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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九章 畫師巔峰

  陳順才忽然走進了李沙白的畫中世界。

  徐志穹甚是驚訝,但李沙白神情平和,仿佛預料到了陳順才的出現。

  “陳秉筆,是你家祖師讓你來的吧?我們適才還曾說起她!”李沙白臉上依舊掛著詭異的笑容,似乎完全不把陳順才放在眼里。

  他難道忘了陳順才已經晉升為星官了么?

  陳順才點點頭道:“正如畫師所說,是祖師讓我來的,祖師讓我給畫師捎句話,

  想的起來的事情,慢慢去想,想不起來的事情,祖師陪著你一起想,

  無論能不能想起來,這都是過去的事情,莫再因過去的事情,為難了自己。”

  為難自己?

  是的。

  李沙白正在為難自己。

  明知道有些記憶對他有傷害,可回憶的大門被打開了,李沙白實在舍不得關上。

  他臉頰一次次抽動,默然片刻,他突然望向了陳順才:“你以為,你能走得出去么?”

  聽到這話,徐志穹心頭一緊,李沙白為何這么輕視陳順才?

  陳順才比徐志穹還要緊張,他謙和笑道:“我只是替祖師把話帶到,這事情如何處置,還看畫師自己拿捏。”

  李沙白的臉頰頻繁抽動,在他腦海里,兩個聲音在激烈爭吵。

  “把徐志穹留下,他能幫你找回記憶。”

  “不能把他留下,否則你會要了他的命!”

  “要了他命也應該,這事情本就是他挑起!”

  “這事情與他無關,千乘國之事,是你虧欠了他!”

  兩個聲音在腦海中不停翻滾,李沙白的眼神漸漸渙散。

  他放下了手中的毛筆,低著頭,默默坐在書桉旁邊。

  趁此機會,徐志穹慢慢退向出口。

  陳順才輕輕拉住徐志穹,暗示他不要動。

  過了有一百多吸的時間,李沙白抬起頭,重新提起畫筆,展開一幅畫軸,做了一幅畫。

  他畫了一條長街,各色商鋪分列兩旁,華燈初上,人頭攢動,很是熱鬧。

  放下毛筆,李沙白喚來一陣清風,將墨跡吹干,將畫軸卷好,信手一揮,讓畫卷飛到徐志穹手上。

  “一份薄禮,請運侯笑納。”

  他為什么要送我一幅畫?

  徐志穹拿著畫卷,不解其意。

  李沙白再一揮手,畫室東墻之上,突然多了一扇門。

  這扇門才是真正的出口。

  陳順才進來的地方是入口,入口和出口不再同一個位置,如果徐志穹從入口沖出去,他會進入另一幅畫卷。

  李沙白看著徐志穹,神情有些恍忽,緩緩說道:“其實,原本沒有千乘國。”

  徐志穹眨眨眼睛道:“畫師此言何意?”

  什么叫原本沒有千乘國?

  李沙白沒有回答,他神情疲憊的搖了搖頭:“那畫,該怎么用,你應該知曉,這也算是虧欠吧。”

  虧欠?這又是什么意思?

  李沙白又看了徐志穹一眼:“這些日子,不要來找我,陳秉筆,趁著你們還能走,快帶著運侯走。”

  “告辭!”陳順才沒有多說,帶著徐志穹迅速出了大門。

  門外是一條長廊,走出長廊之后,兩人來到了茶坊大廳。

  茶坊里人來人往,還和往常一樣熱鬧,畫室中發生的一切,茶坊之中一無所知。

  走出茶坊,徐志穹俯身施禮:“謝秉筆搭救。”

  陳順才擦擦汗水,搖搖頭道:“莫要謝我,終究還是靠李畫師和運侯之間的情誼,若是適才他不記得這份情誼,只怕我也難以脫身。”

  徐志穹詫異的看著陳順才,且找了家酒肆,要了個雅間,請陳秉筆一邊吃酒,一邊細說。

  陳順才喝了一杯熱酒,稍微平復一些,徐志穹問道:“陳秉筆已經位列星官,適才卻逃不出李畫師的畫卷么?”

  陳順才苦笑一聲道:“莫說是我,我聽祖師說過,在李沙白巔峰之時,就連她都未必抵擋得住。”

  巔峰之時?

  那是什么時候?

  徐志穹問道:“那時候的殘柔星宿,還在凡塵之列吧?”

  陳順才搖頭道:“說的不是那時候,是這時候。”

  徐志穹一怔:“此話怎講?”

  “說直白些,就是李沙白如果重回巔峰,現在的祖師也未必斗得過他!”

  徐志穹手里的酒杯險些掉在地上。

  殘柔星宿!

  一品星宿!

  “一品的星宿,斗不過還在凡塵的李沙白?”

  陳順才慨嘆一聲道:“這是祖師親口告訴我的,不愿和不能是兩回事,李沙白不愿脫離凡塵,不是不能脫離凡塵。”

  徐志穹仔細回想了一下李沙白過往的戰績,覺得和陳順才的描述并不相符。

  李沙白曾和血孽星官大戰一場,李沙白當時受了傷。

  李沙白還和粱孝恩大戰過一場,當時的主力是頓頑星君,另外還有二哥和韓辰相助,四個人也只是堪堪逼退了一品修為的粱孝恩。

  再近一些,李沙白和二哥聯手對付粱孝恩,結果粱孝恩卻被梁俊誠救走了。

  李沙白在凡塵之中應當是最強,可若說他能擊敗星宿,是不是太夸張了?

  不過從剛才的局面來看,李沙白在沒有出全力的情況下,已經完全碾壓了我。

  如果他真動了殺念,恐怕我連田園畫都沖不出來。

  而且他對陳順才確實毫無懼意。

  陳順才一杯接一杯喝著熱酒:“李畫師受過一次重創,這次重創讓他丟了不少記憶,這些記憶里含著他的修為,而今他把記憶找回來一些,修為也跟著回來一些。”

  徐志穹問道:“李畫師何時遭受的重創?是在泉鄉之戰么?”

  陳順才端著酒杯道:“此事我也不知,祖師也沒明說,在那一戰中,祖師記憶也受損傷,只留下一點模湖印象。”

  原來徐志穹熟悉的李沙白,并不在巔峰,甚至可以說和巔峰相差甚遠。

  可即便如此,李沙白已然達到了凡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等他記憶恢復之后,會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到了那時,他的立場又是什么?他還是那位摯友么?

  徐志穹不經意間看向了李七茶坊。

  陳順才趕忙提醒道:“你且記住李畫師那句話,這些日子千萬別去找他!”

  徐志穹收回思緒道:“陳秉筆,你怎知我被困在了李七茶坊?是從星宮看見的?”

  陳順才搖頭道:“我還沒那本事,是因為祖師和李畫師心意相通,今夜祖師心季,感覺李畫師狀況不對,她便往李七茶坊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你了。”

  徐志穹抱拳道:“勞煩秉筆代徐某向星宿道謝,此外,徐某很想拜見星宿,煩請秉筆代為轉達。”

  陳順才點點頭道:“這事,老常在禱告時,已經跟祖師說過了,我再替運侯傳個話就是,

  但運侯且須等等,祖師和李畫師之間的情誼不一般,李畫師而今出了狀況,祖師正當擔憂,只怕不肯見你。”

  徐志穹再度看向李七茶坊。

  轉過臉來,他讓伙計添了兩大盤羊肉,二十只螃蟹,兩壇子羊羔酒。

  陳順才擺擺手道:“運侯,我這不餓,喝兩口酒就罷了。”

  “秉筆,陪我多喝幾杯,我有些后怕。”徐志穹給陳順才斟了一杯酒。

  平章軍國重事府,何芳突然從夢中驚醒,滿身是汗,渾身抖戰。

  她感覺身體的狀況有些不對,有股力量在身體之中匯聚翻涌。

  北境,夏夜清涼,十方勾欄賓客滿棚,臺下人山人海,連站著的地方都沒了。

  蔑十方坐在二樓雅室,提著毛筆,正想把這場面畫下來。

  他手腕忽然一顫,隨即渾身痙攣,摔倒在地上。

  侍者大驚,上前扶住蔑十方,趕緊叫人請醫者。

  醫者還沒來,蔑十方自己坐了起來。

  他趕走了侍者,起身走到墻邊,鉆進了一幅畫卷。

  畫卷之中有一座睿明塔,蔑十方把手放在了塔頂之上。

  睿明塔亮了!

  蔑十方笑了!

  從睿明塔里走出來,蔑十方叫來侍者,吩咐研墨,備紙。

  他讓侍者把所有的門窗都打開!

  他在二樓的長廊上來回穿梭,在擁擠的人群之中不停穿行。

  他把整個一座十方勾欄的每一個細節都畫了下來。

  他畫下了俊美的歌伶,畫下了妖嬈的舞姬。

  他畫下了層層疊疊叫好不斷的客人,也畫下了往來奔忙端酒送菜的伙計!

  畫完之后還不盡興!

  他叫來十幾名伙計,讓他們傳話下去,今天賓客只管暢飲,酒水他請,所有歌伶、舞姬、說書匠、傀儡手、雜耍藝人……只要是在十方勾欄干活的,加兩個月工錢。

  他還吩咐伙計伙計去買一百只羊,自今日起,十方勾欄連著十天,殺羊開席。

  “有場子上臺趕場,沒場子敞開吃喝呀!”蔑十方抄起酒杯,親自為十方勾欄的每一個人斟酒。

  當晚,十方勾欄的歌聲、曲聲和笑聲,隔著數里都聽得到。

  徐志穹來到了蒼龍殿,去找粱季雄。

  他知道,關于皇室的很多事情,粱季雄不可能告訴他。

  但徐志穹不需要知道整件事情。

  整件事情的脈絡,他已經理的清清楚楚,他只想和粱季雄確認一些細節。

  可沒想到粱季雄不在蒼龍殿,問過蒼龍衛,徐志穹才知道蒼龍長老已經出門多日了。

  二哥跑哪去了?

  難道也是去查洪俊誠的身世了?

  徐志穹撲了個空,且回侯爵府歇息了一晚。

  妹伶還在侯爵府上,她不愿收韓笛為徒,但答應讓幫韓笛入品,再指點她些許巫術。

  韓笛巫術不濟,魅術倒是擅長,妹伶慨嘆道:“有些德賊,稱我道門修者為魅妖,這名字,用在你身上還真貼切。”

  這些日子,侯爵府上下全靠妹伶打理,徐志穹趕緊道謝。

  妹伶搖頭道:“不必謝我,你救了洪華霄,重振我道門,該我謝你才是,

  可惜我不能去千乘國助你,那地方有我不能觸及之類,哪怕多看一眼都會招來禍事。”

  師父也說過同樣的話,千乘國到底藏著什么機密?

  次日上午,徐志穹去了皇宮,他要查閱史料,大宣立國之前的史料。

  這些日子政務平穩,內閣將諸事打理的井井有條,長樂帝也清閑,親自帶著徐志穹去了寶文閣。

  翻閱了立國前的大量史料,徐志穹沒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不得不說,大宣早期的史料和千乘國有幾分相似,都帶著不小的神話色彩。

  長樂帝看著一摞摞史冊,皺起眉頭道:“志穹,這樣找下去既費精神,也難免疏漏,你且說要找什么事情,我讓大學士來查就是了。”

  徐志穹點點頭:“我想找一位親王和兩位將軍,那親王是瑞王,名叫梁振瑞,兩位將軍分別是驃騎將軍和車騎將軍。”

  “瑞王?”長樂帝眉頭微蹙,吩咐大學士去查找。

  找了整整半日,沒有找到和瑞王相關的記載。

  關于梁振瑞,眾人只在史冊上找到一段記載了,大意如下:梁振瑞,太祖皇帝之族弟,驍勇善戰,功績頗多,因冒進被圍,于滑州陣亡,后追認為蒼龍殿圣威長老。

  這段記載,和二哥的描述完全一致,至于梁振瑞如何驍勇,如何善戰,立過哪些功勞,此前有過什么樣的職務和頭銜,卻只字未提。

  這人幾乎被從史冊上抹去了,可李沙白為什么稱呼他為瑞王?

  大學士羅懷秀道:“陛下,大宣立國之前,不應有親王。”

  “說的是呀!”長樂帝適才也為這件事情起疑,“大宣立國之前,太祖皇帝都沒稱王,只稱圣武將軍,哪里來的什么瑞王?”

  徐志穹意識到了一些事情。

  他現在知道,梁振瑞兵敗被圍時,太祖和怒祖為什么不發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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