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后,余子清了解完最近的情況,似是閑來無事,便準備出門,去南海轉轉。
人情往來總是要有的,讓人家幫忙,親自去感謝一下,是應有之義。
以后大兌歸來,也是跟南海接壤的,也得早點通通氣,讓人家心里有底。
而且,過去了這么久,計蒙也不知道恢復了沒有,哪怕只是去看看傷病人員,也是應該的。
余子清這邊準備出門,老羊便跟鬼似的,無聲無息的出現。
“你也要出門么?”
“恩,逆向追溯到一定階段了,是時候去南海轉轉了,你有事么?”
“有事,很忙。”
“你沒事跟我去一趟南海,去見一見計蒙氏夫婦,我有些事情想要請教他們二位。”
算了,本身就得去南海,忍了。
老羊化出兇獸外相,跟著余子清一起出門,蠢狗眼看他倆都要一起走了,立刻眼巴巴的跟了過來。
蠢狗最近的日子,過的那叫一個舒坦。
錦嵐山的人,哪都可以挑毛病,唯獨一點,便是在里長身上,都挑不出來毛病。
有什么吃的,大家吃一份,都會給蠢狗留一份。
沒事的時候,見到其他人,都會樂呵呵的給蠢狗喂吃的。
這家伙嘴就沒停過,里長有時候吃東西,看到蠢狗了,都會直接分出來一半給蠢狗。
雖然蠢狗長得丑,四不像,還是頭兇獸,但不挑食,在錦嵐山就是一個能遮百丑,惹人喜歡的大優點。
但蠢狗看到倆后臺都要出門,恐慌的情緒,就逐漸抬頭,占據上風了。
說什么都要跟著一起出門,就跟一只快要被嚇尿的蠢狗似的。
余子清沒轍,只能帶著蠢狗,當著面,給里長說了一下,回來之前,別讓它配合鉆研課題,這才擺脫蠢狗出了門。
老羊查到什么地步了,他沒給說,余子清也不問,知道老羊說了他也聽不懂。
只有最后的出結論的時候,他能聽懂就行了。
中間的過程,能省則省算了。
一路很平穩南下,穿過荒原南部,順路還看了一眼大兌牌樓。
這地方一如既往的平穩。
自從偶爾有人進入牌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之后,也沒人再去大兌了。
好的地方則是,每年的氣溫雖然越來越低,夏天變短,冬天變長。
可南部的生機,卻遠比二十年前強太多了,一路走來,生靈漸多。
曾經看不到的森林,也已經有了雛形,再過幾十年,可能會更好。
有生機,便會進入一個良性循環,等再過一二百年,大兌歸來的時候,起碼不會太過于動蕩。
余子清沒著急趕路,就在荒原南部走訪探查,搜集到第一手的資料。
下次去大兌,將這些資料交給老張他們,他們就會根據現有的資料,做出長遠的規劃。
反正想要讓余子清跟某些人那樣,在皇帝這個職位上卷到死,那是不可能的。
事無巨細的去插手,累死了也忙不完。
搜集完資料,從荒原南部海岸,進入南海。
本來沒想這么急找大嫂引路,位置在哪他也知道。
誰曾想,他這邊剛進入南海沒多久,便見天空中朵朵白云匯聚,蒙蒙細雨揮灑而下。
余子清連忙見禮。
“見過大嫂。”
“好久不見你了,可是有要事?需要怎么幫忙,盡管說。”
“大嫂客氣了,此前麻煩了你們,再者,近來好不容易閑下來一點,便想著,來看望一下二位,當面感謝一下。”
“還客氣什么,來吧,我給你們引路。”
“我這不是不想麻煩大嫂么,再者,我知道地方的。”
余子清客氣了幾句,還是被大嫂引路前行。
他本來是不準備去那座給他留的島嶼的,顯得有些沒成色。
要去也是先去計蒙潛修的地方拜訪。
不過被引著路,又說計蒙氏已經在來的路上了,直接早島嶼上匯合即可。
到了地方,遠遠的就見海上霧氣繚繞,有一種天然迷陣的韻味在里面。
此地波瀾不起,靈氣濃郁,水汽蒸騰,海面之下,生機盎然。
余子清觀四方,隱約也只能大概辨別出來,若是沒有靈氣,這地方也應該是一個非常好的漁場,而且有天然的深水港,海底地勢,也能讓這里的風浪變小,一切都變得平穩。
深入霧氣,行走數百里,霧氣消散的瞬間,便見前方一座大島嶼,驟然出現。
而那大島嶼兩側,還有星羅棋布的小島嶼,點綴在海面上。
四方靈氣,在這里交匯,自然而然的衍生出神光陣陣,垂落到島上。
堪比一些頂尖洞天的環境,再加上還是在南海,難怪這么多人一直惦記著這個島嶼。
只要以這座島嶼當做駐地,輻射開,方圓萬里海域,都在其掌控之中。
這片海域的各種資源,就足以撐起一個頂尖大派。
而且這座島嶼的演化和環境,明顯不是區區數十年就能變成這樣的。
很顯然是在當年南海整體環境暴烈混亂的時候,這里都相對很平靜。
這就尤為難得了。
所以,因為這座島嶼,掛掉的各種投機者,可不算少。
這些年,來南海跑馬圈地的人,那是一波接一波。
最近已經跟南海的海族起了不小的沖突,這是兩邊跑馬圈地的人,一個從南向北,一個從北向南,終于碰到一起了。
這些倒是跟這里沒多大關系,這里依然很平靜。
再次見到計蒙氏,他的實力已經恢復了不少,氣息晦澀,隱而不發,應該是已經恢復到九階了,接下來恐怕就沒這么快了。
不過有大嫂在這邊,問題不大,也沒什么危險,慢慢恢復唄。
之前廖家那倆強者,一直在這里閉關潛修,爽的一批。
閑聊了一會兒,余子清找了個話頭。
“這次是有些有關南海的事情,想要請教一下,這位是我家里的老師。”
“這個啊……”計蒙氏神色有些為難。
“要是不方便的話就算了。”
“倒也不是不方便,只是我的確了解的不多,要不,你還是請教一下內人吧。”
這個時候,細雨落下,大嫂的聲音在余子清和老羊的耳邊響起。
“還是我來吧,他的確了解的不多。”
余子清給老羊一個眼色,老羊立刻去跟大嫂單聊。
余子清留下來跟計蒙氏急速扯其他的事情。
“還有件事,需要大哥知道,大兌數百年后,便會歸來。”
余子清大概說了一下,但是沒提他已經是新的兌皇。
計蒙氏一聽余子清的語氣,還有大量的安排,心里大概就有數了。
他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余子清。
“就是你想的那樣,機緣巧合,事趕事,變成這樣的,我也不想。
但事情已經到這一步,總不能直接撒手不管了。
所以,這次來,還有些事,想要請教一下。
比如,當年的事情,我相信沒人比你更了解了。”
計蒙氏輕嘆一聲。
“兌皇隕落了么?”
“隕落了,憑良心說,他的確已經盡力了,我也會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記錄下來,該是什么就是什么,不會只留污名,是非功過,留與后人評說。”
一聽這話,計蒙氏便站起身,對著余子清行了一禮。
“我結識他時,他尚未繼位,我能看得出來,那個時候,他眼中還是有光亮的。
后來我再見到他,就看到他心里似乎有無數的心思,壓著他。
那個時候,我只能看出來,大兌的問題很多,特別麻煩。
卻沒想到,那個時候,其實就已經積重難返,無力回天了。
他幫了我們夫婦不少,我幫他滅火,也已經盡力,落得如今的下場。
可回頭去看,當年遭劫,焉知非福,如今還留得一命,可能就是僥幸。
若是沒有因此遭劫,沉淪多年,避開了后續的大亂,可能早就徹底隕落了。
當年大兌的內情,我的確了解的不多,我只是受人所托,辦了一件事。
當年我以為是被坑了,可為了還大人情,我也能接受這個結果。
如今看來,到底內情如何,還真無從知曉了。”
當年的兌皇,到底是單純的想坑他,還是借一件事,讓他還了人情,順便強行讓他從此之后置身事外,誰也不知道了。
“至于你說的,銀湖之事,將整個銀湖引走,引入南海,倒是可以。
但耗時巨大,而且,如今荒原南部,已經穩定了,貿然做出大改變,未必是好事。
以我之見,引走一部分銀湖,留下一部分,將其控制在銀湖禁地范圍內。
只削減風險,不做特別大的改變最好。
至于你擔心的銀湖會出問題,不用擔心了,我的寶物還留在那里。
有此物鎮壓,銀湖不會造成大危害。
大兌歸來,問題也不大。
有銀湖鎮壓荒原南部,南海水汽不會北上過盛,荒原南部也不會陷入干旱,其實還是有好處的。
銀湖之中的生靈,你也不用擔心,他們是不會走出銀湖的。
南海這邊更不用擔心,不會出什么問題。
你既然來了,就在這里多住一些日子,這座島可是我跟你嫂子精心挑選了很久,專門給你留的。”
說起這個,計蒙就來了精神,拉著余子清在島嶼上轉悠,那些小島也都跟著去轉了轉。
順便還拉著去海里看了看海里的景色,海床上,各種海中的資源,還有大量一看就是人工種下的靈藥。
完事了再把余子清拉到大島的深處,給他看了看這里還天然衍生出的一座洞天。
洞天之內,靈氣濃郁之極,在一座高峰之上,凝聚出一口靈池,靈液滑落,滋養著整個洞天。
其內什么生靈都沒有,卻已經種上了不少植被、靈藥。
余子清都驚了,他都習慣了錦嵐山那種荒涼,驟然出現在這種環境極好的地方,還真有些不適應。
若是煉氣修士,實力太低的,在這里弄不好都會出現醉靈氣的現象。
“大哥大嫂費心了,這里怕是耗費了大量精力吧。”
“沒有,這里真的是天然的,鐘天地之靈秀,如此好地方,便是在上古,也很難見到的。
如今的確很難再找到一座類似這樣的無主洞天了。
正好你以后肯定會用上。”
余子清抬起頭,向著遠方的高峰望去,就見天際之上,神光垂落,落入峰頂靈池之中,源源不斷的凝聚靈液。
“這洞天看起來的確像是有人以大神通改造過的,這靈氣實在是太過濃郁,不太正常。”
“肯定是自然演化的,此處洞天,能接引日月星輝,將其化作神光落下,化作靈液。
有靈池所在,而且沒有強者消耗,此處的靈氣自然會越來越強,強行推動著洞天也越來越強。
這般天地造化,非人力可為。”
計蒙有些感嘆,卻也沒不舍得,反而覺得只有這種東西,才夠格當做禮物。
再想想,從丁卯紀年到如今,除了他之外,恐怕沒有人跟兩任兌皇的私交都不錯。
冥冥之中的造化,早已讓他跟大兌緊緊的牽連在一起,掙脫不掉了。
當年見到余子清的時候,他還真的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余子清會是新的兌皇。
他也明白,大兌尚未歸來,余子清這個身份,肯定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說的。
余子清仰望著天際之上,恍若極光一般的神光,念頭飛速的閃動。
他快速離開這座洞天,去找到老羊。
“請教完了么?”
“基本差不多了,也幸好有這位前輩在,不然的話,我想要了解的事情,怕是根本沒人能知道了。”
“跟我來,讓你看個最頂尖的好東西。”
余子清帶著老羊,來到洞天,老羊輕吸一口氣,立刻露出驚容。
“這般濃郁的靈氣,都足夠將低級修士溺死了。”
余子清笑而不語,不說話,就讓老羊自己看。
老羊一看余子清這狗樣子,就知道他又憋著什么壞。
他仔細的察看整個洞天,最后懸在半空,來到中心那座高峰,仰頭看著墜落的神光,還有從靈池之中不斷溢出的靈液。
越看老羊越是震驚。
“這洞天能凝練日月星輝化為靈氣?沒有生靈,竟然也能直接轉化?”
“你反應倒是挺快的,有搞頭沒有?”
“有,太有了。”
老羊又驚又喜,他要是能搞清楚其中的玄妙,便可在其他地方復制出來同樣的東西。
以陣法來山寨,自然是最快捷有效的辦法。
“能看出來人為痕跡么?”
“目前看,的確是自然演化而來,天地造化,無人能盡數掌握,這造化,可遠比人去催動的要厲害的多。
我現在只能確定,這座洞天,最初的時候,可能只是一個小福地。
只是后來,積攢的力量越來越弱,天長日久,不知耗費了多少萬年的歲月。
造就了如今的洞天。”
余子清眼光一閃。
“之前你不是說過,降格這種事,絕無可能是一朝一夕,一件兩件事情的影響么。
修士數量與日俱增,對天地力量的消耗,也會不斷增大。
一個修士,生前消耗的力量,遠比其死后逸散出的力量要強的多。
這就是影響之一,日積月累,數量也尤為可觀。
你若是能以此創出一個陣法,納日月星輝,虛空之力等外力,不斷進補。
就算是不能像這座洞天一樣,不斷升格,變得更好,只要有朝一日,能抵消掉消耗,就算是大獲成功。
我沒說錯吧?”
“不錯,不過,將整個洞天掌握,再演化出一座大陣。
我不太擅長這些,恐怕需要耗費很久的時間。
你最好找些擅長此道的人來幫忙。”
“原來蜍葉前輩,擅長的是這些么?”余子清恍然大悟。
老羊有點尷尬。
“想要做這些事,就不是靠專精一兩道的人能解決的,這根本不是簡單的陣法問題。
就算是你找個理由,將蜍葉帶來了,也是不夠的。
還需要一些人,差一點問題也不大,因為極為耗費精力。”
“懂了,不但要研究的帶頭人,還要有干活的牛馬。”
“別說這么難聽,只是因為事情太多,但是很多繁雜的部分,難度不大,一兩個人,別想包攬所有的活。
能做倒是能,可那可能就需要數百年時間打底。
耗費千年時間,也未必能成。
你之前說的,大項目,全靠自己,太浪費時間了。
弄不好一生就只有這一個大項目。
只需要掌握大方向,盡可能的群策群力,說不定這一生就能多解決幾個大項目。
這些可都是你說的。”
余子清咧著嘴,笑出了聲。
“你竟然用我的話,來反駁我了?哎喲喂,這太陽打西邊升起了。”
“有道理就是有道理,沒必要在意是誰說的。”
“行行行,我幫你找人。”
余子清果斷收手,再繼續揶揄下去,老羊得記仇了。
余子清轉身去找計蒙問了一下,他把事情大概一說,計蒙便擺了擺手。
“這是你的島,你愛請誰來請誰來,我只是來做客的,你問我作甚。”
余子清也不矯情,只是拱了拱手。
創立研究院的事情,他想了很久了。
不只是錦嵐山內的研究,還有大兌這邊,也是必須要有的。
在大兌招人,那就得從頭培養。
畢竟,大兌消失多年,大兌內部的類似人才,掌握的很多東西,都已經過時。
想要最快的速度,組建出最初的班底,挖人自然是最快的路子。
有了底子,再培養后續人才,發展速度就會變快很多。
去瑯琊院挖人,去離火院挖人,就是最快的捷徑。
余子清一直忍著,就是沒個合適的契機,或者說借口。
現在這借口不是來了么,先不提組建研究院的事,只說一個大課題。
招人來幫忙,應該不難。
整這個大課題的時候,慢慢培養點感情,有了交情,再慢慢潛移默化,等到最后再挖人。
實在挖不來,那也無所謂,再給找個他們沒法拒絕的大課題,接著奏樂接著舞。
反正只要人在這邊,名義上是歸屬哪的,無所謂了。
余子清風風火火的離去。
上岸之后,第一站去的就是瑯琊院。
例行給龍虎道人傳了個訊,問候了一下。
而瑯琊院內,龍虎道人接到傳訊,蜍葉正好就在旁邊,他直接把玉簡丟給蜍葉。
“前輩,蜍葉前輩出關了么?我這有些事情,想要請教一下蜍葉前輩。”
“你去見見這小家伙吧,省的他三天兩頭的來。”龍虎道人搖了搖頭,有些無語。
什么事需要專門請教蜍葉,真的非他不可么?
蜍葉也有些無語,他按照龍虎道人的信息,來到約定的地方。
余子清客客氣氣的見禮,向著后方看了一眼,隱約能感覺到,還有人跟著,暗中護持。
這應該是蜍葉的護道人,在保護他的安全。
“冒昧叨擾,前輩勿怪,實在是有一個大問題,需要前輩的幫忙。”
“龍虎道友相邀,你盡管問吧。”
“前輩,是這樣的,我有一座洞天……”
余子清大概一說基本情況,又說了一下目標,而后便一臉真誠的看著蜍葉。
“這種癡心妄想,恐怕除了前輩這等高人,旁人是基本沒可能實現了。”
蜍葉聽著升格、上限、靈氣等等,眼神里都有些震驚。
格局直接拉滿,課題難度極高,從制高點來看,還是從他的私心偏好來看,他的確都無法拒絕。
他不覺得余子清是在信口胡說,他震驚的是,余子清找他,真的是有事情,必須要他這個級別的人出手。
甚至于,僅僅只有他,肯定不夠。
至少要有兩三個同級別的人合力,才有可能在幾百年內解決。
難道之前是他想多了?
真的跟他的老友沒關系么?
不對,他這些日子,按照他老友的路徑,去博覽群書,已經有一點點頭緒了。
也不對,這個家伙,怎么會知道,這種事要來找他?
蜍葉一時有些混亂,實在是這個大項目,的確比他之前做的都要大的多。
而且他真的沒法拒絕,這種事,對于瑯琊院首來說,有能力參與,卻又不親自參與,必定會抱憾終身。
余子清眼中帶笑,拱了拱手。
“前輩,這件事,一兩個人,怕是很難完成了。
而且繁雜卻難度不高的事情,又特別多。
前輩若是有信得過的人,群策群力,多多益善,自然是最好不過。”
余子清在“信得過”這三個字上,著重加重了語氣,眼神看向蜍葉,帶著一種懂得都懂,高深莫測的狗樣子。
蜍葉輕吸一口氣,猶豫了一下,問道。
“真有這種大項目?”
“絕無半點虛言,真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