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的大傾山匍匐在蒼茫的北方平原,到樵陽縣境內,已經只剩下余脈,卻形成高絕,荒涼的屏障,將縣城隔絕在中原之外,形成了樵陽縣荒僻、窮苦的地理環境。
此時已日下西山,蒼茫的暮氣籠罩四野,夜間的寒涼已經漸漸地侵襲大地,站在這孤高的山頂,滿眼蕭索,不見活物蹤跡,好像世界一下子回到了遙遠的洪荒時代。
陳誠緊了緊已經掉毛的狼皮大氅,輕吁了口氣,轉身回了山寨。
此時的山寨炊煙四起,點點的燈光搖曳著昏黃的光影,在這寒涼的山間增添了一絲絲難得的人氣。
沿著狹窄的山路向下走去,不多時到了聚義廳前。
這本來是一處廢棄的古剎,地處疊云峰峰頂處,占地頗廣,屋舍俱全,如今被陳誠一伙山賊占據,當成一處不錯的基業。
只是除了這十幾間現成的居所,剩下的都是在這寺廟周圍,東一處西一處,用石塊與土坯建造的低矮房舍,連寨墻都沒有。
此時的聚義廳也已經點起油燈,山寨的二當家和軍師交頭接耳正在說著什么,二當家見陳誠進來,忙站起來招呼,晃動著高大的身軀,甕聲甕氣道:“大哥快來,就等你了。”
陳誠點點頭,很自然地坐到主位,問道:“軍師,過冬的物資都統計完了嗎?”
軍師皺著眉頭,捻著手里一把山羊胡,道:“已經統計過了,咱們庫里還有糧食一百三十余石,錢二百七十七貫,白銀九十二兩,棉衣棉被已經發下去了,還是短了不少物資,這個冬天怕是不好過啊。”
陳誠看看桌上的粟米餅子,還有腌蘿卜、煮白菜,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這時一個身著粗布灰色勁裝,頭戴灰色軟巾帽的女子端著一盆兔肉從里面出來,放在陳誠面前,笑道:“大哥,前天我打的兔子還剩下半只,你大病初愈,多吃點,補補身子。”
陳誠點點頭,道:“老三也坐吧,咱們商量商量過冬的事。”
勁裝女子點點頭,把兔肉放在桌上,坐在了陳誠右首。
二當家伸著一張黑臉,看了一眼兔肉,咕咚一聲,狠狠咽了口口水,被勁裝女子瞪了一眼,尷尬地笑了笑。
軍師也把目光從兔肉上移開,訕訕道:“現在買賣不好做,咱們也有兩個多月沒開張了,山上這幾百口子人天天餓肚子也不是辦法,我看還得冒險從山下村子里想想辦法。”
勁裝女子道:“咱們這地界已經三年收成不好了,官府又克重稅,山下那些村子逃荒的逃荒,賣地的賣地,剩下的那些小財主也是苦熬著,能榨出什么油水。再說這種破家滅族的事干多了,必然被官府著重圍剿。”
軍師撅著山羊胡子干咳一聲,糯糯道:“小李莊的李大財主家資頗富,若是能干上一票,我想咱們就不愁了。”
勁裝女子白了他一眼道:“那小李莊可是大鎮子,那李老財家的護院雖少,但卻供奉著幾個江湖上有名號的高手,小李莊又建深寨高墻自保,再加上陳誠哥哥大病初愈,咱們怎么打進去?”
軍師尷尬地笑了笑,吃了兩口菜,低頭無語了。
二當家道:“大哥說怎么做,咱們就怎么做,我都聽大哥的。”
勁裝女子嘆了口氣,拿著餅子咬了一口,眉頭緊皺,看了陳誠一眼,欲言又止。
陳誠給三人各夾了幾塊兔肉,笑道:“既然你們沒有其他的辦法,那就聽我的吧,前幾日我派了幾個弟兄下山打探了一番,已經有了些想法,都不要擔心,吃喝總會有的。這幾日,軍師先把寨子里組織起來,把房子修補齊全就是。”
幾個人頓時受寵若驚,平日里大哥脾氣暴躁,殘忍好殺,雖然對他們幾個都不錯,但少有這種溫言勸解的時候,頓時覺得老大大病一場,真是變了好多。
陳誠穿越過來半個多月,死了又活,無疑是件讓人驚喜的事,雖然這開局不怎么好,但是能夠多活一世,他也覺得賺到了。
不死一次,不知道活著的珍貴,尤其是對陳誠這樣的俗人來說,“存在或者毀滅”,只有“存在”這一個問題,“毀滅”還是留給別人吧。
只不過山賊也有山賊的難處,說是逍遙自在山大王,不過是活不下去的百姓湊在一起討生活,沒有產業,沒有經營,搶到了就吃個飽,搶不到就餓著肚子,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他本也沒指望幾人能想出什么讓人滿意的謀劃。
軍師劉夢梅五六十歲了,卻不過是個落地的童生,連秀才都不是,因為窮困潦倒,在鄰里騙吃偷拿,被趕出村子,才無奈跑上山來。
二當家韓鐵三是個莽漢子,高、黑、壯,目測有兩米多高,長的兇神惡煞,沖鋒陷陣是一把好手,但指望他出主意就是奢望了。
他也是通了勁的武者,平日里老實巴交,對陳誠言聽計從,也是最讓陳誠滿意的一個人。
三當家林紅玉倒是個有主意的人,不過在陳誠看來,她的見識還是有些短淺。
但最值得一提的是她的長相,她眉頭以下是個極漂亮的女子,眉眼鼻子都非常附和現代人的審美。
但她眉頭以上的腦袋卻是向下凹的,看上去只有半個腦袋,剛穿過來的時候,差點沒把陳誠嚇死,也徹底顛覆了他的科學觀。
她的大腦藏在哪里,陳誠怎么也想不明白,不過存在即合理,林紅玉不僅沒有生理上的障礙,反而精力頗為旺盛,山寨的大小事務,總是她操心最多。
幾個人邊吃邊聊,除了山寨事務上有些愁緒,氣氛倒也頗為和樂。
雖然陳誠沒有什么食欲,但也吃了個半飽,而后也沒有興趣跟他們再聊,幾人各自散去。
陳誠穿越時,并沒有得到原身的全部記憶,對山寨也還沒有特別熟悉,因此不想跟幾個熟人呆時間長了,防止被人看出有什么不妥。
回到臥室,看到桌子上擺著幾本書,陳誠隨手拿著看了起來。這是狗頭軍師劉夢梅珍愛的東西,費了好大麻煩,威逼相加才從他手里借來。
如今看來不過是些經義文章和一本神怪小說,陳誠全當字典來學習,跟前世古代的書也沒什么區別。字是繁體字,經是四書五經。
時間過得很快,夜漸漸地深了,這個時代沒什么娛樂活動,其他人應該都睡了,陳誠也打算熄燈睡覺。
忽然房門吱呀一聲輕響,慢慢地打開了。
陳誠抬頭望去,并沒有人影,也沒有風聲,心里不由帶了點火氣,輕喝道:“是誰?”
少頃,一個雙十年華的少婦,極輕盈地閃身進來,輕輕地帶上門,嗔道:“是我,妾身日日思慕,郎君卻是個不念舊情的。”
陳誠一臉懵逼,認識,卻是不記得自己同這個女人有什么瓜葛,況且這個女人的身份并不尋常,因為她是二當家韓鐵三的妻子,這幾天白日里也見過幾面,當時卻并沒有露過什么端倪。
正在他從記憶里尋找的時候,這女子已經迎面撲來。
陳誠心里‘我艸’了好幾遍,雖然沒有在記憶里找到,但大體的戲碼已經猜到個七八分。因此強忍著心里的吐槽,推唐道:“今日身體困乏,過幾日你再來。”
雖然當下環境并不怎么好,但多少是片基業,倘若肆意妄為,再暴露出去,后果難料,最少身邊就再難得清凈了。
那女子幾次相迎,卻見陳誠不肯就范,有些惱火起來:“想來大當家是煩膩了奴家,要斷了這份香火。難道就不怕我把這事宣揚出去,到時候大家魚死網破?”
說完這句,想是怕把陳誠逼急了,轉而又柔聲道:“妾身心心念念都在郎君身上,如今不顧名節與郎君相會,若是郎君負心薄性,妾身也只剩一個死字了。”
陳誠身上軟玉溫香,火氣有些大,只是理智尚存,慢慢解釋道:“如今這時候,怕是鐵三兄弟正在找你,再者,如今山寨事物繁雜,我身上又沒痊愈,實在沒那心思…”
那女子孤疑道:“姓韓的每到這個時候,都去后山練武,不是你說讓他勤武上進嗎?”
陳誠只能在心里罵,狗男女的世界真是不懂,像我這樣純良的全世界還有幾人?
……要不要找機會把這女人干掉?畢竟韓鐵三是自己手上一張不錯的底牌。
正在這時,這女人突然吹了口香風,別樣的情緒頓時從陳誠心底蕩漾起來。
正要有所動作,腦袋里突然震顫起來,眼前一陣紅光紅光閃爍,頭腦前所未有的清明,心火像是淋了一盆寒冰,消失地一干二凈。
同時,耳邊響起一聲機械音:“監獄系統”已激活,請宿主注意接收。
陳誠心中大喜,同時大疑,按下心中紛亂的想法,一把將這女人推出去,喝到:“你做了什么?”
這女子眼中孤疑之色更重,臉上卻是笑道:“郎君既然身體未愈,妾身先行告辭,過些時日再來與郎君相會。”
說著,已經閃身出門,悄然遠去。
陳誠倚門眺望,卻已不見她的蹤影,在門邊思索半晌,把房門關好,直奔后山而去。
此時月在中天,清輝遍灑,照徹寰宇,山上并不顯黑暗。
后山練武場中,韓鐵三正滿頭大汗地揮舞著兩個石鎖,見陳誠過來,忙放下石鎖,熱情道:“大哥,你怎么來了,我聽了大哥的話,勤加用功,覺得武藝精進地很快。”
陳誠不懂聲色道:“是嗎?那你好好練著,我看看。”
“好叻”
韓鐵三像是得了獎賞,歡快地叫了一聲,擺起拳架,呼呼地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