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幼稚園圍欄外盛夏陽光中的林蔭道。
4歲的盧勝錦第一次感覺到了人生中的無奈。
他避無可避。
唯有一戰!
轉身看著面前五個小男孩,其中一個小胖子就是‘首領’,名字叫做包墩墩,這家伙帶著幾個小跟班在幼稚園內‘無惡不作’,不是往小朋友書包里放蟲子,就是在小朋友座位上涂膠水,還弄哭過好幾個女老師。
這樣本來不關盧勝棉的事,但他們不該欺負任冰冰,任冰冰是個雪白漂亮的小女孩,從盧勝錦進到幼稚園起,就是盧勝棉的小跟班,也是盧勝錦的‘逆鱗’。
“你們別逼我。”盧勝錦說,“我爸告訴我不能打架。”
“你和你爸都是慫包!”包墩墩囂張地說。
“……你犯了兩個錯誤。”盧勝錦一張小臉上表情變得很嚴肅,“第一,你不該欺負任冰冰,第二,你不該侮辱我爸。”
“我侮辱你爸又怎么樣?有本事你打我呀~”包墩墩湊上來,那張胖臉顯得有點蠢。
盧勝錦收回拳頭:“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要求!”
一只眼睛上‘長’了個紫圈的包墩墩難以置信地捂著自己的眼睛,確認盧勝錦真敢打自己之后,他嚎叫一聲:“上!打死他!”
砰砰砰砰!
盧勝錦4歲的小身體里有著遠超同齡兒童的戰斗力。
這座幼稚園中,他所、向、無、敵!
一天后。
幼稚園園長瞧著坐在自己面前的盧小魚,充滿懷疑地問:“你是盧勝錦的家長?”
“姑姑。”盧小魚解釋了一下,“他爸在出差,他媽在上學,暫時來不了,所以我替他們來的。”
可你也太小了……園長瞧著盧小魚,說盧小魚是盧勝錦的姐姐都有人信吧,你高中畢業了嗎?好吧,無論如何,也得解決這件事。
“盧勝錦昨天和小朋友打架,然后他把小朋友們都打了,對方家長反映到園里來,園里希望和平解決這件事,雖然不是盧勝錦先動的手,但畢竟小朋友們都被打得挺嚴重的,所以還是想大家把這件事說開了,該賠禮賠禮該道歉道歉……”
“等等,我不是十分了解事情經過啊。”盧小魚皺眉說,“您剛才說是盧勝錦和一群小朋友打架,然后把小朋友‘們’都打了?”
“是這樣的。”園長無奈嘆息。
“那聽起來像是這群小朋友在欺負盧勝錦,然后被揍了,這不應該給盧勝錦發個小紅花才對嘛,為什么要我們賠禮道歉?”盧小魚問。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畢竟其他五個小朋友都受了傷,小朋友間也不能下手這么重啊。”園長說。
“男孩子嘛,打起架來沒輕沒重的,這樣,我們不追究盧勝錦被欺負的事,其他五個小朋友挨揍的事也就扯平了。”盧小魚一邊說一邊站起來,“盧勝錦這小子有本事,我得獎勵他一頓大餐吃。”
哎……園長瞧著盧小魚的背影,完全呆住了。
“小家伙,厲害呀。”盧小魚出了園長辦公室,瞧著等在外面的盧勝錦,“一個打五個,還把他們都打哭了~了不起!比你爸小時候都要厲害!”
“那是當然~”盧勝錦小臉一揚,鼻子都要翹到天上去了,“不能丟我爸的臉,要么不打,要打就打成第一名!”
“對對對,姑姑帶你去吃大餐!”盧小魚拉著盧勝錦的手就快快樂樂吃慶功宴去了。
再過三天。
朱諾坐在園長面前。
27歲的朱諾,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雖然身姿依然纖細,宛如少女,但神態中已經少了幾分精靈古怪,多了幾分溫柔賢淑,由于一直是保姆送盧勝錦上幼稚園,所以園長和朱諾并不熟悉,見了朱諾,只是感慨這一家人顏值都好高。
“關于盧勝錦打架的事,相信你都知道了。”園長開門見山地說。
“嗯,是我們管教不嚴。”朱諾說。
園長點頭,這才像是家長說的話。
“打架的確不對,但是……”朱諾似乎想了一下措辭,“但有些時候,該出手時還是得出手。”
嗯?園長訝然。
“勝勝說那些個小朋友在幼稚園里橫行無忌、欺男霸女,他是路見不平才出手的。”朱諾說,“如果這樣的話,勝勝的行為值得鼓勵,雖然打架不對,但他的出發點是好的,所以我們可以從這一點上教育和教訓一下他。”
“教育盧勝錦的事可以往后放放,那幾個學生的家長,特別是包墩墩的家長,希望你為這件事賠禮道歉,并且保證以后不再發生這種事。”園長說。
“勝勝說包墩墩的家里是做生意的,特別有錢,所以幼稚園里人人都怕他,女老師被弄哭了也不敢管他,敢管他的已經被開除了。”朱諾說,“是這樣么?”
“我們幼稚園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園長搖頭否認,“小孩子是會胡說來掩飾自己的錯誤的。”
“勝勝不會說謊,他沒那個心眼。”朱諾說,“他的性格跟他爸差不多,一根筋。”
“勝勝媽媽,你這樣的教育方法是不行的,小孩子不能寵,從小就要讓他明白,做錯了事是要承擔代價的。”園長說。
“關鍵是錯還是沒錯……算了,我覺得您這個幼稚園的教育理念有問題,我會帶勝勝走,給他換個幼稚園。”朱諾站起來。
園長愕然瞧著朱諾站起并離開,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但朱諾走得不像是盧小魚那樣順利。
她領著盧勝錦,在幼稚園門口就被攔了下來。
朱諾瞧著這個渾身上下珠光寶氣的胖女人,皺眉說:“請讓讓。”
“我是包墩墩的媽媽,你是盧勝錦媽媽吧?你得道歉。”胖女人說。
“道歉!”小胖子在自己媽媽身邊向朱諾喊。
朱諾瞧著小胖子一只眼睛上烏青的眼圈,‘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這一笑仿佛讓她回到了少女時代,然后她扒拉了一下盧勝錦的腦袋,說:“你怎么打得這么準?”
“我特別瞄準的。”盧勝錦正氣凜然地說,“就是要給他長長記性,讓他以后不要欺負人。”
“小兔崽子,無法無天了啊!”胖女人氣得伸手過來就要抓盧勝錦。
朱諾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胖女人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只鐵鉗握住。
15歲進省隊,22歲退役,7年體育生涯,讓朱諾手上全部都是老繭,什么護膚品也化不軟、磨不去這些硬繭,那是奧運冠軍金牌勛章的一部分。
“大人對大人,小孩對小孩,你不能以大欺小,這是道理?對不對?”朱諾扭著胖女人的胳膊向外掰。
胖女人疼得‘啊啊’亂叫。
“打死你們!”小胖子吼叫著向著朱諾就沖了過來。
盧勝錦跨前一步,右拳自腰間發力,旋轉身體,腰馬合一,出拳,砰!
小胖子捂著另外一只眼睛踉蹌后退。
他,盧勝錦,幼稚園中從、無、敵、手!
8月20日,‘出差’了差不多10天的盧梭回到家。
這次‘出差’,是去參加2013年俄羅斯田徑世錦賽。
他參加了100米、200米、4×100米和400米四個項目。
拿了三塊金牌,只有100米上不敵尤塞恩,其他幾個項目都完成了所謂的‘制霸世界’,替中國拿到了本屆世錦賽上僅有的3塊金牌。
一人勝一國,是中國老百姓們對盧梭的評價。
因為這3枚金牌,中國在這屆世錦賽上的排名從22名上升到第7名,雖然排名仍然不太好看,但盧梭已經盡力了。
‘制霸世界’是朱蒂說的,朱蒂已經1歲了,不止說話早,這孩子的智商似乎還隨了盧梭和朱諾的愿,隨了她姑姑,屢出驚人之語。
‘朱蒂’這個名字是朱士行取的,雖然這個名字瞧著與‘朱諾’一脈相承,就是那種只聽名字,不知道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的感覺,但大家總覺得是因為朱士行對二胎是個女孩有點失望,所以指望著小兩口再生一個弟弟。
所以才叫,朱蒂(弟)。
盧梭回到鵬城體院家屬樓的家里時,就看到大家都在,包括朱諾、盧小魚,特別是盧勝錦也在。
這有點奇怪。
因為現在是上午,今天又非節假日。
盧勝錦不該去幼稚園嗎?
面對這個問題,盧勝錦目光猶疑不定,朱諾王顧左右而言他,盧小魚置若罔聞。
“哥哥打傷了同學的眼睛,媽媽扭斷同學媽媽的手臂。”朱蒂脆生生地說,“現在哥哥‘不學無術’了。”
顯然‘不學無術’這個詞用在這不太合適。
但大家已經沒心情追究這個了。
朱諾第一時間去捂朱蒂的嘴,盧勝錦則轉身就往房間里跑。
盧梭一看這個情況,當然知道此事是真是假,一個起步探身伸手就把盧勝錦抓了回來,在百米起跑反應時間平均0.13秒的奧運冠軍面前,4歲的娃娃再‘搶跑’也跑不了多遠。
被扯著后脖頸拎起來的盧勝錦,向自己的爸爸露出哭一樣的笑容。
朱諾和盧勝錦一起被罰站,面壁,一人腦袋上頂了一只碗。
盧梭則向盧小魚了解事情經過。
在朱蒂的旁白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清晰起來。
盧小魚伶牙俐齒地講著那些惡霸小朋友在幼稚園里欺負同學。
朱蒂補充:“欺男霸女。”
講著盧勝錦教訓那幾個小朋友。
朱蒂說:“舍己為人。”
講幼稚園的園長要朱諾道歉。
朱蒂:“朋比為奸。”
講朱諾出手扭斷那個小朋友媽媽的手。
朱蒂:“防衛過當。”
“‘防衛過當’不是成語。”朱諾轉頭說。
“好好站著反省,不許說話。”盧梭哼了一聲。
“DD好聰明~”盧小魚則親昵地貼住朱蒂的臉,“學會了好多成語呢~”
盧梭雖然覺得自己當初許的愿應該是實現了,就是那個希望朱蒂的智商像她姑姑,而不是他們這對夫妻的愿望。
但一歲小孩真該這么聰明?大多數孩子話都說不利索呢,朱蒂已經可以根據情況說出非常合適的成語了,這聰明勁,盧小魚小時候也就這樣吧?
盧勝錦和朱蒂這對兄妹,真像是復刻了盧梭和盧小魚的當初,盧勝錦這小子跟野猴子一樣,四歲就能打遍幼稚園……但盧梭又搖頭,他自己小時候哪有這么難纏?
“盧勝錦,全鵬城的幼稚園都被你打遍了,要么是被退學,要么是你主動退學,你打算怎么辦?”盧梭冷聲問自己的大兒子。
“爸,我錯了,我不該打架。”盧勝錦面對著墻悶聲說,“但他們也不該欺負人。”
“勝勝那是不對惡勢力低頭!”朱諾說,“你不能這么批評孩子,得分是非對錯,勝勝的做事方法是欠妥當,但他的出發點是好的。”
“出發點是好的就可以扭斷別人手臂?”盧梭皺眉。
“……我出發點也是好的,我得阻止我兒子被人傷害呀。”朱諾說。
看到這對母子仍然不反省,盧梭深深皺眉。
“哥,消消氣。”盧小魚勸盧梭,“不是什么大事情,不值得生這么大的氣,不就是個幼稚園么,上不上無所謂,實在不行,我可以教他嘛~”
“他要學的不只是知識,還有做人做事的方法和道理,這種樣子早晚會吃虧的。”盧梭嘆息。
“吃什么虧?那家的家長也不過是個包工頭,還能讓咱們家吃虧?”朱諾不屑地說。
“你不能教勝勝仗勢欺人!”盧梭生氣了。
“怎么仗勢欺人了?”朱諾也生氣了,轉過來看著盧梭,“勝勝從來不說自己爸爸是奧運冠軍,也不說自己是恒行地產的富三代,要不那些孩子和老師敢欺負他?”
盧梭啞口無言。
“哥,嫂子,消消氣。”盧小魚忙是勸架,“嫂子你腦袋上的碗要掉了。”
“哼,就知道教訓我們。”朱諾扶正自己頭上的碗,轉過身去繼續面壁。
盧梭嘆了口氣,瞧了一眼盧小魚:“還是你懂事。”
“姑姑那天,帶哥哥去吃大餐,說獎勵他,都沒帶我。”朱蒂說。
盧小魚尷尬一笑。
就在這時。
門鈴響了。
躲在一邊瞧熱鬧的保姆去開門前,先問了一句‘是誰’。
那邊則回答‘包大龍’。
是個沒聽過的名字。
所以外面又補充了一句‘是朱總介紹來的’。
在這里提‘朱總’只會指向一個人,朱士行。
于是保姆看向盧梭,“是老爺子的朋友?”
朱士行的朋友怎么會找到這來?
盧梭有點疑惑,但還是先讓保姆把人請進來,朱士行很少往盧梭這介紹人,一旦介紹就肯定有理由。
結果盧梭看到了一個拎著不少禮品盒的胖子,還有一個胳膊上打著繃帶的女人,以及一個雙眼都是青紫色的小胖子。
“包墩墩!”正偷眼瞧著這里的盧勝錦叫了一聲。
“真是非常抱歉,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如果知道勝勝是朱家的公子,是您這位國民英雄的孩子,就是借我家墩墩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跟勝勝犯口角啊,真是對不起,十分對不起!”
包大龍都快給盧梭跪下一樣的道歉。
他被折斷手臂的老婆臉上擠出花一樣的笑容。
包墩墩非常誠懇地跟盧勝錦說‘對不起,我錯了’。
作為一位建筑商,或者說是老百姓口中的‘包工頭’,鵬城首屈一指、全國也有名號的恒行地產,就是包大頭的衣食父母,得知盧勝錦的身份后,他能不來登門道歉嗎?
送走了這三位。
盧梭又嘆了口氣。
他回頭看向朱諾,朱諾則有點不安地低下頭。
他們都明白,這不是好事,不能給盧勝錦養成他做什么事都是對的那種觀念。
盧勝錦不能變成一個紈绔子弟。
不然就是他們這對年輕夫妻的人生大失敗。
“我帶勝勝去鵬大上學吧。”朱諾說,“好好教他。”
“也行。”盧梭說。
從今天開始,朱諾要在鵬城大學帶娃上課,每天都享受她的‘親子時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