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李耀是真的產生了不寒而栗的感覺，總覺得，總覺得老師描述的這副畫面，沖擊力實在太強了。
不過話說回來……
李耀想起自己少年時光，在天元界、浮戈城的法寶墳墓里。
生活在法寶墳墓里，在血腥和黑暗中苦苦掙扎的人們，比方“肥龍”那些人，他們究竟更喜歡生活在物質世界的垃圾堆里，作為一條“垃圾蟲”而存在，亦或者生活在某種虛擬世界，呃，“靈界”之中，過上更加美好的生活呢？
或許莫玄教授說的沒錯，人類所生存的物質世界，一顆顆如微塵般的星球，實在太小，太擁擠，資源又太貧瘠了，永遠不可能滿足人類文明發展需要的。
莫玄教授提高聲音道：“這當然只是我的設想，估計幾百年內是不可能化作現實的，既然如此，不妨想得更遙遠一些。
“在遙遠的未來——或許是幾百萬年之后了，我理想中的人類文明完美形態，應應該是以靈族為主。
“那時候，物質層面上的人類城市和家園都不復存在了，即便偶爾存在一些，也是作為歷史遺跡、博物館、文明象征之類的東西，絕大部分人都以靈族的形態，生存在靈界，而靈界的物質基礎，則是一臺臺超級晶腦，這些超級晶腦，連同存儲人類神魂的晶片一起，被存放在各個星球的地底深處，堅不可摧的永久性倉庫中。
“因為幾乎不需要空氣和水，所以我們可以擴散到各個星球，不必像現在這樣，千辛萬苦去尋找那些擁有大氣層的可居住星球。
“那時候，一座座深埋于地底的超級晶腦中心，就是人類文明的全新‘城市’，所有人都在靈界，過著輕松、舒暢、沒有矛盾、絕對和平的生活，從事一些理論和智力上的工作，還有無數人工智能，類似‘老爺爺’的東西，作為奴仆為我們服務。
“當然，當然，我們和物質世界的牽連，是不可能完全割舍的，所以，那時候每個人除了神魂之外，還擁有很多的‘外殼’，可以將神魂傳輸到這些‘外殼’里，進入物質世界。
“這些‘外殼’是千姿百態，多種多樣的，既可以是現在這樣的純人族血肉之軀，也可以是經過高度基因調制的妖族身體，當然也可以是超強合金煉制而成的靈械義體。
“甚至，‘外殼’完全可以突破人形的極限，變成幾百米高的巨型機械蜘蛛形態、上千米高的星艦形態，占地數十公里的基地形態，只要神魂強度夠高，都可以控制！
“到那時候，即便一名普通礦工都可以在靈界擁有豪華別墅、私家花園和獵場，還有幾百名人工智能奴仆為他服務，想要什么都應有盡有。
“而他要履行的工作職責，就是每天花一些時間，將自己的神魂傳輸到某一艘‘采礦船’上，遠程控制這艘采礦船在資源星球上挖礦。
“挖回來的礦石，送到另一些‘冶煉專家’的‘基地外殼’里進行煉制，再被另一些‘晶腦專家’的外殼拿走，繼續強化我們的晶腦中心，建設我們的‘城市’。
“晶腦越強，計算力越高，則靈界就越真實、越復雜、越遼闊，就能煉制出更大的采礦船、更強的星艦，去探索更遼闊的世界！
“你們不覺得，這樣的文明，才是真正的宇宙文明，才有一線機會去弄清楚宇宙的真相嗎？”
李耀和凌小樂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隱藏的深深憂慮。
凌小樂知道秘劍局的高層肯定正在關注著他們的對話，壯著膽子道：“教授，我，我覺得您好像有些……瘋狂！”
“瘋狂？”
莫玄教授古怪地笑了起來，背后忽然浮現出了幾幅不同的畫面。
一副是原始星球上咕嘟咕嘟冒著氣泡的泥漿里，幾條小魚艱難地用魚鰭爬上岸去。
還有一副則是丑陋的猿猴圍繞著被雷電擊中，熊熊燃燒的樹木，看著火焰閃耀，大呼小叫。
莫玄教授道：“生命從海洋發展到陸地的過程，最初爬上岸去的那些小魚，或許也會被同伴認為是極度瘋狂；還有，最初決定違反本能，去接觸火焰的猿猴，也會被同伴認為是瘋了；用石塊取代拳頭，用長矛代替爪牙，用樹枝和巖石搭建房屋，第一個吃螃蟹……這些都是無比瘋狂的決定，無數個瘋狂的決定融合到一起，造就了今天的我們，今天的人類文明！
“我們是修真者，是站在智能和思維巔峰的人，如果連我們也被困死在平庸的日常里面，將自己的思維和道德水平都局限在普通人水準的話，文明還怎么進步呢？
“難道你們希望，我們人類文明就這樣一成不變，幾百萬年、上千萬年之后，還是現在這副苦苦掙扎的模樣嗎？
“是，我知道自己的理論還極不成熟，甚至極有可能是錯的，但如果非要保證100正確才有資格拋出來的話，那根本沒有任何理論會誕生了！
“這就是我愿意和各位道友分享這一理論的原因，如果你們不能接受，那就請你們仔細想想，指出我的錯誤，幫我來改進，甚至完全否定掉自己的想法！”
“我們并沒有完全否定您的意思，莫玄教授。”
李耀道，“作為一種前沿理論，對于遙遠未來的暢想，任何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是可以理解的，我更加好奇，您在萌發了如此……狂熱的想法之后，究竟做了什么，您付諸行動了嗎？”
“當然，當然要付諸行動，我是煉器師，相對于紙上談兵，實際行動才是我最熱衷的！”
莫玄教授深深凝視了李耀和凌小樂兩眼，舔著棒棒糖，深沉道，“當我腦中萌發出這個想法，并且像野火燎原般，一發不可收拾之后，我就立刻——”
李耀屏住呼吸：“怎么樣？”
莫玄教授斬釘截鐵道：“將這個極度瘋狂的想法，報告了政府。”
李耀：“……”
凌小樂：“……”
莫玄教授奇怪道：“有什么問題嗎？這個想法如此瘋狂、危險和極端，甚至以當下的倫理道德而言，隱隱帶著一絲邪惡的味道，但又真的真的，很有可能是人類文明的未來！
“我當然要報告政府，免得被別有用心之人利用，而且還要召集各個領域的專家一起探討，將理論集結成冊，上交給國家！”
李耀松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啊！”
莫玄教授皺眉道：“不是這樣，還能是哪樣，難道要我在萌生出這個瘋狂想法之后，立刻秘密招募一批喪心病狂的歹徒，在暗中建立一個規模龐大的地下基地，在里面策劃各種鬼鬼祟祟的陰謀，在某個關鍵時刻，從陰暗的角落里跳出來，妄圖實現我那邪惡而又瘋狂的野心么？”
李耀和凌小樂對視一眼，隨后兩人一起猛點頭。
莫玄教授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所以說，對我們這些前沿理論和‘未來學’的研究工作者而言，那些毫無根據的幻想小說和三流娛樂產品，才是最大的敵人！或者換個說法，人類對于未知事物的恐懼，就是我們最大的阻礙吧！
“當然，你們產生這種想法也很正常，聯邦過去短短一百多年的歷史上，的確產生了無數這樣瘋狂的野心家，打著各種光明正大的旗號，卻對他們的同胞、家園和文明，都帶來了深重的災難。
“諸如燕西北、蕭玄策、幽泉老祖、呂醉之流，豈非都是如此嗎？
“其中的蕭玄策，想當年掀起修仙者之亂，還是我和李耀一起聯手解決的，直到今天我依舊能回想起當時他那瘋狂而丑惡的面目，我又怎么會重蹈覆轍呢！
“放心吧，我們靈族都是愛國的，大家都以自己人類的身份而驕傲，很多人都是戰斗英雄，還有在火場里為了拯救無辜者而犧牲的消防員，還有勇救落水兒童而失去身體的見義勇為者，我們斷然不會干出損害人民利益，危害國家安全的事情。
“更何況，歸根結底，我們究竟有什么動機要搞陰謀？要知道，我們和人族、妖族根本沒有半點利益上的沖突，因為我們需要的資源根本是不一樣的！
“聯邦和帝國有理由發生戰爭，因為大家都是人族，都需要一樣的資源，一樣的空氣、陽光、水源和土壤。
“同樣，人族和妖族也有理由發生戰爭，因為大家都是碳基生命，同樣需要以上那些東西。
“但靈族完全不需要這些，不需要空氣、水和土地，我們只需要高度發達的大一統靈網，深埋在地底的晶腦中心，還有一些可以在物質世界活動的‘外殼’就可以了！而這些東西，我們貢獻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完全可以很方便獲取，所以說，我們有什么理由背叛自己的祖國、親人和過去的自己，和人族、妖族沖突呢？
“至少我找不到半點理由，兩位也可以幫我仔細想想，看看在當下的晶腦和靈網技術限制之下，搞一場所謂陰謀出來，對靈族的發展究竟有什么好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