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
血色心魔繼續道，“雷成虎還將大批原人和真人都強行編入他的部隊，純粹充當炮灰來消耗，這才爭取到寶貴的喘息時間，令他能收攏一盤散沙的潰兵，重組防線并獲得足夠的機動力量。
“另一方面，他又叫囂從軍人到平民都要‘殺身報國’，給戰區所有民眾都發放了‘萬歲彈’和各種戰地專用興奮藥劑，并反復洗腦，向民眾灌輸‘忠君愛國、玉石俱焚’的思想。”
李耀道：“萬歲彈是什么鬼玩意兒？”
血色心魔道：“就是一種粗制濫造的晶石炸彈，在他控制的戰區下，幾乎所有民眾都人手一個。
“雷成虎要求民眾，一旦圣盟大軍真的登陸，就往自己的頸動脈注射興奮藥劑，獲得瞬間的強化刺激之后，嗷嗷亂叫著‘萬歲’，撲上去用晶石炸彈和敵人同歸于盡，至少，也要用這些晶石炸彈來自盡，給自己留下‘帝國公民的體面’。
“當然，這么做也未嘗沒有道理，畢竟一旦星球被圣盟占領，民眾被圣盟抓住，就會送到什么‘圣殿’里去進行洗腦，剝奪七情六欲和自我意志，把他們變成只知道忠實執行命令的血肉機械，壯大圣盟的力量。
“不過，站在修真者的角度而言，當然會覺得雷成虎的做法太過殘酷了。
“總之，雷成虎是最早實施‘焦土戰術’，并且實施得最為徹底的，一旦他要撤離某個星球，絕對不會留下半個糧倉或者晶石礦場給圣盟，至于各種輕重工業設施，更是炸得干干凈凈。
“至于民眾，他會憑借鐵血手段，以最高效率組織民眾跟隨艦隊一起撤離，最大限度保存有生力量，但實在無法撤離的那些民眾，他卻也從不在乎他們的死活，甚至公開鼓勵他們去死，為帝國減輕負擔，免得‘為虎作倀’，變成敵人的炮灰。
“雷成虎諸多冷酷無情甚至喪心病狂的戰術，連在帝國內部都存在諸多非議，特別是那些被他強行收繳了所有財產，甚至被他強迫成為炮灰送上前線的貴族，以及牽扯到的方方面面利益集團，后來都對他展開了瘋狂的攻擊。
“不過，在一連串無可挑剔的勝利之后，這些氣急敗壞的家伙都不得不承認，雷成虎的做法完全符合修仙者的大道，而且在當時，如果不這么做，則圣盟大軍極有可能乘勝追擊，沖進帝國腹地，那就全完了！
“反正……如果說有‘教科書般真正的修仙者’，雷成虎就是了，他似乎將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當成了棋子，當成捍衛帝國的刀劍。
“我倒是蠻欣賞這么有性格的男人，不過身為修真者的你，真的確定要營救這樣一個死硬到底的鐵桿修仙者？”
李耀深思熟慮了半天。
其實不用血色心魔說，他都隱隱能想到——官拜帝國軍上將、封遼海侯、統領最精銳的深空艦隊以及整整一個戰區的家伙，怎么可能是什么好人？
不過……
“我覺得，咱們現在主要考慮的，甚至不是革新派是否能奪取帝國最高權力的問題。”
李耀一邊斟酌，一邊慎重道，“帝國內部微妙的局勢只是一方面，而圣盟是同樣重要的另一方面，圣盟那幫家伙只是傀儡，又不是死人，難道真的一口氣丟掉幾十個大千世界都無動于衷，還傻乎乎看著帝國消化勝利果實并完成內部整合嗎？
“咱們還在聯邦時，就和黑風艦隊副統帥狄飛文深入探討過這個問題，狄飛文站在‘旁觀者清’的角度來看，也覺得‘帝國反擊戰’的輝煌勝利來得太容易，太蹊蹺了。
“而一口氣吞噬幾十個大千世界之后，‘分贓不勻、消化不良’的現象是一定會發生的，那就是圣盟的可乘之機！
“所以，雖然我不知道圣盟為什么會發了瘋一樣，以幾十個大千世界為賭注，來搞這樣一場驚天豪賭，但我相信，圣盟一定有陰謀！
“再回過頭來看看現在的帝國，按照厲靈海的話來說，真是王朝末年，百弊叢生，各種矛盾尖銳到了極點。
“中小貴族和四大選帝侯家族有矛盾，外圍星域新興軍閥和中央星域老牌權貴有矛盾，真人和原人有矛盾，低階修仙者和高階修仙者還有矛盾，遠征軍和元老院更有矛盾。
“即便想要用四大選帝侯家族的尸體，來消弭所有矛盾的厲靈海自己，是否還有深藏不露的野心，會激起更大的矛盾？誰知道！
“倘若，當帝國的各種矛盾來一個總爆發的時候，圣盟就抓住時機殺一個‘回馬槍’，那會如何？”
血色心魔沉默了半天道：“如果圣盟真要抓住所有矛盾總爆發的寶貴時機，那他們一定對帝國內部的情況了如指掌。”
“并非沒可能，還記得我們一百多年前在昆侖遺跡遇到的圣盟傀儡‘唐千鶴’嗎？”
李耀道，“唐千鶴明明是圣盟間諜，卻能惟妙惟肖模擬出正常人的七情六欲，還滲透到了蘇長發的考察隊伍中，誰都沒有察覺。
“蘇長發后來也和我們說，圣盟在‘模擬情感’技術上的探索，遠遠凌駕于帝國用來防御圣盟滲透的‘靈圖測試技術’，不知在帝國內部安插了多少秘諜，很多秘諜都是所謂的‘沉默者’，不遇到突發情況，絕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
“就說唐千鶴這個圣盟間諜好了，她是在發現了一名活生生的盤古族的情況下，才撕破偽裝，圖窮匕見的。
“想想看，如果當時我們沒有發現活生生的盤古族呢，唐千鶴有沒有可能，跟隨蘇長發和寇如火一起，滲透到聯邦內部來了？
“帝國和圣盟進行了千年戰爭，有無數圣盟間諜潛伏在帝國內部，將情報源源不斷送回圣盟，很正常啊！
“但反過來說，帝國間諜想要潛伏到圣盟內部，只怕就沒那么容易了——完全抹除七情六欲和自由意志的樣子，實在太難模擬了啊！”
血色心魔道：“你這么一說，我也想起‘唐千鶴’了，那個女人竟然瘋到把自己化作純能量來喚醒盤古族，真是可怕。
“如果連一支小小的探險隊里，都可以隱藏圣盟的秘諜，那么在帝國各個要害部門，有可能隱藏的秘諜就更多了，的確有可能精確掌握，甚至暗中操縱帝國的某些矛盾激化和爆發。”
“所以——”
李耀道，“千年均勢并沒有這么容易打破，所謂‘帝國反擊戰的輝煌勝利’還要大打折扣，即便帝國軍在前線真的勢如破竹、所向披靡，但他們的后方，卻是更危險、更脆弱了。
“稍有不慎，圣盟反擊，內斗正酣的帝國全盤崩潰都未可知！
“一旦帝國全盤崩潰，就會帶來兩個后果。
“第一，生活在帝國境內數百個大千世界中的所有人，不分修仙者還是普通人，統統都會卷入無邊戰火，落到比現在更凄慘百倍的狀況，不是被洗腦成血肉傀儡，就是和他們的家園一同灰飛煙滅。
“雖然我很不愿意承認，但無論真人類帝國怎么邪惡，在過去千年，終究是維持了星海中央人口稠密世界的統一，和大體上的和平。
“寧為太平橋，莫作亂離人，我很難想象千年帝國、一朝崩潰，究竟會掀起何等恐怖的血海滔滔。
“第二，一旦帝國崩潰，被圣盟接收了大部分力量，那就真的要膨脹成吞噬宇宙的龐然大物，星耀聯邦就要獨自面對這頭巨獸的壓力。
“黑風艦隊和帝國本土依舊保持著最低限度的聯絡，聯邦的存在注定隱瞞不了多久，最多一兩百年，完成對帝國的吞噬和整合，圣盟肯定會將魔爪伸向聯邦。
“一兩百年，足夠聯邦干什么，難道學昔日星海共和國，造一艘大船逃跑嗎？
“一旦帝國和聯邦統統崩潰，圣盟又培育和喚醒大批盤古族的話，人類文明還有希望存在嗎？會不會就像是完成了使命的工具一樣，被盤古族徹底丟棄呢？
“所以，無論站在星海中央億萬普通民眾的角度，還是站在星耀聯邦國家利益的角度，甚至整個人類文明的角度來考慮，維持一個穩定的帝國，充當聯邦和圣盟之間的‘防火墻’，并繼續促成‘兩虎相爭、僵持不下’的局面，都是最好的。
“放眼整個帝國，如果說有人一定能抵擋住圣盟的致命進攻，那也就是‘戰神’雷成虎了。
“更何況，現在四大選帝侯家族軟禁了雷成虎，未必一定會殺他，更有可能雙方達成什么協議，或者雷成虎用別的方式脫出重圍，總之，我們一點兒都干涉不了他。
“配合厲靈海一起將雷成虎救出來，將他置于‘革新派’陣營，我們也可以近距離觀察和干涉他，在最極端的情況下，還有機會干掉他——聽說他是老牌的化神強者，但畢竟是艦隊指揮官，戰區司令，方面大員嘛，擅長的是大兵團作戰和指揮藝術，真動起手來，沒理由比我們更能打，是吧？”
“有點兒道理，你的頭腦越來越清晰了呀。”
血色心魔沉吟片刻，忽然尖叫道，“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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