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北部,與大震接壤的地方,這鬼地方說是有邊界,其實一直都沒有明確的界限,硬要說的話,二者之間足足上千里的寬的無人區,都是邊界。
甚至從荒原北上,入大震疆域,再次前行上千里,也未必能見到多少活人。
蜍葉乘坐的飛舟,撐起了防護,飄在半空中,暮知秋緊隨在其身后,貼身保護,隨時預防可能會出現的情況。
畢竟,這里距離大乾疆域很遠了。
大乾之外的勢力,很樂意看到瑯琊院的一位院首隕落。
畢竟,這個級別的修道者,對于大乾來說,已經遠遠比一位強者還要有價值的多了。
個人實力再強,那也只是個人實力,而這個級別的修道者,參研道行多年,涉獵范圍廣而深,而且沒有煉氣之后的干擾和限制,在一些事上反而更有優勢一些。
例如改進和創造功法、秘術、甚至是神通,發掘制造出新的法寶材料,弄出來更好的法寶等等一系列,可以被復制,可以降低成本,卻能增強整體國力的東西。
對大乾來說,這價值遠比一個實力強悍的高手重要的多。
一般情況,這種級別的瑯琊院首,沒有入道之前,很少會讓他們離開大乾疆域。
“先生,我們的行蹤已經暴露,必須盡快回去了。”
“我知道,我也看的差不多了,但現在還沒找到我那老兄弟可能會留下的東西……”
蜍葉順著漫天冰雪,遙望北方。
極北之地的寒風,終年不歇,不停的吹過大震西面的疆域,這里常年冰封,不用挖開那比玄鐵還要堅硬的冰山,想要找到萬載寒冰都不是難事。
大震自己的子民,都很少有人會生活在大震西部的疆域,幾乎全部都匯聚在更暖和的東部。
東西之間南北向的山脈橫斷,而山脈一路北上之后,又向東延伸,等同于一面巨大的擋風墻,將極北之地的寒風擋住,讓其順著擋風墻向兩側滑開。
再加上大震東部接壤大離,大離那邊每年也都會有暖濕氣流北上,冷暖在大震東部碰撞,帶來降雨。
一系列復雜的因素下,大震東西部氣候差異極大,東部也更繁華。
也就是大震西部還有數個龐大無比的湖泊可以蓄熱,再加上更西邊的地方也會有熱量傳遞過來,才沒讓大震西部更冷,再加上特有的資源挺多的,這邊才沒有徹底變成無人活動的死地。
但現在,蜍葉站在飛舟上,已經能遠遠的看到,北方新出現了一條奔騰而下的大河,一路從東到西,奔向遠方,蒸騰的水汽,不斷上升,很快又在高空凝結,化作雪花飄落。
看情況,這場雪已經下了很久了。
蜍葉記錄著這里的變化,忽然,暮知秋神情一動,手捏印訣,伸手向著天空一抓。
天空中一點星光亮起,轉瞬便化作一道流光墜落,落入到暮知秋手中,光輝散去,化作一條不過巴掌大,通體透明的游魚,游魚游曳在半空中,張口一吐,吐出一個卷軸,自行飄在半空中展開。
卷軸中心,一個大大的“禁”字,周圍一圈云紋交錯,不斷變幻,莫大威能蘊含其中,似乎只需要有一絲不對,便會徹底爆發出來。
暮知秋走上前,單手捏印訣,一手一翻,拿出一個大印,蓋在那個“禁”字上,光輝散去,字跡與云紋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則是另外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
待暮知秋飛速的看完的瞬間,卷軸便自動燃起火焰,呼哧一聲,化作灰燼。
“先生,走吧,回去了,現在不止七樓的探子在荒原活動,大離、大震都已經派人來了,先生在荒原的消息,已經暴露。
而且,此前荒原里逃難的人,大量涌入大乾、大離、大震,尤其是大乾最多,與荒原接壤的地方的人,都開始恐慌,有邪道已經開始攪風攪雨。
再者瑯琊院也出了事,有些事必須要先生回去了。”
暮知秋再次規勸。
“好吧,我們回去。”蜍葉再次看了一眼北方,總覺得忽略了什么,他的老兄弟,就算是隕落了,也不可能什么都沒有留下。
暮知秋卻不知蜍葉的想法,他微微松了口氣,取出一個卷軸,書寫上他們現在就踏上歸途的消息,將其遞給那條透明的游魚。
游魚張口一吞,那卷軸便自動縮小,沒入其口中消失不見,拿到了東西,游魚卻不走,繼續繞著二人打轉。
“呵,知秋,你忘了,這小東西可從來不干白工的。”蜍葉呵呵一笑,提醒了一句。
暮知秋臉色一黑,在腰間一抹,拿出一塊拇指大小,通體散發著氤氳之氣的靈玉,將其拋給游魚,游魚吞下之后,依然不走。
“能從大乾都城,跨越數萬里之遙的鯤游,你覺得就這么讓你打發了?”
暮知秋臉色更黑,眼皮直跳,剛才那一塊,都抵得上他一月的俸祿了。
不過這一次,蜍葉卻先一步丟出去一塊通體透綠,內里紋路仿若天然符文的靈玉,那鯤游吞下之后,似是極為歡喜,游到蜍葉面前,上下左右游動著,不知道想表達什么,片刻之后,化作一道流光,沖天而起,消失不見。
蜍葉的臉上的笑意收斂,向著東面望了望。
“知秋,走吧,下次見到鯤游大方點。
這些小東西,靈智其實不低的,只是懶得理你而已,別看它是從罡風層一路疾馳而來,可知道的東西比你想象的多。
它剛才告訴我,大離有人向這邊來了,而且有位能發現它的強者,距離這里不是太遠了,它讓我們避開點。”
“還有這種說法么?”暮知秋有點懵,他除了知道鯤游貪心,不給好處就開擺之外,還真不知道這些,因為平日里根本沒鯤游理他,必要的傳訊也不會直接傳給他……
飛舟保持著隱匿狀態,沒有直接向東南方向,直飛大乾,而是先飛往更西邊,再南下繞開了可能會碰上的大離高手。
荒原東部與大離接壤的地方,一支騎著烈焰龍馬的隊伍,正沖入荒原。
那烈焰戰馬,四蹄生焰,立地半尺,踏空而行,速度極快,這是大離特有的戰騎,據說有一絲龍族血統,耐力速度等各方面都極佳。
隊伍仿若一道火焰,急速奔行,忽然,隊伍之中,傳來一聲呼嚎,隊伍沖刺的速度驟然減慢,火焰也隨之散開。
陣中一位同樣騎著烈焰龍馬,身著鎧甲的壯漢,沉聲道。
“不用全速了,沒必要了,大乾的鯤游出動了,我們不可能再碰上目標了。”
壯漢說完,暗道一聲可惜了。
要是有機會,他們當然不介意弄死一個瑯琊院的修道者,要是對方是一位院首,那就更好了。
弄死一個血賺,后面再鐵證如山,死不承認便是,實在不行,就甩鍋給大震,反正大震有機會的話,也會這么干,他們估計更想。
干了壞事,甩鍋給大離,讓大離和大乾去干架,他大震旁邊看熱鬧撈好處。
就算最后大乾要打要報復,那就繼續打唄,大離和大乾兩國有國境接壤,這些年干的架還少了么,近百年里,沒干架的年份,加起來還不到二十年,也就最近這兩年安生了點。
大乾剛死了一個院首,現在要是再死一個,大乾肯定會安生一段時間。
反正有削弱大乾的機會,他們肯定不會放過的。
荒原東南面,那位剛剛神魂受損,臉上刺青比皮膚還多的家伙,騎著一頭比戰馬還要大的黑山羊,邁步進入了荒原。
他現在已經查清楚,之前死的是誰了,黑五和黑八,一人一羊,先后暴斃,都沒讓他追查到是誰。
黑五是中了圈套,被擺了一道,而黑八死的時候,他根本不敢妄動,還是黑八的血親黑山羊,通過血脈感應,知道死的是誰。
這些線索一匯總,不用秘法,都能知道到底是誰隕落了,也知道他們死之前在哪。
“確定大概方位么?”
“不確定,只能知道死在了荒原,神形俱滅,不過它的內丹還在,時不時的能有一絲感應。”刺青臉身下的黑山羊搖了搖頭,目露兇光。
正說著,黑山羊微微一怔,語氣也變得深沉。
“感應不到了,可能是被強行煉化了,速度真快,我覺得我們應該謹慎點,對方應該很強,說不定是五階或者六階的強者,只是不知道是走的那一條路的強者。”
刺青臉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好,先辦別的事情,追查的事,后面再說。”
荒原越來越風起云涌的時候,村子里,看起來倒依然是一派祥和。
村子的入口,老羊張口一吐,將黑山羊的內丹吐出來,丟進了槐樹林里。
不出意料,內丹被流沙似的落葉層吞噬掉,其內龐大的力量,也飛速的被分解,擴散到整片槐樹林,被其慢慢的分化吞噬。
僅僅一炷香的時間,槐樹林便再次恢復了安靜。
“老羊,你不要那內丹么?你現在的樣子,不是正好用上么?”
“不用,別人的力量,終歸是別人的,我只是參研一下,該弄懂的都弄懂了,那內丹里蘊含的力量,對于我們現在的情況來說,非但沒有價值,還有暴露的隱患。”
老羊神情里也多了一絲擔憂。
“而且,你昨天也走出村子看過了,外面的天氣越來越差了,那也就意味著,這里其實也已經不太安全了。”
“天氣么?”
余子清其實沒感覺村子里的溫度有什么降低,但是外面,環境的確是越來越惡劣,來村子之前,感覺就有零下二十度了,現在,起碼又降了十度,而且還一直有大風大雪。
“不是天氣,是人。”
老羊在地上,簡略的畫了幾筆。
“這幾塊大概就是荒原、還有荒原周圍的大震、大離、大乾,原本我以為他們可能只是派點人來看看,不會太過關注。
畢竟,對于那些大人來說,下面的人所遭受的災難,并不會過多關注,頂多就是討論下救災的事,現在受災逃過去的人,還是荒原的人,他們恐怕更不在意。
可現在,錦衣衛的安悅來了,我可不信,他來交易完就回去復命了。
七樓的核心成員來了,還死在了荒原。
瑯琊院肯定也會有人來,就現在外面的情況看,已經不是正常的冬天了,這必定會引起瑯琊院的重視,說不定會有大人物來。
那樣的話,大離、大震都會派出真正的高手……”
老羊的話沒說完,余子清就懂了。
到時候不僅有三方,還有一些其他勢力夾在其中,本就有恩怨,隨便來個誰渾水摸魚攪和一下,很難不打起來,而只要打起來,錦嵐礦場這個荒原里,目前唯一有活人,而且還有珍惜資源的地方,大概率會被波及。
他們這些凡人,就真成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里的那個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