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嵐礦場比原來高了很多很多,出村都有些不太方便,原本在外面看去,只是并沒有多高的山頭,現在卻是一座座高峰,山巒起伏,綿延數十里,而且現在每天都有新的變化出現,無聲無息的。
村子里彌漫的異力,依然還維持著這片范圍,以前不便的地方,現在卻成了好處,天然的煉氣修士禁地。
但也有很多壞處,比如以前只有村口一個出入口,現在四面八方都可以進入到錦嵐山的范圍,這讓余子清很沒安全感。
再加上當時餓鬼之王出世,整個荒原上的餓鬼,還有數不清楚多少的餓死鬼,都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一條新路的開啟,他們自然都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轉化。
于是,鋪天蓋地,猶如潮水一樣的餓鬼,在這幾天之后,已經全部堆在了錦嵐山脈外面。
他們都等待著第一次布施,同時,來朝拜感謝他們的王。
他們生前都來自窮苦人家,這話聽著挺像廢話,因為不窮苦的,也不會餓死。
里面還有不少餓鬼,都是跟余子清第一次餓死時,同一個時期的。
無論從哪方面看,余子清都覺得自己應該安頓好這些餓鬼,最直接高效的辦法,便如現在這樣。
他以樹中餓鬼棲身的槐樹枝條為引,揮灑甘霖,創出大片最適合餓鬼棲身的槐樹。
他們有了棲身之所,不用再受風寒雨雪,也能在里面免受饑餓之苦,同時,也能化作鎮守錦嵐山的門戶,將這里與外界隔絕開來。
如此也算是一舉兩得。
只不過將整個錦嵐山都圍起來,綿延幾百里,工程量有點大,不是一天兩天能干完的,而這種事,也只有擁有餓鬼之王權柄的人可以做到,沒人能代替他。
幾天下來,余子清按時如廁,兢兢業業揮灑甘霖,徹底放棄了親自去采購的想法,惻惻終于被他勸動了,不再盯著他,愿意帶著二憨出去找食物。
走出了錦嵐山脈,余子清繼續向外走了一段,這是留出一部分沒有異力覆蓋的區域,方便以后村子里的人出來生活,也方便修行。
畢竟,村子里的人,在錦嵐山脈的范圍內,是根本沒法擁有子嗣的,老羊也不清楚,到底是在那個范圍不能有孩子,還是走出來了也不可能有了。
反正先留下一部分正常的地方,有備無患。
而且,荒原的地不值錢,都沒人要,你隨便圈。
余子清孤身一人,行走在雪地里,不斷的揮灑甘霖,大片大片的槐樹林,伴隨著他走過,拔地而起。
他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因為那厚厚的積雪之下,連他都不知道到底藏了多少餓鬼。
他走過之后,才有一個個餓鬼從雪地之下鉆出,恭敬的行禮道謝,之后才各自選擇一顆槐樹,當做棲身之所。
當然,余子清也不知道,巫雙格正恪守惻惻的囑咐,除了倒數兩萬個數之后就要讓余子清如廁之外,還一刻沒停的盯著余子清,就怕他在后遺癥沒消失之前,有什么意外。
二憨全身冒著熱氣,如同一個人形猛獸,奔行起來,快若勁矢,在雪地上沖刺,也不會陷落進去。
而惻惻一襲黑色的長袍,腳踏一塊木板,在雪地之中疾馳,看起來輕松寫意,也依然能跟上二憨的腳步。
二人一路急行,三天三夜,晝夜不停,頂多是路上偶爾休息一會兒,終于跨過了三千多里距離,來到了荒原、大離、大乾交界的地方。
到了地方,路上雖然還有積雪,卻已經不是那么深了,隱約還能看到一些常青樹種,在這個季節里,依然帶著一抹綠色。
到了這里,他們放慢了速度,二憨眼睛都是紅的,為了快去快回,奔行三天三夜,現在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惻惻姐,你之前不是說我們要是全速去大離,兩天就到了么,怎么我們跑了三天,該不會是你迷路了吧?”
“你忘了出來前,里長怎么叮囑你的?”
“都聽你的,多看,照做,閉上臭嘴。”
“那你怎么做的?”
“我錯了,惻惻姐,你回去別告訴我阿爺,也別告訴子清哥。”
惻惻斜了二憨一眼,這憨子蠢倒是不蠢,就是不想稍稍動一下腦子。
他們村子所在的錦嵐山,的確離大離更近一些,只需要向著正東,全力趕路兩天,就能進入大離境內,三天之內,就能找到一個人口稍多的邊境城鎮。
但這個時間段,兩個從荒原來的人,跑到大離境內,采購大批糧食,你猜猜大離暗影司的人,會不會廢物到這種人都注意不到。
當初余子清讓全村都開始煉體,就是為了一個全村搬離的計劃,沒有全員煉體二階打底,這么多人一起遷徙,根本不可能成功走過天寒地凍的數千里荒原。
能十成十的概率,活著走出來的,只有二憨這種天生煉體苗子,人形猛獸。
現在全員搬離的計劃,自然是廢棄了,各種風險太高了,只能讓幾個人出來想辦法采購各種食物。
而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去比較混亂的地方,才不會輕易被人注意到。
往東北走,大震和大離交界的地方,是一個選擇,但不是最好的選擇,那里不夠亂,而且這個季節,那邊糧食也不會多。
于是只有另外一個選擇,往東偏南一點走,能到大離和大乾交界的地方,再順著交界線往前走不了多遠,就有一個被大離和大乾夾在中間,沒什么存在感的小國夔侯國。
這夔侯國北有橫斷山脈,南有兇險怒江,隔斷了南北倆大國,最重要的,夔侯國內沒什么珍惜資源,唯一比較出名的,也就是盛產花魁這一點。
大乾和大離都見不得對方去占了夔侯國,而且也樂得見到中間有一部分緩沖地帶,不然的話,就成了國境線全面接壤,一口氣綿延上萬里的接壤范圍,兩邊估計都不會喜歡的。
近百年來,大離和大乾的沖突,一直維持在邊境線上,可能這邊正說著友好通商呢,邊境線上的某個地方,其實也同時發生了小規模沖突。
一直沒擴大范圍,中間的幾個緩沖帶,多少還是有點功勞的。
現在去的地方,便是距離荒原不遠,大離、大乾、夔侯國三者交界的地方。
那里的地理位置,再加上大離和大乾都沒有派出什么大軍在那鎮壓,自然是魚龍混雜,什么三教九流都有,各種上不了臺面的人,自然是最多的。
這個季節,大乾南部剛完成了一次豐收,在那里找個二道販子,買幾百人吃一年的糧食,絕對算不上什么值得注意的事。
需要注意的是買一些老羊需要的東西,老羊正在想辦法,看看能不能重新種出來錦嵐菇,沒這個特殊的特產,村子里的人,煉體的速度,暴跌到原先的百分之一,都是夸他們天賦好。
這廣大苦哈哈們,在進補的時候,可沒幾個奢侈到用三四品的靈藥當飯吃。
需要買這么多東西,惻惻哪敢去大離境內啊,真這么干,就是對暗影司的人騎臉嘲諷。
錢和能當錢用的東西倒是不少,以前跟大乾交易的時候,大乾給過不少,里長做事想的長遠,用不上也都留著了,沒想到現在還真用上了。
惻惻帶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二憨,順著交界線,又走了兩天,恢復了點精神和體力之后,才終于抵達了目的地。
天色將暗,小小的城鎮,遠遠望去,卻是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城門洞里,連城門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拆了,進進出出的人絡繹不絕,沒一個是普通人,甚至不少人身上煞氣濃重,血腥氣也不小。
惻惻帶著二憨進城,一路左拐右拐,來到一處客棧,敲門進去。
二憨一肚子問題,也不敢問。
只能看著惻惻嫻熟的帶著他入住客棧,找到這里的掌柜,丟給對方一塊泛著紫金色的金屬塊,讓對方買來他需要的一些材料,全部都是老羊給的清單,亂七八糟的什么都有,根本不怕人看出來什么。
第二天,惻惻又帶著他,找到一家牙行,采購了足夠幾百人吃一年的糧食。
二憨就看著惻惻一揮手,那堆積成山的糧食,便消失不見了,他繼續憋著不敢問。
之后又換了一家,采購了一大堆牛肉。
每買一樣東西,就換一家。
花費了一天時間,去采購吃的,天黑下來了,他們才回到了客棧。
“客人,你要的東西,基本都買齊了,就是還有幾樣暫時沒有,明天應該就有了……”掌柜的將采購的東西送來,讓惻惻一一清點。
清點完,惻惻一揮手,將東西全部收走,面無表情的看了掌柜一眼。
“開客棧,不懂規矩,開什么客棧。”
丟下一句話,惻惻也不住了,立刻帶著二憨離開。
那掌柜的面色微變,卻什么都沒說。
這里有一條規矩,叫客不留客,客棧不能挽留客人,否則就是壞了規矩,有這種規矩,也是因為多年來不少人用鮮血來驗證過的。
當然,這種鬼地方的規矩,聽聽就行。
能在這地方開客棧的,不是黑店你哪來的本事開客棧,光靠開客棧,那才幾個錢,還不夠平日里打點呢。
惻惻帶著二憨離開這個城鎮。
走出了城,惻惻才對二憨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后面的路,我們碰到的任何人,不要說一句話,直接打死他們,一個都別留,要是我們打不過,立刻往大離跑,別往家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