糧倉,這是大宣的黃家堡,圖奴在大宣殺人、放火、糟蹋姑娘,我是宣人的種,他們的糧食和軍械,我搶定了。”

  袁魏羈苦笑一聲:“我敬你是個豪杰,可你拿什么搶?你知道圖奴……”

  張燊道:“這生意,我做了!我山寨上有兩千多人,都聽陶姑娘調遣。”

  袁魏羈看著張燊道:“裝什么英雄,你那兩千多人好作甚?你真當你的嘍啰兵,能當正經兵馬用?”

  張燊道:“陶姑娘說的對,黃家堡是宣人的地界,這生意若是不敢做,張某卻配不上這宣人的種!”

  “扯你娘淡,老子是換了種怎地?”袁魏羈沉默半響道,“我人手比你多些,三千上下。”

  看到兩人的態度,陶花媛笑了。

  她給兩人松了綁。

  難道不怕這兩人只是逢場作戲么?

  但陶花媛有后手。

  這兩人身上帶著她的法陣,只是他們自己不知道。

  袁魏羈憂心忡忡,默坐片刻,問道:“有雞吃么?”

  陶花媛笑道:“不怕我下毒么?”

  “毒死倒好,不連累莪弟兄!”袁魏羈抱著一只雞,撕下一片肉,塞進嘴里,指著地圖道,“有兩條大路通往黃家堡,但這兩條大路恐怕有重兵把守。”

  張燊皺起眉頭:“袁寨主,這是官圖,你先把手上的油污擦擦。”

  張燊舔了舔手指,指著地圖,接著說道:“這處,有一條小路,估計圖奴不會留意,但就算混進黃家堡也沒用,這條小路通不了車馬,咱們帶不走太多糧食!”

  張燊道:“帶不走就燒了!”

  陶花媛搖搖頭道:“燒了太可惜了,還有哪位綠林道上的好漢與你們相熟?”

  袁魏羈搖頭道:“相熟也沒用,他們不敢打圖奴!”

  陶花媛笑道:“不敢打是因為沒打過,打圖奴是個很痛快的事情,打過一次,就打上癮了。”

  十方勾欄,徐志穹就著黃酒,吃了兩盤醬肉,在躺椅上蹭癢癢。

  “錢大哥,你先在這看影戲,我去洗個澡就來。”

  午后第一場是皮影戲,徐志穹對皮影戲向來沒什么興趣,正逢身上奇癢,想趁此機會洗個澡。

  錢立牧拉住徐志穹道:“兄弟,現在還洗不得,你身上全是血痂,正是長肉的時候,這一洗若是生了瘡,這輩子都是病根。”

  徐志穹覺得六品的體魄,這點傷應該很快就能痊愈。

  錢立牧笑道:“這還不快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傷得多重?聽哥哥一句,踏踏實實在這看戲,心只要靜下來,身上就不癢了。”

  徐志穹道:“光是看這皮影戲,這心怎么能靜的下來?”

  錢立牧笑道:“所以說,你這修行還是不夠。”

  錢立牧招呼一聲,兩名舞姬進了雅間。

  他準備提高修行強度了。

  一名金發碧眼的西域舞姬,先幫徐志穹揉揉按按,身上果真沒那么癢了。

  錢立牧覺得酒里少了些滋味,讓一名舞姬過來嚼酒。

  這名舞姬是圖奴人,名叫莎玉娃,圖奴男子毛發旺盛,相貌丑陋,但女子長得十分標志,莎玉娃剛來大宣不久,大宣話還說的不是很清楚,磕磕巴巴道:“我是不曉得喝酒的!”

  錢立牧笑道:“不是讓你喝,是你嚼了,吐出來給我喝。”

  莎玉娃一臉為難道:“我是真不曉得喝酒的。”

  她好像聽不明白錢立牧的話。

  錢立牧一皺眉,想吩咐伙計換個舞姬,莎玉娃趕緊賠禮,她不想錯過這樁生意:“客官,是我錯了,我陪你喝酒!”

  莎玉娃一杯酒喝了下去,臉色微紅,輕掩朱唇,好像要吐:“我確是,不曉得喝酒的。”

  錢立牧一笑,拿過酒杯道:“不會喝就算了,我自己喝就是。”

  他自斟自飲一杯,莎玉娃見狀,趕緊拿起酒壺,坐在錢立牧的膝蓋上,陪著錢立牧喝了一杯。

  喝完這一杯,莎玉娃嗆得直咳嗽,錢立牧搖頭嘆道:“別再喝了,你且陪我說說話。”

  莎玉娃搖搖頭:“掌柜說過的,客官喝,我就要喝的。”

  錢立牧笑道:“在我這沒這多規矩,你給我倒酒就好,真不用喝。”

  “不行的,客官喝一杯,我必須要喝一杯的,不然掌柜要罵我的。”

  一個時辰過后,錢立牧拉著莎玉娃的手,眼含熱淚道:“兄弟,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人,就喜歡你這樣爽快的人,兄弟,咱們相見恨晚,咱們有緣分,咱們是知己,對,就是知己!”

  莎玉娃還是聽不太懂錢立牧的話,她拿起酒杯道:“客官,喝酒吧,你喝一杯,我喝一杯。”

  錢立牧干了一杯道:“兄弟,你慢點喝,你看你,都醉了,我跟你說,咱們哥倆,不用這么見外,雖然你是圖努人,但我不在意,我就認你這個兄弟,我欣賞你,我叫你一聲哥!

  我平時,不喝這么多酒,我,我,我見到你,我是真心高興,來,咱們接,接著喝,你一杯,我一杯……”

  說完,錢立牧抱著酒壺,滑到了椅子下面。

  莎玉娃把錢立牧扶回到躺椅上,看著徐志穹,一臉羞澀道:“我是真不曉得喝酒的,客官,我給你倒酒,你喝一杯,我喝一杯。”

  “不喝!”徐志穹趕緊把酒杯收了起來。

  我最討厭不誠實的人!

  影戲結束了,歌姬上來獻唱,唱了一曲。

  在勾欄里,很少能聽到,因為的曲調緩慢,其聲如同哽咽,多寫愁苦憂思。

  要是放在醉心閣和玉安館這種地方,是上等曲子,因為閣和館最講究情調。

  勾欄是普通人解壓的地方,大部分人不愿聽這么悲涼的曲子,但這位歌姬唱功實在深厚,剛唱了兩句,原本喧鬧的勾欄之中鴉雀無聲,唱完了半闕,有不少聽者已經落淚了。

  等唱到動情處時,莎玉娃哭得梨花帶雨。

  徐志穹詫道:“你當真聽得懂嗎?”

  莎玉娃搖頭道:“聽不懂的,但就是想哭!”

  是呀,哪怕聽不懂歌詞也想哭,但憑著曲調就能把眼淚催下來,這歌姬太強大了。

  她蒙著臉,穿著厚重的長衫,容貌和身材都看不清楚。

  一曲唱罷,歌姬離去,徐志穹還在回味之中,卻聽有人推門進了雅室。

  “徐兄,剛才那一曲,可覺得動聽?”是周青林。

  徐志穹點點頭道:“這歌姬叫什么名字,可否請過來一敘?”

  周青林搖頭道:“小弟可沒這個本事,這是大宣第一歌姬,林若雪!”

  徐志穹一驚,他聽過林若雪的名號。

  林若雪在大宣的名聲太響亮了,無數王公顯貴,甘愿一擲千金,只為聽她一曲,她的歌聲對大多數人而言,只存在于幻想之中。

  真沒想到今天能在勾欄里聽到她的聲音。

  “林若雪怎么會到了勾欄?”

  周青林道:“聽蔑十方說,這是林姑娘專門給他的面子,在十方勾欄唱上一個月,每天只唱一曲,唱完了就走,什么時辰唱還不一定,您今天趕上了,就算福氣!”

  徐志穹點頭贊嘆:“是有幾分福氣,可惜錢大哥喝醉了!”

  周青林支走了舞姬,對徐志穹道:“徐兄,小弟今天是來送信的,雙熊關開戰了!”

  徐志穹聞言,起身整飭了一下衣衫。

  他該走了。

  周青林嘆道:“徐兄,我道修為到七品,按理說就該舍卻凡塵俗世了,可徐兄你都到了六品,在凡塵之間的糾葛卻還是這么深。”

  徐志穹明白他的意思:“咱們各有各路,各有各的修行,我就算去了你們罰惡司,心思也在凡塵間,幫不了你們太多,你們還不如多花點心思,想辦法留住錢大哥。”

  周青林道:“錢大哥已經留住了,他說他這輩子都不走了。”

  徐志穹笑道:“這是好事呀!”

  “好歸好!只是錢大哥日夜都在勾欄里,他這名聲……”

  徐志穹皺眉道:“錢大哥有六品上的修為,你們還恁多挑揀?我走了,錢大哥醉了,你卻要好生照顧!”

  周青林把舞姬招呼進來,讓他們準備些醒酒湯藥。

  莎玉娃煮了一壺酒,周青林給徐志穹倒了一杯:“徐兄,戰場兇險,你可千萬小心,兄弟等你凱旋歸來!”

  兩人舉杯,一飲而盡,莎玉娃在旁邊也把酒給喝了,嗆得直咳嗽。

  周青林笑道:“我給徐兄踐行,你怎么也跟著喝了?”

  莎玉娃道:“客官喝一杯,我喝一杯,掌柜的是這么說的!”

  “你會喝酒么?”

  “不會!”莎玉娃搖頭道,“一點都不會的。”

  周青林打量了莎玉娃一番,笑道:“我偏要你跟我喝幾杯。”

  徐志穹勸了周青林一句:“她真的一點不會喝,你可千萬別為難她。”

  周青林點點頭道:“徐兄放心,我自有分寸!”

  徐志穹走出勾欄,從衣襟里拿出幾瓣桃花,借著桃兒當初留下的桃花陣,到了雙熊關。

  剛出了法陣,一塊巨石朝著面門呼嘯而至,徐志穹趕緊躲閃。

  巨石不斷落下,徐志穹在石雨之中左右橫跳。

  這什么地方?

  怎么離敵軍這么近?

  連敵軍的投石車都看的這么清楚?

  他離敵軍確實很近。

  他不在雙熊關城里,他在雙熊關墻外。

  他在兩軍的戰場中央。

  雙熊關里有蚩尤兵主印,關內技能受限。

  徐志穹不能直接飛進雙熊關,落地時必須提前加以控制,先飛到雙熊關南邊。

  徐志穹沒加控制,直接飛到了雙熊關北邊,落在了圖奴和雙熊關的中間。

  這就意味著他一個人直接面對了圖奴的十萬大軍。

  等等,不止他一個人,還有一個人在亂石之中橫跳。

  那人身上受了傷,眼看要被飛石砸中,徐志穹趕緊沖上前去,把他救了下來。

  “兄弟,你終于來了,我以為這條命真就保不住了!”

  “現在也難說就能保得住!”徐志穹拉起太子重做法陣,“先想辦法離開這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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