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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二章 蒸蒸日上,神咒符箓

  余子清看著眼前烏壓壓的一片人頭,這么快就匯聚起來,要說這不是有預謀,有演練過的,他絕對不信。

  以前這內閣首輔張曲力,偶爾提一次,就說盡早完成登基大典最好。

  就像是偶爾想起來了提一嘴,余子清回一句下次一定,張曲力便不再說什么。

  今天搞這么一出,這么嚴肅鄭重,的確有點出乎余子清意料。

  他的確還沒想明白,這些人到底經歷了什么心理變化。

  他能理解最初的時候,這些人一口一個陛下。

  那是因為當時大兌都快完犢子了,國運跌落到再來一次大規模的大兌封印都做不到了。

  把整個大兌賣了,都不夠還欠余子清的債。

  這可不是金融債務,財政赤字。

  放到人身上,就是必須還的人情債,機緣債。

  放到大兌神朝,就必須拿國運去還。

  而偏偏這國運從來都沒有負數的,沒了,就代表亡國了。

  國運化身,也都是有具象之物,國運消散,這個東西也會同時完蛋。

  哪怕后面再以大兌之名復國,也不再是大兌了。

  大兌穩定下來了,他們非但沒有松口氣,反而愈發想讓余子清登基。

  這余子清就沒想太明白。

  現在起碼不會還了債就完蛋吧?

  那就他這點本事,能勝任兌皇之位?

  余子清心里還是挺有逼數的,自忖以他的能力、見識、決斷,肯定遠不足以勝任。

  偌大神朝,不是他敲敲鍵盤就能管理好的。

  一個新政令里,少考慮了一點點問題,最終可能就會造成數百萬數千萬人流離失所。

  “諸位,這是做什么啊,先起來再說話吧。”

  張曲力一看余子清又想推辭,立刻噗通一聲跪伏在地,叩首高呼。

  “臣,懇請陛下擇日登基!”

  后面黑壓壓一片人,立刻跟隨著張曲力的動作,繼續高呼。

  眾人抬起頭,余子清看到幾個以致耄耋之年的老臣,雙目通紅,表情激動。

  目光盯著一旁的盤龍柱,身體躍躍欲試,似乎隨時都要一躍而起,以頭撞柱,血灑當場。

  余子清心里一個咯噔,立刻面色一肅,連忙走上前,先將張曲力扶起來。

  “諸位先起來再說吧,莫要沖動,凡事三思而后行。”

  “陛下,我等已經三思了幾十次了,請陛下登基吧。”

  張曲力神色動容,目中飽含期望,灼熱的目光,看的余子清都忍不住挪開了目光,輕嘆一聲。

  “老張啊,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

  不是我推辭,真的,我是真的覺得,我各方面能力,都配不上這個位置。

  我這人不顧及小細節,但這個位置就是要照顧各方面細節。

  我是真心不敢接下這個重任。

  只要想起來,一紙政令,百萬流離,我就坐不下去。

  有人看到的是權利,我先看到的就是壓死人的責任。”

  聽到這話,內閣七人,神色齊齊一動,甚是動容。

  張曲力這個老臣,更是直接失去了情緒控制,雙手顫抖著抓住余子清的手,老淚縱橫。

  他一生都在想著怎么救大兌,怎么力挽狂瀾。

  到了最后,也依然沒有掙脫往日的思維藩籬,眼睜睜的看著,偌大的大兌,變得死氣沉沉。

  舉目望去,盡是行尸走肉,麻木不仁,內心是何等的絕望。

  若是當年,當年滿朝諸公,還有大兌皇室,有一人能想到,責任先與權力。

  有一人能說出“一紙政令,百萬流離”這幾個字,有一個這般慎重。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他現在終于看穿了,心意,遠比能力重要。

  心意歪了,能力越強,這結果歪的越厲害。

  心意正,能力差就差點吧,起碼路是正的。

  走得慢,也遠遠好過走歪了千百萬倍。

  “陛下,非我等非要逼迫陛下,實在是,此乃大兌億萬臣民,共同的愿望。”

  “那我先去看看吧,聽的再多,不如親自走一趟,去看一看。”

  余子清借坡下驢,提出了要出去先看看。

  張曲力情緒管理失控,余子清生怕這老臣子,一口氣沒上來,再出點問題。

  連忙讓他先坐下,順帶著,還讓人將那些耄耋之年的老人,全部扶起來坐下。

  這一下,請登記的節奏,就被打亂了。

  不過,在其他人看來,這是余子清尊重老臣子的表現。

  反正就是看你順眼的時候,你做什么,人家都能看出來好的一面。

  眾臣那是越看越滿意,除了余子清十年都不管事這一點之外,其他的都滿意。

  一通攪和,請登基的事,就被攪和的搞不下去了。

  等到人退走,只剩下內閣成員,張曲力本來還想匯報點東西,最后張嘴,就變了樣子。

  “陛下先休息一些時日,臣等,陪陛下出去微服私訪。”

  “不了,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你們也不用陪著我,我自己去看看。”

  “臣陪著陛下。”

  “政務重要。”

  “陛下,其實現在必須及時處理的重要政務已經不多了,一切都步入正軌了,臣歇息幾日,也無礙。”

  “那行吧。”

  張曲力連歇息幾日這種話都說出來了,他還能說你不要休息?

  最終,余子清帶著張曲力和甲十四,一起出宮。

  三人悄悄離開了城池,沒有目標,余子清隨機挑選目標。

  一路向西,就挑選一個距離丁卯城最遠的城池。

  而且先去的地方,也不是城池,而是城池下面的村鎮。

  這里是政令抵達最晚的地方,也是享受政策好處最晚的地方。

  尤其是很多新舉措,按照要求,都是必須先挑一個小地方實驗。

  若是綜合考慮可以,才會擴大范圍到一城、數城。

  擴大范圍了,依然可以,才會考慮全面推廣。

  而余子清現在選的小村鎮,便是這個全面推廣的時候,才會被納入其中的地方。

  而整個過程,最快也是需要五年到十年。

  這就是余子清為何覺得十年時間到了,可以來看看的一個原因。

  張曲力和甲十四,全程都不干涉,余子清說要去哪,他們就帶路。

  一路來到小山村,尚未看到村莊,就先看到麥田青綠,有人在田中辛苦勞作。

  麥田在余子清看來,種的很稀疏。

  但這才是常態,在沒有化肥,全靠農家肥的時代,種的密了,全部都長不好。

  “穢氣桶用上了么?”

  “用上了,能產出上好的肥料。

  只是這里應該還在推廣階段,農戶不敢貿然嘗試。

  而且,產出的肥料,也不太夠用。”

  余子清點了點頭,任何會影響收成的事情,在沒有萬分確認效果之前,農戶的確都不敢輕易嘗試。

  他們要的不是去賭產量暴漲,而是保底的收成。

  這種事,的確沒那么容易,那么快推廣開的。

  起碼要親眼看到效果,才敢用。

  “回頭我再送來些……

  算了,穢氣桶的器胚制作,交給你們吧。

  便宜,好用,實用為主。

  而且,肥料的使用,有人開始研究了么?

  新的肥料,怎么施肥,用多少,什么時候用,有驗證成果了,整理成冊,頒發下去。

  各地因地制宜,要綜合考量。

  不求能收成大漲,但一定不能跌了,起碼最基本的口糧要保住。”

  張曲力一邊聽,一邊拿出笏板記錄下來。

  “回陛下,農學眾人,已經匯聚,有什么東西,也會通過玉圭傳播開來。

  最先開辟的頻段,便是農學頻段。

  此乃重中之重。”

  幾人正說著呢,張曲力便一揮手,遮掩了三人身形。

  遠處,一個看起來不過十幾歲的年輕修士,騎著一只紙鶴,慢吞吞的飛來。

  那紙鶴費力的撲騰著翅膀,伴隨著嘎吱嘎吱的聲音,慢悠悠的墜落到田邊。

  他落地之后,滿臉心疼的看著紙鶴。

  “我的好兄弟啊,你可要多堅持一段時間,你的新兄弟,下下個月才能到我手里,你可要堅持住。”

  他吹了口氣,紙鶴便不斷縮小,化作一個小小的折紙,落入他手中。

  他也不飛了,就靠著雙腿趕路。

  路過一片田地,就拿出儲物袋,向著天邊倒出一座小山包一樣的黑土。

  道旁一座座黑色的小土包,不斷的出現。

  不多時,就見村里里,大群人馬沖了出來。

  為首一個五大三粗的大媽,腿腳速度極快,沖上來,就一把抓住年輕人的手臂。

  “小哥,我家蓋好了廁所,肥水全部都存著呢,都快溢出來了。

  養的雞拉的屎,我都給全部存著呢。

  你先去我家,這正是要施肥的季節了,再晚些就遲了。”

  “二娃他娘,你可要點臉吧,我家牛拉的屎,還熱乎著就被你搶走了,憑什么先去你家,誰家不急著下肥啊。”

  年輕人苦著臉,擺了擺手。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朝廷的政令,那也得徐徐漸進吧,我去年來送肥料。

  可是你們說不要的,朝廷的法寶本來就少,我們這邊現在就一個能用的法寶。

  縣守大人說了,不夠數,那也只能少分點了,大家都這么多。

  去年都不要,今年都要,那可不就不夠了么。”

  “我一個大字不識一個的老娘們,我什么都不懂,我哪敢拿一家人一年的口糧亂試。”大媽說的理直氣壯,但是話鋒一轉,立刻壓低了聲音:“我們懂個屁啊,這不,天天在村子里聽玉圭,慢慢就懂了么,小哥,我家地貧,多給點肥。”

  “你們這些老娘們,嚷嚷什么呢,拉拉扯扯像什么樣子。”

  人群后方,滿臉溝壑的村長,扯著嗓子吼了幾句。

  人群散開,村長來了之后,環顧一周,口水四濺。

  “朝廷都是有規劃的,這法寶都沒讓你們掏錢,人家都說了,前三年,肥料都是不用掏錢的。

  這稅也比往日更少了。

  去年給你們,你們都不要,看隔壁村收成的時候,糧倉都放不下了,一個個眼紅的跟兔子似的。

  這個叫什么來著,哦,對了,實驗田,第一年收成,是直接不用交糧,直接免了。

  人家第一年,不用交糧,收成也比往年多,落到手里的,一下子多了兩三倍,你們眼紅了?

  嘿,活該。

  讓你們好好聽玉圭學習,這法寶可金貴著呢。

  我恬著臉,在縣守那磨了三天,才給我們村子里借來一個。

  這也就是如今陛下英明,吏治開明,我才敢去。

  擱到二三十年前,我哪敢跑到縣守衙門伸手。

  都在這為難人家小哥干什么?過了幾天好日子,就飄了?

  敢拉扯衙門的人了。

  都滾回去。”

  村長扯著嗓子,噴的口水四濺,將一群老娘們噴的不敢說話。

  一群老娘們,悻悻離去。

  村長這才擠出笑容湊了過來。

  “王小哥,你沒驚到吧,這些老娘們沒見識,你別跟她們計較。

  其實要說起來,王小哥其實跟咱們都是本家人,熱情了點,你別介意啊。”

  “沒事,沒事……”年輕人搖了搖頭,他現在天天下鄉,都習慣了。

  “那小哥,今年的肥料,我們村能不能多分點。

  你也看了,這地貧啊,收成還不到隔壁村一半。

  這幾年,村子里添丁多,都是干不了活的屁娃子,還得人帶著,又少了個勞力。

  這吃飯的人多,干活的人少。

  要是今年收成還不行,就活不下去了啊。

  老漢我現在一天吃兩頓粥,省著吃,你看我都瘦成什么樣了。”

  小哥五官都快皺在一起了,苦笑著道。

  “這都是提前定好的,耕地多少,土地肥沃程度,然后各自分多少,都是提前算好的。

  我可不敢隨便亂改,這是犯大忌諱。

  陛下雖然開明,照顧著我們下面這些人,可徇私枉法,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差事就沒了。”

  “小哥誤會了,誤會了,我意思是,小哥回去了,能不能給上面反應一下情況。

  你也看到了,村子里,都是光著屁股的屁娃子,可都干不了活。”

  “行吧,我回去給大人說說。”

  小哥繼續分肥料,分完了,拿出紙鶴看了看,又踹了回去,提了提氣,靠著雙腿,向著下一個村子飛奔而去。

  而后那村子,開始組織人施肥,繼續口水四濺的噴人。

  “二娃他娘,你是不是傻,說了多少次了,要適量,適量!

  天天聽玉圭,你聽到狗肚子里了?

  太多了未必更好,可能會更差,最合適的量,才能長的最好。”

  “狗子,你是不是也傻了,屎也要嘗嘗咸淡?咋地,偷偷帶回去,跟你家茅坑里的對比一下么?”

  “這誰家的屁娃子,狗日的不會教么,都敢拔青苗了。”

  村子說著,就見一個悍婦沖出來,拎起那屁娃子就是一頓毒打。

  周圍的村民,哈哈大笑,煽風點火。

  “朝死里打,屁股給他抽爛了,都四歲了,還不學好,朝死里打。”

  田地里,忙活的熱火朝天,喧鬧吵鬧。

  余子清三人遮掩了身形,看著這一切,余子清的嘴角帶著笑意。

  “我們繼續轉轉,回頭記得準備器胚,這明顯不夠用了。”

  最偏遠的村子里,都有一個玉圭,可以每天聽。

  這里也有更好的肥料可以用。

  一切都發展的不錯,十年,能這樣,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余子清路過村子,在里面轉了轉。

  村子里老人很少,但是十歲以下的小孩,卻非常多。

  那些小屁孩,光著屁股跑來跑去,打打鬧鬧,一個個看起來都很壯實。

  這就不是餓不死了,而是能吃飽飯了。

  而且肯定是有一定的油水。

  餓不著了,這些人才敢生孩子,糧食足夠了,才敢去養雞養豬。

  這肉也好,蛋也好,奶也好,歸根到底,其實都是糧食。

  有肉吃,身體壯了,一代接一代下去。

  才有基礎煉體。

  而煉體,對肉的消耗,就更大了。

  所以,現在煉體壯身,都還沒開始推廣,沒基礎條件。

  后面就是對靈藥的消耗更大。

  而要種靈藥,就要消耗土地,花費資源培育靈田,擠占糧食種植。

  最終又是要升級種植技術、條件等等。

  而只有糧食產量足夠,才能有多余勞動力,去從事別的事情,發展別的行業。

  飯都吃不飽了,別指望能發展別的。

  一切的根基,都是糧食。

  所以,余子清別的什么都可以不管,這個必須要插手。

  他插手就是重視,下面的人也會層層加碼,重視這件事。

  玉圭開辟的農事頻段,再到穢氣桶,統統都是跟農事相關。

  當資源足夠多,吃的夠好,身體夠好。

  以后修士數量的基礎,軍隊的基礎,才會足夠大。

  足夠大的基數,才能出現更多的高手,頂尖的強者。

  不給創造條件,就像以前的大兌,除了那些世家之外,外面已經幾乎不可能出現九階了。

  余子清從最偏遠的小村鎮,一路逛到小城。

  再一路逛到大城,他本來還擔心,有穢氣桶的時候,會不會有人,急不可耐的開始種植靈藥。

  畢竟,穢氣桶的副產物,那些肥料,經過驗證,是可以用來種植低級靈藥的。

  然后,余子清逛了上百個村鎮,十幾個城池,都沒有遇到。

  很顯然,他重視,內閣也重視,下面的人,就不敢亂來。

  甲十四十年前,殺的血流成河,震懾力還是挺足的。

  一切都是蒸蒸日上的樣子。

  余子清逛了一圈,看的心里也舒服,很有成就感。

  按照記錄,已經十年沒有餓死過人了。

  他不太信,還是親自來轉了一圈,不斷的偽裝身份,親自去問,從那些人的笑容里,就能確定,應該不是假的。

  余子清有些恍惚。

  讓地祇和修士,一起參與到建設之中。

  這效率和效果,遠遠超過他的預期。

  “陛下可還滿意?”

  “你知道我現在有個什么感受嗎?”

  “臣不知。”

  “誰也無法阻止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給創造條件之后,人們爆發出的熱情和積極性,遠不是靠著威逼能做到的。”

  “陛下說的是。”張曲力感嘆一聲,他是最能體會這一點的。

  他本來還以為,經歷巨變之后,神朝會保持頹勢很多年,才會有起色。

  沒想到,只是十年,便已經比他曾經幻象的最好的情況,還要更好了。

  從下到上,自上而下,整體精氣神都完全不一樣了。

  其中穢氣桶和玉圭,發揮出巨大作用。

  一手提高糧食產量,這個倒是在意料之中。

  但是玉圭的作用,卻遠超他的預料,能讓信息直接傳遞到民間,還有人專門解讀,能讓所有人都聽得懂,沒有了中間層層曲解。

  不會讓好的政令,到下面變成了壞的政令。

  要說這好事,到下面變成壞事,在以前可實在是太正常了。

  現在就很少了,有問題,那也是下面的官員問題,根本等不到矛盾積聚,就有可能傳上來。

  陛下有好心,也做了好事,你下面執行的不一樣,那臣民也不會跟以前一樣,張口就是皇帝老兒如何如何。

  現在就變成了指名道姓的,某個官吏如何如何。

  民心所向,現在誰也不可能阻止余子清登基。

  那亂臣賊子,也壓根沒有成事的土壤。

  歷數大兌歷史,以往何曾出現過這種情況。

  陛下不想登基,都沒有人敢生出其他想法。

  再對比一下,曾經鎮壓過的很多次叛亂。

  而如今,你說叛亂,你看有人跟不跟。

  “糧食產量上去之后,就開始發展畜牧漁業,繼續發展其他種植。

  我看了看,很多地方,路也不太好。

  等手里有錢了,就開始琢磨琢磨,怎么修橋修路。

  衣食住行,方方面面。

  然后,教育,辦學等等。

  合適的時機,再考慮擴大靈藥種植等等。

  一步一步來,不能亂,根基要穩。”

  余子清繼續定下后續方向。

  如今的大兌,雖然整體實力還弱,但未來可期。

  人心所向,誰也阻攔不了。

  余子清帶著張曲力和甲十四,在外面逛了幾十天,重新回到宮城,張曲力便去急急忙忙處理政務。

  后面又沒他什么事了,具體細節實施,這些人都比他精通的多。

  他也不用管了。

  鉆進大兌書庫里,開始看書學習,了解大兌的歷史,文化,記載的各種典籍。

  數天之后,余子清走出書庫,召來了甲十四。

  “有個事想要問問你。”

  “陛下請講。”

  “我在外面,見到過一些沒有臉的無面人。

  他們不記得自己的姓名,不記得曾經的經歷,只記得曾經學過的東西。

  大兌無面人的法門,也是這樣么?”

  “不一樣,大兌無面人,已經很久沒有用過拋棄面容的法門了。

  此法來歷,臣不知曉,也沒有具體記載,也可能是已經丟失。

  此法不祥,早已經封禁。

  就算用了,也只是拋棄真名和五官面容,曾經記憶,卻還是有的。”

  余子清了然,果然不一樣。

  “具體內容,你知道么?”

  “臣不知,現在無人知曉,想要看,就只能陛下解開封禁,才能看到。

  但歷代統領都口口相傳,不能解禁,不可窺視。

  不到萬不得已,任何人都不能察看其內容。

  曾經看過內容的人,全部橫死,無一例外。”

  “那不用解禁了,但具體流程,你知道的吧?”

  “這個臣倒是知道,想要拋棄真名和五官,就得先修法門。

  然后準備法壇,主持儀法,口誦咒文,才能徹底修成。

  修成之后,目視過無面人的人,只要回想,便再也想不起跟無面人接觸時說過什么,做過什么。

  行動之時,幾乎可以完全保密。

  任何秘法,都沒法讓其回想起來。

  但無面人最后結局,都不好,他們拋棄了真名,拋棄了五官。

  時間長了之后,會對自己的身份,產生疑慮。

  入魔者眾多,最后瘋癲者也眾多。

  最終一個善終的都沒有。

  按照記載,甲子紀年的時候還好,但到了后期,能維持清醒,超過百年的,都百里無一。

  此法邪異,便被徹底封禁。”

  余子清沉默了一會,琢磨了一下。

  “將封禁之物取來。”

  甲十四沒有猶豫,瞬間消失,片刻之后,他拿來一個玉盒。

  玉盒之上,交錯著貼著三張符箓。

  看到符箓的瞬間,余子清瞳孔驟然擴大。

  他盯著那三張符箓,震驚不已。

  “這個封印的符箓是什么?”

  “臣不知,乃是上上代無面人首領將其封禁的,只有陛下親自出手,才能揭開封禁。”

  余子清接過玉盒,看著那三張交錯的符箓。

  上面符箓的花紋也好,中心的符膽也罷,甚至交錯的方式,都跟余子清曾經見過的一個東西,一模一樣。

  左上右下的符箓為最下,左下右上的為第二,上下為最上。

  老羊曾經激發緘言神咒的時候,激發出來的三道符箓封口,那顯化出來的三道符箓,跟這個一模一樣。

  余子清可不認為這是巧合。

  “緘言咒,你會么?”

  “臣會。”

  “那你不認識這個東西么?”

  “不認識。”

  余子清輕吸一口氣。

  “請張首輔來一趟吧。”

  片刻之后,張曲力抵達。

  “張老,你看看這個東西,你認識么?”

  張曲力仔細看了看,搖了搖頭。

  “臣不認識,從未見過。”

  “緘言咒,你會么?”

  “臣略有涉獵,不甚精通,不過臣這里正好有法門。”

  張曲力取出一個玉簡,交給余子清。

  余子清只是看了一眼,便忽然懂了。

  張曲力他們修習的緘言咒,跟他所知道的緘言咒,壓根不是一個東西!

  余子清瞬間明白了,他也落入思維誤區了。

  是啊,連火球術,隨便都能拉出來幾十種,效果卻都差不多。

  憑什么緘言咒,就只能有一種。

  “甲十四,這個玉盒上的封印是什么,盡快查清楚。”

  “臣,領命。”

  “臣也給幫幫忙吧。”張曲力看余子清如此在意這件事,立刻補了一句。

  “恩,有勞諸位了,這件事很重要。

  還有,這個玉盒,只有一份么?”

  “回陛下,只有一份封禁,再也沒有第二份了,留下一份,也只是預防萬一,必要的時候,需要用,還能有最后一份。”

  余子清拿著玉盒,看了半晌。

  想起來,大兌無面人的法門,曾經泄露出去過。

  大震無面人的名字,就是繼承自大兌,法門也是。

  只是如今的大震,似乎也沒有在創造出白水蛋了。

  如今看到這個玉盒,余子清忽然就有些猜測。

  這里乃是大兌的封印,將整個大兌都封印在里面,本質上其實還是跟其他封印的災難一樣。

  將一個災難,完整的封印進來。

  只是這一次,封印的非常徹底,可以看做是將一個時間段內的大兌,完全封印了進來。

  按理說,再過幾百年,這里的大兌,就會跟其他被封印的災難一樣。

  回到最初的起點,重新繼續走一遍。

  所以,余子清說只能拖延幾百年,便不得不讓大兌歸來。

  不然的話,幾百年的努力,可能就會功虧一簣。

  所以,他現在手中拿著的玉盒,可能就是在當下時間段幾百年后,丟失掉了。

  然后落入到大震手中。

  而后大兌消失,大震繼承了無面人法門。

  以大震那種有些散裝的國體,無面人的法門,的確挺適合的。

  余子清覺得,他忽略掉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在以前遇到的所有被封印的災難里,都會遇到的情況。

  一個被封印的災難里,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是真實存在的。

  就像妖狐之災里,真正被封印的實體,其實就只有白玉樓和妖狐。

  在里面看到的丁卯城,都只是封印里才有的,化解封印之后,也沒法具現出一個丁卯城。

  那么,腳下這個前所未有的超級封印,整個大兌里,也不是所有的東西,都一定是真的。

  這個玉盒,可能就是在這里才會存在。

  等到有朝一日,余子清讓大兌歸來之后,這個玉盒可能就不存在了。

  若這個推測是真的。

  就是大兌消失之后,外面有人得到了這個玉盒。

  有人通過玉盒上交錯的三張封印符箓,研究出了不一樣的緘言咒。

  緘言咒是為了保守秘密。

  無面人法門,也是為了保守秘密。

  都是有共同點的。

  余子清有些震驚,他可從來沒想過,白水蛋會跟緘言神咒牽連到一起。

  數日之后,甲十四來匯報。

  無面人衙門的記載里,沒有找到對應的記載。

  之前大兌實在是太亂了,經歷過地祇為禍,很多東西都遺失或者損毀了。

  張曲力也來匯報,皇室書庫里,只找到一點點邊角料記載。

  “這封印乃是甲十二封印的,但是甲十二和甲十三,都是動亂年代。

  很多東西都不見了,記載也是很模糊。

  可能是沒有來得及留下,亦或者是損毀了。

  但可以確定,這封印,的確跟無面人的法門有關。”

  余子清點了點頭,將有關玉盒的推測,給他們說了一下。

  “既然這個東西,不可能有第二個,那肯定是在以后遺失了。

  等到數百年后,大兌回歸現世,必定會消失的。

  而類似的東西,肯定不止這一個。

  接下來還有另外一件事,是重中之重。

  現存的所有典籍,無論是什么,全部備份一份。

  否則,萬一有些重要的典籍以后消失了,便再也找不回來了。

  趁著這里信息還在,備份一份。”

  “陛下思慮周全,臣必定盡快開始。”

  幸好余子清沒著急忙慌的貿然讓大兌回歸。

  不然的話,這無形之中,沒注意到的損失,還不知道有多大。

  玉盒只是信息具現在封印里,并沒有實物,類似的肯定不少。

  不過是不是,余子清還得先試試,看看能不能帶出去。

  按照以往的經驗,若不是實物,肯定是帶不出去的。

  這邊剛安排完,余子清神情一動,閉上了眼睛。

  進入七樓戒指,看到了卡成連環畫的老羊,給他留言。

  “盡快回來,急事。”

  余子清睜開眼睛,看向張曲力和甲十四。

  “我有要事,要離開,一切就仰仗諸位了,按部就班即可,千萬不要著急。

  寧愿慢,不要錯。”

  “十四,護送陛下。”張曲力直接給甲十四遞話,這件事上,他壓根不會問余子清意見。

  甲十四護送著余子清離開,順便帶走了一大堆大兌自產的穢氣桶器胚。

  能給大兌創收了,余子清自然留給大兌。

  只是一些器胚,那也能讓財富流轉開一點點。

  帶著東西離去,離開大兌之后。

  余子清第一時間檢查了一下,果然,帶著的器胚都在。

  但是帶出來的玉盒,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再次進入看了一眼,那玉盒就跌落在余子清消失的地方。

  被甲十四一路護送,回到了錦嵐山,甲十四才離開。

  余子清來到錦嵐山西面,老羊沒有繼續研究,已經在這里等著了。

  看到余子清,立刻先布下密室,問了一句。

  “你還沒去瑯琊院,尋找書庫里清單上的內容吧?”

  “沒有啊,我哪來的機會去瑯琊院,我連大乾都沒有去。”

  “沒有就好,暫時不要找了。”老羊長出一口氣。

  “發生什么事了?如此著急?”

  “我發現了一件事,我中了兩次緘言神咒。”老羊眼神陰沉。

  “兩次?”余子清一愣。

  “不錯,我此前激發緘言神咒,可能不是同一個。”

  “怎么回事?緘言神咒還能中兩次?”

  “為什么不能?你挨同一拳,都能挨好幾次,緘言神咒為什么不能?”

  “到底怎么回事?”

  “我在研究,如何化解緘言神咒,亦或者,在不化解緘言神咒的情況下,找回被封的東西是什么。

  然后,當我實驗到十二萬三千次的時候,有了意外發現。

  我同時激發了兩個緘言神咒。

  然后我找回來一點點東西。”

  “你這些年一直在研究這個東西?”

  “沒錯。”

  “你發現什么了?”余子清有些麻了。

  老羊沉聲道。

  “第一個緘言神咒,應該是封了我知道的一些東西,包括一部分學識,一部分看過的書。

  然后,我當時應該也發現了緘言神咒,以我性子,不可能不管不問。

  所以應該已經找到辦法,去尋找我被封的東西是什么。

  而且應該已經找到了,或者是找到了一部分,所以我才來荒原。

  第二次,中緘言神咒,應該就是封了我為什么來荒原,我當時知道的東西,甚至是我當時用來找尋被封記憶的方法。

  都被第二次緘言神咒封印。

  我隨身的東西都不見了,我也不記得為什么來。

  我只知道有人要殺我,我想了很久,都不明白為什么。

  我本能的不敢再回瑯琊院。

  甚至都不敢再用原來的身份。

  現在,我終于知道為什么了。

  幕后的人不得不殺我,緘言神咒也封不住我的嘴。

  哪怕我什么都不記得了,以我的性子,只要發現緘言神咒,就必定會追尋。

  只能讓我變成一個死人,才能封住我的嘴。

  哪怕要殺我滅口,他們也怕我還有什么后手,殺我之前,也依然要再次施展緘言神咒。

  我的護道人,就是為了保護我,隕落了。

  你不要想著去瑯琊院了,那個地方,你千萬不要踏足,甚至大乾,你都不要再去了。

  十幾年前,瑯琊院大火,到現在還沒結果。

  敵人肯定就在瑯琊院。

  你若是去尋找,他們必定會知道。

  不要冒險,記住了么?”

  老羊死死的盯著余子清。

  余子清重重的點了點頭。

  “好,我絕對不因為這件事去瑯琊院。”

  “他們現在肯定不知道我活著,若是不然,他們必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想方設法的弄死我,他們肯定是知道,只要我活著,緘言神咒也不可能永遠攔住我。”

  “正好,我也有件事,要給你說一下。”

  余子清將玉盒之上看到了三枚符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給老羊說了一遍。

  而后拿出一個玉簡,遞給老羊。

  “這里面是大兌的緘言咒。”

  老羊仔細的看了看之后,眼中冒出駭人的光芒,瞳孔從羊瞳化作龍目,有化作人眼。

  “我現在立刻去大兌!

  你推測不會錯的,那肯定就是現在緘言咒的來源。

  那三道符箓,就是緘言神咒的本體。

  我之前就曾推測過,激發緘言神咒的時候,幻化而出的三道符箓。

  必定是有這三道符箓實體存在的。

  絕對錯了不,就是那個東西。

  肯定是大兌消失的時候,那玉盒就已經遺失在大兌之外了。

  哪怕那只是封印里,凝聚出來的假玉盒,但承載的神妙,是肯定不會錯的。

  我現在就去,我一定要親眼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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