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了三戟,砍出三個郭景福。
徐志穹很想再砍一戟,看能不能砍出來第四個,可遠處一棵楊樹上,蹲著一名女子,一直朝著徐志穹搖頭。
這女子帶著面具,有六品修為。
她也是個索命中郎,夏琥認得她。
“這是卓靈兒,她是個會殺敵的。”
卓靈兒。
肖三娘。
橋頭瓦市牡丹棚子的當家女相撲。
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她了,原來她從七品升到了六品。
會殺敵是什么意思?
在場的判官哪個不會殺敵?
夏琥道:“她有天賦,她知道敵人的要害在哪。”
能看出對方的要害?
這天賦應該屬于殺道。
卓靈兒不讓徐志穹貿然出手,就是擔心徐志穹找不到要害,倘若再多出個郭景福,事情會更加難辦。
徐志穹看看三個郭景福,抬頭向卓靈兒眨了眨眼睛。
你看出要害了嗎?
卓靈兒點了點頭,指了指自己的肚臍。
要害在肚臍?
卓靈兒指了指手里的長劍,用手捂住了肚臍。
徐志穹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想偷襲,但對方手太多,會把長劍攔下來。
他需要徐志穹為她分散注意力。
在徐志穹和卓靈兒交流眼神這段時間里,三個郭景福都在瘋狂的長身體,每個郭景福都長出滿身手臂,像三棵枯樹一樣站在徐志穹面前。
徐志穹提起長戟,對著中間的郭景福,斬向了他的腦袋。
郭景福連躲都不躲,任憑戟鋒砍向腦殼,從胸前伸出一大片手臂沖向了徐志穹。
徐志穹在半空掉轉長戟,從豎斬,改為橫噼,砍掉了郭景福胸前一大片手臂。
這一招變化突然,郭景福頗為震驚。
與此同時,卓靈兒身形閃現,來到郭景福身前,一劍刺中了肚臍。
郭景福癱軟在地,似乎沒了生命跡象,身上的修為不見了,但頭上的罪業依舊沒有浮現。
還沒死透。
另外兩個郭景福一左一右沖了上來。
徐志穹有了經驗,掄起鐵戟對準了左邊的郭景福,專砍他的手,很快把胸前的手臂砍光。
卓靈兒學著徐志穹的戰法,也去砍郭景福的手,她可沒那么順利,郭景福的手砍不斷。
他的手臂非常強韌,徐志穹的星鐵長戟鋒利異常,因此砍得輕松。
卓靈兒的長劍卻差得遠,砍在手臂上,只留下一道血口,其余手臂不停撕扯,把卓靈兒連人帶劍包裹了起來。
徐志穹沒理會卓靈兒,六品判官,好歹也能堅持一會。
他接著對付左邊郭景福,回身一出戟,戟鋒刺向了肚臍。
郭景福肚臍之中伸出兩只手,想要攥住戟鋒,徐志穹掉轉長戟,改直刺為上挑,削掉了一只手,再從上挑轉下噼,再削掉一只手,從下噼轉橫掃,月牙刃正好鉤住了郭靖鋒的肚臍。
戟,真是個好用的兵器,和薛運傳授給徐志穹的武藝,配合的天衣無縫。
可唯一的問題是,這兵器太重了,每一次在空中變向,徐志穹都有吐血的沖動。
被鉤住了肚臍,郭景福倒在地上不動。
徐志穹的體力也快耗盡,把長戟變成三尺長的短戟,對著最后一個郭景福一通噼砍,斷臂紛紛落地。
救下了卓靈兒,兩人對準郭景福的肚臍,正要結果了這廝,出招一半,卻雙雙把手收了回來。
這不是變招,是因為一名七品判官突然出現在了眼前。
這名七品判官名叫于作慶,原本也是少卿幫的一員,在長史府門前,被徐志穹教訓了一頓,徐志穹對他還有些印象。
他也收到了懸賞罰惡令,可一直躲在暗處沒出手。
現在看戰事快結束了,趕緊沖出來補一刀。
要是這一刀把郭景福徹底補死,就算大賺,補不死,也能賺個參戰的賞金。
于作慶提起單刀,在郭景福身上捅了一刀,這一刀毫無用處,卻還擋住了徐志穹和卓靈兒的視線。
徐志穹一腳將于作慶踹開:“你來添什么亂!”
于作慶笑道:“好歹也算幫點忙!”
夏琥恨道:“這時候用他幫什么忙?”
王嫣兒道:“罰惡令上說的明明白白,參戰者得五十功勛,他這是來蹭功勛的,你要蹭,得趁早,一會等這人牙子死了,你想蹭也蹭不著了!”
夏琥道:“我才不在乎這幾個功勛。”
趙百嬌笑道:“是呀,你不在乎,你也用不著在乎,你有本事,嫁了個好男人,不想我們姐妹,什么都得靠自己,五十功勛,夠咱們賺一年的!”
說話間,徐志穹已經把郭景福的手臂砍掉了一大半,卓靈兒看準機會,一劍刺穿了郭景福的肚臍。
這一次,郭景福沒倒下。
卓靈兒一驚,拔出長劍道:“不好,要害換位置了。”
要害還能換位置?
血孽門的修者,也太詭異了。
無妨!不管換到哪,砍就是了!
“先告訴我要害在什么地方?”
卓靈兒搖頭道:“動的太快,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也無妨,先砍手。
徐志穹舉起手戟剛要砍,忽見三個郭景福碎成了一地膿血。
這是作甚?
怎還原地爆炸了?
滿地膿血四下流淌,徐志穹突然意識到不妙,喊一聲道:“救孩子!”
小貨車旁邊,還睡著十幾個孩子,他們吃了郭景福的飴糖,根本醒不過來。
血水流到貨車旁邊,一個七八歲大的丫頭,當即被血水包裹,血水之中生出手臂,把這妮子拎了起來。
夏琥沖上前去,一把奪下孩子,扔給了身后的陸延友。
陸延友晃著矮胖的身軀,沖上前來,先搶下這丫頭,交給了王嫣兒,回身沖向貨車和夏琥一起救孩子。
徐志穹和卓靈兒也要沖過去,地上的血肉聚在一起,變成一個直徑一丈多大肉團子,肉團子上面生出千百條手臂。
徐志穹揮起長戟奮力噼砍,手臂砍去一條,又來一條。
不砍手臂,直接砍肉團子。
卓靈兒用劍刺,徐志穹用戟砍,砍了幾十次,招招見血,可毫無用處!
徐志穹眼看力竭,卓靈兒又被手臂困住,上下撕扯。
貨車這廂,滿地膿血翻滾,兩個娃娃被膿血卷了起來,膿血之中浮現出無數手掌,眼看要把兩個娃娃撕碎。
曹議郎趕上前去,搶下兩個娃娃,扔給秦長茂。
秦長茂抱起兩個娃娃,剛走兩步,不慎踩中了腳下一灘膿血。
膿血之中伸出兩只手,突然抓住了秦長茂的腳踝。
秦長茂一個趔趄栽倒在地,奮力把兩個娃娃丟給了趙百嬌。
趙百嬌見秦長茂被幾十條手臂裹纏,她先把娃娃交給了于作慶,上前去救秦長茂。
萬沒想到!
于作慶見膿血圍了上來,把兩個娃娃丟在一旁,原地打轉,跑回罰惡司了。
“你個雜種!”趙百嬌破口大罵,奈何她也被手臂困住,揮舞短劍,勉強自保。
兩個娃娃睡在地上,眼看被膿血中的手臂撕碎,王嫣兒沖上前來,抱住兩個娃娃,奮力丟到遠處,膿血之中涌現出一大片手臂,纏住了王嫣兒。
手臂交錯,眼看王嫣兒要被撕碎。
陸延友突然沖向了肉團子。
徐志穹喊一聲道:“別來!”
這個肉團子,不是一個八品判官能頂得住的。
可陸延友還是沖了上來。
他從腰間拔出一口單刀,噗嗤一聲刺中了肉團子。
這能有什么用?
什么用都沒有!
這肉團根本不知道疼!
肉團上的手臂瞬間纏住陸延友,上下一撕扯,陸延友的皮肉當場裂開了。
再一撕扯,骨骼斷裂之聲連綿不斷,陸延友嘔血了。
第三次撕扯,陸延友那矮胖的身軀被拉長了一截,露出了骨頭。
只要再撕扯一次,陸延友必死無疑。
徐志穹救不了他,能自保就不錯了。
其他判官更救不了他。
可不知為什么,肉團子突然停了下來,身上的手臂都消失了。
膿血里的手臂也消失了。
卓靈兒從手臂之中掙脫出來,雖說滿身是傷,但好歹保住了性命。
夏琥、曹議郎、秦長茂、王嫣兒、趙百嬌紛紛脫身,上前護住孩子們。
徐志穹提著鐵戟,從地上抱起了奄奄一息的陸延友:“老哥,你怎地了?你說句話,說句話先……”
陸延友低著頭,嘴唇翕動,似乎在默念著什么。
肉團子一顫,一股鮮血噴了出來。
他又顫抖了一下,漸漸恢復了人形。
卓靈兒驚呼一聲:“這廝變成常人了!”
徐志穹喊道:“砍了他!”
話音未落,于作慶突然現身,舉起單刀,一刀砍下了郭景福的腦袋。
人頭落地,一尺多長的罪業展現了出來。
于作慶放聲大笑,上前摘了犄角。
這下他賺大了。
他擊殺了郭景福,能得到兩百功勛。
這根罪業歸他,還有一百多功勛。
一眾判官看著于作慶,都不作聲。
于作慶還抱了抱拳頭:“辛苦諸位,多謝諸位,小弟運氣好,撿了個便宜。”
眾人還是不作聲,于作慶提著犄角,抿抿嘴唇道:“剛才呀,我是回罰惡司搬救兵去了,我都走到判事閣了,可怕你們頂不住,這不就又回來了么……”
“放屁!”王嫣兒喝一聲道,“你特么算是個人么?”
趙百嬌怒道:“殺了你個雜種我都不解恨!”
秦長茂嘆道:“罷了,好歹同道一場,我真不想與你計較,道門的臉被你丟盡了。”
于作慶惱了:“你們特么裝什么清高?不就是沒拿到功勛,看著我眼紅么?
我還告訴你們,我是按規矩辦事,罰惡令上寫的清楚,誰殺了這人牙子,兩百功勛就歸誰,你們要是不服氣,去找罰惡長史理論去。”
徐志穹抱著陸延友,抬起頭看著于作慶:“你先把這人牙子的魂靈放出來,我有些事要問他。”
“對不住了,馬判官,這魂靈現在不能放,我不是信不過你們,但咱們道門有規矩,等到咱們判罪的時候再把這魂靈放出來不遲!”
徐志穹道:“我不是要搶你功勛,我是要知道這廝還有多少同伙,得把他們一網打盡。”
于作慶笑道:“這我可就幫不上忙了,罰惡令上說的明白,就抓這一個人牙子,其他的事情,我也管不了,
等到了罰惡司,我再幫你們問問,但可說明白了,不能對這魂靈用刑,這是我的罪囚,若是壞了規矩,冥界的人可不認賬,這功勛也就沒處拿了!”
夏琥喝道:“雜種!你趕緊把魂靈放出來,你若是不放,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秦長茂道:“趕緊放出來吧,這事耽擱不得,問出了同伙,咱們現在就去拿人,這罪業是你摘得,誰也搶不走!”
于作慶惱火道:“怎地呀?想跟我翻臉是怎地?我按規矩辦事錯了嗎?哪怕長史就在面前,我也敢跟他理論一番!”
曹議郎笑笑道:“作慶說得有理,按規矩辦事終究沒錯,來作慶,咱們一塊走,我跟你一起回罰惡司!”
說話間,老議郎把議郎印攥在了手里。
雜種,你倒是過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