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眨了眨眼，心說“黑風之戰”簡直是一切的源頭。
正因為發生了黑風之戰，才有黑風艦隊殘兵遠征星海邊陲，導致星海邊陲各大世界抱團御敵，組成“新聯邦”的事。
又是因為黑風之戰，令真人類帝國遭到慘敗，才有最近百年不斷變法革新，令四大選帝侯家族的統治松動，乃至誕生厲靈海這種革新派、野心家的異變。
現在，連這位雷成虎將軍的傳奇，都和黑風之戰扯上了關系。
厲靈海嘆了口氣道：“過去千年，帝國和圣盟爭奪星海中央的霸權，雖然圣盟三番五次大舉進攻，呈現咄咄逼人的態勢，但帝國始終堅守陣線，并未呈現太過明顯的頹勢。
“特別是最近幾百年，圣盟的進攻愈發凌亂而急躁，不少帝國高層都認為圣盟的國力已經嚴重透支，縱然有‘三大本源法則’之類的洗腦秘法，可以誘騙民眾將生命都奉獻給他們的‘神’，卻也漸漸支持不住了。
“是以，帝國內部充滿了樂觀的情緒，認為再固守星海防線數百年，就能等到圣盟不戰自潰的那天來臨。
“但‘黑風之戰’，卻往所有人的脊椎骨里澆進去一瓢帶著冰碴的涼水。
“整條懸臂防線完全崩潰，好幾支深空艦隊遭到毀滅性打擊，黑風等五大戰爭世界都落入圣盟手中，令圣盟人銳不可當的兵鋒，直抵帝國最柔軟的腹部，圣盟艦隊的虎視眈眈的，都是帝國辛苦建設千年的膏腴之地！”
李耀道：“戰爭世界？”
“沒錯，按照資源的多寡和發展水平的不同，帝國大致將疆域之內的大千世界分成‘待開發世界、資源世界、工業世界和戰爭世界’四個檔次。”
厲靈海道，“戰爭世界是綜合價值最高的一個檔次，是工業基礎最為深厚，擁有規模龐大的兵工廠、法寶煉制流水線乃至星海船塢，能獨自煉制出一整支龐大艦隊，并且有帝國軍重兵把守的超級重工業世界。
“一個戰爭世界的價值，遠遠超過十個待開發世界！
“黑風等五大世界，都是帝國經營數百年的軍事重鎮，一下子落入敵手，不知損失多少資源，又泄漏多少機密，所以是帝國數百年來最大的威脅。
“得到邊境五大戰爭世界失陷的消息，帝都的袞袞諸公自然是目瞪口呆之余，馬上雷霆震怒要發動反擊。
“除了四大選帝侯家族的精銳都源源不斷送上前線之外，自然還要征召貴族和軍閥的部隊來‘捍衛帝國’。
“這時候，四大選帝侯家族把持朝政多年，令地方不斷碎片化和沙礫化的惡果就呈現出來了。
“絕大多數地方上的中小貴族和軍閥都敷衍了事、畏葸不前，一致認為，反正有四大選帝侯家族的精銳在前面頂著，他們才犯不上到前線去當炮灰。
“這其中最卑劣無恥的，就要數原本盤踞于黑風界的軍閥了。
“整條‘黑風防線’崩潰的責任，原本就要落到黑風艦隊的頭上，而淪陷的黑風界又是他們的老家，黑風人自該不惜一切代價，奪回失陷的國土，是不是？
“但當時統帥黑風艦隊的黑夜明，是個老奸巨猾的軍閥頭子，卻是一不做二不休，悍然吞并了其余四個戰爭世界的殘余艦隊，擁有了足以和帝都討價還價的本錢，趁著前線局勢一片大亂，竟然打著幫帝國開疆擴土的名義，朝星海邊陲逃之夭夭了！
“呵呵，探索星海邊陲的征途，雖然漫長而兇險，但再兇險都險不過去對付近在咫尺的圣盟大軍，真想要‘開疆擴土’的話，轉身殺回老家就是，何必舍近求遠？”
李耀：“……呃，這個黑風艦隊的統帥，還真是卑鄙！”
心中卻是苦笑——這已經是關于“黑風艦隊遠征星海邊陲”的第三種說法了，所有當事人都在往自己臉上貼金，真相究竟如何，只怕早就湮滅于星辰碎屑之中，無從考證了。
厲靈海極為不齒黑風艦隊的所作所為，聲音都冷了下來：“既然淪陷世界的‘苦主’，黑風人都是這樣一副望風而逃、屁滾尿流的樣子，各大諸侯和軍閥的私兵，更是犯不上來幫整個帝國‘堵搶眼’，硬撼連戰連捷，氣焰正盛的圣盟大軍。
“四大選帝侯家族也不想白白消耗自己的精銳，至少不愿意第一波沖上去和圣盟人血拼，便想到了雷成虎將軍的艦隊。”
李耀“啊”了一聲，道：“這是一石二鳥，兩敗俱傷的計謀啊！”
“沒錯，連瞎子都看得出來，四大選帝侯家族是想借刀殺人，無論能否打退圣盟人的進攻，至少都能極大削弱雷成虎將軍的實力。”
厲靈海道，“倘若雷成虎將軍真如當時的世人所想，是一個隱藏極深的野心家，擁兵自重的大軍閥，那他完全可以對帝都來的命令置之不理，或者像別的軍閥那樣，隨便派出一些炮灰出去濫竽充數、敷衍了事。
“反正，以當時雷將軍隱隱統合第四象限外圍世界的實力，只要他龜縮不出，四大選帝侯家族又能拿他怎么樣？
“總不見得兩面開戰，既要在前線對付圣盟，又要在后方和雷將軍撕破臉皮開戰吧？”
李耀沉吟片刻，瞪大眼珠道：“但雷將軍還是服從了元老院的命令，帶著自己的精銳上了前線？”
“沒錯，而且雷將軍做的比你更絕，不但帶自己的全部精銳傾巢而出，還想方設法，盡最大可能帶上了‘航道警備隊’，也就是第四象限外圍幾十個世界的精銳，組成浩浩蕩蕩的聯軍，一路風馳電掣殺向‘黑風戰線’！”
厲靈海嘆息道，“當時，雷將軍在附近幾十個世界的威望無人能及，很多艦隊都受到他的節制和調度——但這些艦隊的主人，那些貴族和軍閥之所以將艦隊交給雷將軍，是相信雷將軍能帶給他們好處，甚至去打擊其余幾個象限的私掠艦隊，把戰利品統統拿回來瓜分，換言之，是要去發財的，卻不是要雷將軍帶他們去白白送死的！”
李耀眨巴了半天眼睛，實在難以置信道：“也就是說……雷將軍不但自己要去當傻瓜、堵搶眼，還帶著幾十個世界的精銳一起去當天字第一號的大傻瓜！”
“是的，星海茫茫，封鎖消息并不困難，當統治幾十個大千世界的貴族和軍閥終于反應過來，已是追之莫及，他們的精銳統統都消失在星海深處——并且永遠都回不來了。”
厲靈海笑了笑，道，“你應該可以想象，雷將軍如此瘋狂的舉動，卻是徹底得罪了第四象限的所有貴族和軍閥，完全斷絕了自己的后路，什么‘航道警備隊’的一攬子協議，也瞬間瓦解了。
“現在，雷將軍只有一支規模龐大，但沒有根基，所有后勤補給都掌握在元老院，也就是四大選帝侯家族手中的聯合艦隊。
“元老院也不出意外，將雷將軍帶來的聯合艦隊部署到了最危險的前線。
“面對圣盟的大舉來襲，雷將軍沒有半句怨言，也沒有絲毫猶豫，卻是力挽狂瀾，用五年時間的浴血奮戰，幾乎打光了自己所有的嫡系和精銳，硬生生阻擋了圣盟人驚濤駭浪般的攻勢。
“雖然沒能奪回黑風等五大世界，卻也重新建立了固若金湯的防線，將圣盟人完全拖死在他的面前。
“之后百年，雷將軍的艦隊一直駐扎在最前線，好似銅墻鐵壁般阻擋圣盟，再沒讓圣盟的哪怕一艘星艦，越雷池一步。
“可以說，從‘黑風之戰’開始，帝國最近百年在戰場上最臟最累最苦的活，統統都讓雷將軍一個人干了，后方的軍隊和資源才能從容不迫地積累、調度和運營，再加上圣盟人的銳氣都被雷將軍消磨殆盡，規模如此之大的‘帝國反擊戰’，才會進展這么順利。”
李耀聽到這里，長舒一口氣道：“如此說來，這位雷成虎將軍，當真不是什么野心家和陰謀家，而是一個……呃，光明磊落、大公無私的軍人？”
“是的，所謂軍閥，軍隊和地盤是離不開的，雷將軍麾下雖然擁有一支規模龐大、戰斗力驚人的聯合艦隊，卻早就沒有了自己的地盤，一切都受到元老院的節制。”
厲靈海道，“隨著他在戰場上一次次不顧生死的浴血奮戰，所有人都漸漸看出來雷將軍的真心，就連四大選帝侯家族都敬重雷將軍的為人，或者說，干掉雷將軍的話，不知再到哪里去找這么老實、沒有野心卻又能打的人。
“元老院和四大選帝侯家族非常需要雷成虎將軍這樣‘對帝國忠心耿耿的真正軍人’在前線對抗圣盟，之后百年對雷將軍完全放下戒心，對他麾下‘驚雷艦隊’的補充和后勤供應亦一路暢通無阻，各種惠而不費的虛名不斷落到雷將軍頭上。
“真人類帝國成立千年，帝國軍最高級別的勛章‘特等黑星勛章’一共授予過十七枚，其中十五枚是在前五百年的開疆擴土中授予的，后五百年一共只授予了兩枚，其中一枚被授予了四大選帝侯家族出身的統帥，另一枚就被授予了雷成虎將軍——他的戰功和威望，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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