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王當然發現不了問題所在,因為從表面上看,事情還真就是這樣。
血月當空,不斷的有修士入魔,深淵裂谷的餓鬼被大量調走。
那些入魔的修士里,有些只是放大了欲望或者執念,那欲望或者執念,若是對其他人沒什么威脅,就可以算是放飛自我。
若是大開殺戒,濫殺無辜,或者是對很多人不利的,那就可以算是淪為妖魔。
這發狂和不發狂,在核心本質上是一樣的。
天魔王順利的從深淵裂谷里潛逃出來,他便能輕易的感覺到現世的變化。
無論是深海古神和懸崖神王的說法,還是他自己的所見所聞,都沒什么問題。
他再怎么謹慎,也不會覺得這有什么問題了。
他很順利的來到現世,這個過程本身,就是驗證的過程。
他還是謹慎的沒急著做什么,他一路南下,直奔大乾而去。
按照那兩位給他的說法,他也覺得現在去大乾最安全,也最容易做事。
在其他地方,他都覺得不夠安全。
尤其是西面的錦嵐山,他是覺得必須要避開的地方,甭管那個家伙在不在。
他悄悄南下,一路上感受到的魔氣越來越多,到了大乾之后,便有一種回到了深淵的錯覺。
尤其是路過一個大勢力范圍的時候,遙遙看到那宗門駐地里,魔氣森森,都堪比深淵里大量妖魔匯聚的巢穴了,他便徹底放松了下來。
魔道紀元,要開啟了啊。
他作為當世唯二還可以活動,唯一在現世的大魔,理所應當的要扛起魔道紀元的大旗。
他之前都不知道懸崖神王和深海古神的計劃,現在想想,他們倆可真有兩把刷子。
要知道,現世里的土著魔頭,和從深淵里來的魔頭,那是截然不同的。
在現世里出生,在現世里修行,在現世里入魔,那也是現世的生靈,屬于肉爛在鍋里。
哪怕現世的演化被卡住了進度,那這種天然的限制和區別對待,那也是有的。
天生的氣運就不是一個檔次。
哪怕到了大乾,天魔王還是轉悠了三天,悄悄窺視了不少入魔的修士,然后他才開始琢磨著,整合這些力量,推進魔道紀元的發展。
入夜,他抬起頭看了一眼斑駁的血月,吸納了一絲血月的力量,感受著月華之中的特殊力量,還不禁感慨了一句。
重塑了真形的月神,可真夠頑強的,竟然能扛到現在還沒有完全墮落。
不知道月神如今的真形是什么,被拉著墮落的時候,還能拉回去一些。
這八成是月神復蘇的時候,獲取真形的方式,有點問題,不然不可能扛這么久。
天魔王開始了動作,便不可避免的動用了他自己的力量。
就在他動用力量的那一刻,大兌的東邊甲辰城里,剛回到這里沒幾天的毀陽魔,悄悄調整了一下牌位面向的方向。
“天魔王?”
“哈……哈哈哈……”
毀陽魔忍不住笑出了豬叫。
整個現世里,會時時刻刻都對他們這些家伙保持絕對的關注,不眠不休,不會有絲毫懈怠的人,唯有毀陽魔。
這是余子清根本不用去叮囑,毀陽魔也會主動拼盡全力完成的事情。
天魔王逃往了深淵第二層世界,那片更加破碎,更加混亂的世界,再加上天魔王本身特性,想要抓到他,那是基本不太可能了。
毀陽魔為此遺憾了很久,念念不忘了很久。
沒想到,天魔王失了智,竟然敢主動來到現世,毀陽魔就如同觸摸到了死亡一樣狂喜。
毀陽魔興奮的牌位都在原地打轉,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他要立刻通知余子清,告訴他天魔王終于離開深淵了。
幸好,他在之前就將紅布交給了余子清,不然的話,現在想要通知余子清,都是一件難事。
他的牌位正面,如同吞噬光線的漆黑黑洞,牌位的背面,彷若有鮮血溢出,流入到正面,慢慢的滲透到那黑洞之中。
同一時間,深海的深處。
余子清早已經抓住了最后一個大詭異,他化作一團黑油一樣的物質,如同一只巨蟒在進食,一點一點的將那只大詭異吞噬掉。
一塊貼在他身上,像是沁了血的紅布里,一滴滴鮮血滲出,落入到他體內。
毀陽魔帶著狂喜的聲音,也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天魔王來到現世了!我察覺到他了!
這是萬載難逢的機會,以后可能也不會有的機會!
他這一次若是逃了,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快來,快點來,一定要快點啊!
只要能抓住天魔王,送他去死,你讓我做什么都行!”
余子清加快了吞噬的速度,將整個大詭異活吞了之后,那黑油慢慢的匯聚,凝聚出余子清的雙眼。
他看著那塊紅布,隨著紅布上的一滴滴鮮血滴入體內,很多變得陌生的記憶,陌生的情感,開始浮上心頭。
他就仿佛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審視著自己的一生。
他看到了自己正在脫離,完成一次神化,或者詭異化的過程,只不過還有一條火焰凝聚而成的鎖鏈,在牽著他,讓他玩不成最后的神化或者詭異化。
那火是怒火,火焰鎖鏈上傳來的意念和心緒,源源不斷的填充著他的心田。
這是錨定他存在,帶著鎖鏈的錨。
而這一次,以這種狀態之后,他清晰的感應到了毀陽魔的心緒,那是純粹到極致的歡喜,他并沒有殺意,沒有惡意,只有歡喜。
那泛著血色的歡喜,順著鎖鏈,化作鮮血,一滴一滴的落入他的心田。
余子清感應了一下,好像只剩下極少數小詭異成了漏網之魚,目標都已經抓到了。
古神一直找不到,可能一時半刻也不可能找到一個沒有真身的古神了。
想了想,還是去抓住天魔王更靠譜一點。
毀陽魔說的對,深海古神一直都在這,但是天魔王可以會跑的。
真讓天魔王跑了,再次茍在深淵第二層世界里,怕是永遠都不可能抓到他了。
深淵第一層世界,都碎裂成了那副鬼樣子,最大的一塊碎片化作了深淵第一層,再往下就是各種奇奇怪怪的碎片。
想要去那些碎片,方法都是千奇百怪。
就像是去不死曼陀羅所在的那塊碎片,就得嗜血魔花來構建出一條路。
按照推測,可能深淵第一層世界里,還有更多的碎片,是到現在都還沒有被發現的。
第二層世界,更加支離破碎,想要在那里找到天魔王,基本等同于在無盡虛空中,找到七陰大王。
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余子清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去抓天魔王。
他從深海的深處脫離,循著方向,不斷的向著深海的表層上浮。
等到他從深海里出來,抬起頭看到斑駁的血月上,已經有一些地方恢復了澹黃色的月色。
血月開始消散了。
當這個念頭出現的剎那,那牽動著他,不讓他徹底躍遷,化作另外一種存在的鎖鏈,便驟然發力,將他開始神化的意識,重新拉了回來。
他的身形開始慢慢的恢復人形,變成了那個餓鬼相,身上淌著黑油的樣子。
他的胸口,一桿白骨大槍,還插在他的胸口上。
理智和心緒開始向著正常恢復之后,他便伸出手,緩緩的拔出了那桿白骨大槍。
而后如同啃包米棒一樣,卡察卡察的將其啃食。
隨后剩下一點點碎渣,余子清想了想,將其收了起來。
他邁步離開,身形變化,也跌落到最初剛剛開始轉化時的狀態。
血月開始褪去之后,他得到的加持,便跌落了檔次。
隨著余子清離開,深海的最深處,那未知的視角下,深淵古神都暗暗松了口氣。
懸崖神王也不禁松了口氣。
他們是真的有點怕余子清會不斷的深入,不斷的轉化,真的從詭異邁入到了詭道的層次,成為詭道之神。
到了那個地步,徹底完成了質變,便是血月消失,一切也都回不到從前了。
而一個可以干死他們的詭道之神,永遠存在著,只是想想,他們就覺得窒息。
永遠的鎮壓著他們,那都是最理想的情況。
更有可能的情況是,諸神從此徹底消失。
所以,賣隊友什么的,其實也還算是可以接受。
畢竟,天魔王又不一定會死,他們只是需要天魔王將這個家伙引出去。
只要能堅持到血月消失,那便足夠了。
只要血月消失,天魔王最后若是能逃掉,那這就是簡單的戰略,成功化解了巨大危機。
當然,懸崖神王和深海古神,都默契的沒有去聊天魔王。
他們對現在的結果,已經能接受了。
天魔王若是死了,那是付出了巨大代價,化解了大危機。
隨著余子清離開深海,他的意識越來越清醒,也向著正常的時候靠近了一點。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感應著肚子里的那截肋骨,已經稍稍感覺有點不舒服了。
當然,也僅僅只是覺得肚子里有異物,戳著有點不舒服,還沒到覺得必須要拿出來的地步。
當他從東海而來,踏入到陸地上的時候,血月的光輝,又變弱了一點。
他開始想起來一件事,天魔王……
好像他的靴子里就有天魔。
他跺了跺腳,沒見自在天出來,也沒見樓槐出來。
他脫掉靴子,向外倒了倒,便見兩個被黑油包裹的圓團凝聚了出來,黑油飛速的凝結,化作了黑殼,讓這倆圓團看起來如同兩個帶殼的雞蛋。
余子清拿起來看了看,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想了想算了,這倆跟了自己很久了,萬一嘗一口把他們嘗沒了,不太好。
他敲碎了黑色的蛋殼,便見兩團黑氣跌落出來,跟臭掉的爛雞蛋似的。
那兩團黑氣不斷的凝聚變化,最后慢慢的變化。
一個化作一團有位格氣息的黑氣,一個有入了魔的人族修士一樣的氣息。
不斷的變化之后,兩魔慢慢的化作人形。
自在天的氣息比之前跌落了起碼九成以上,而樓槐的氣息,也跌落了九成以上。
兩魔神情萎靡,可是眼中,卻都帶著一絲振奮。
余子清哪怕放飛自我了,還是如同往日一樣,下意識的護著他們倆。
但哪怕是如此,也讓兩魔進入到了險些喪命的歷練之中。
他們倆如同礦石落入到了煉器爐里,經過了痛苦的淬煉和打磨,哪怕力量暴跌九成以上,卻也讓他們倆完成了質變。
如同一塊璞玉被打磨出了光華,一塊廢鐵在烈火和捶打之中,化作了百煉鋼。
這種質變,靠他們自己,怕是需要很久很久,才有一絲微不足道的可能。
甚至于,根本沒有可能。
余子清打量著二魔,滿意的點了點頭。
“沒死就好,天魔王來現世了,正好去抓住他,自在天帶路吧。”
說著,他又看了一眼樓槐,將自己吃剩下的那點碎渣,拋給樓槐。
“人魔王的大槍,還剩下一點點,給你了。”
樓槐吞下那點碎渣,立刻痛苦的都快維持不住人形了。
余子清將其收入靴子里,拎著自在天繼續前進。
“走,帶你去登基。”
自在天興奮的渾身顫抖,他已經吞噬了一部分天魔王的力量,凝聚出了位格碎片,他就有了成為天魔王的可能。
如今,他已經感覺到,他可能真的會化作新的天魔王了。
他畢生難以觸摸到的追求,此刻已經近在遲尺了。
他根本不擔心此刻的余子清,是不是天魔王對手,會不會讓天魔王跑掉。
在以前,余子清都能追的天魔王跟條喪家之犬似的,以余子清現在的狀態,更沒有什么懸念。
“我感覺到他了,就在大乾境內,他可能也感覺到我了。
不過很奇怪,他這一次沒有跑。
他肯定是有什么大陰謀。”
“他不跑最好,管那么多干什么。”
隨著余子清踏入大乾的疆域,距離天魔王越來越近。
另一邊,毀陽魔也讓人傳話,以余子清的名義召喚來了甲十四,讓甲十四當做人形出租車,悄悄帶著他,向著大乾進發。
他在天魔王沒有動用力量的時候,其實也是沒法確定天魔王的具體位置的。
但他知道余子清肯定有辦法知道。
所以,他只需要確定余子清的位置,確定了余子清前進的方向,然后按照這個方向,跟余子清來一個正面匯合,就能將天魔王堵住。
至于怎么確定位置……
他其實是確定那塊紅布的位置。
他雞賊的很呢,哪怕是離開了深海,也要隨時確定余子清在哪。
通過那塊紅布來感知別的事情,未必靠譜,可感知余子清是不是又在弄死一個諸神,那絕對十成十不會出錯。
他不敢明說,其實是有點害怕余子清又把他忘了。
但做點小手段,來提前感知這件事,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看,這一次就是因為提前的布置,立下了大功。
不然的話,想要找到余子清,告訴他天魔王來了,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那會如同現在一樣,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兩面包抄。
甲十四一直沒現身,他明目張膽的出現在大乾疆域,有點不太說得過去。
但他不現身,沒有必要的時候,不出手,那就沒什么問題了。
他當好了出租車,將毀陽魔送到地方。
到了大乾南部,一個魔道門派的駐地附近,毀陽魔便道。
“就在這里了,你家陛下也快到了。”
甲十四遙望著那魔道門派,宗門駐地里,魔氣森森,宗門最前面的牌樓,都是以各種白骨搭建而成。
遙遙望去,這宗門簡直如同深淵入口。
這宗門他聽說過,本來就是魔道宗門,行事作風,乖張狠厲,其宗門內的晉升制度,殘酷之極,經常會有踩著同門上位的事情發生。
但這宗門能存在,主要還是因為他們就是內部養蠱,在外面倒是還挺克制,沒有淪為邪道。
在血月出現之后,這宗門內的人,就有些失控了。
當時這宗門的宗主,還是挺有遠見的,想要跟那少數幾個魔門大派一樣,要考慮長遠發展,必須要把那種淪為邪道的魔頭按死。
但這個宗門內,良好的養蠱傳統,內部血腥傳統,讓事情失控了。
那有遠見的宗主,被同門背刺,煉成了血尸傀儡。
之后隨著血月越來越強,滿月當日,其宗內就發生了殘酷的流血事件。
最終,還是毫無底線的那些,在血月加持下更強,活到了最后。
之后,他們完成了整合,便悄悄潛藏了下來,如同往日一樣,只是內部殘酷,實際上還在醞釀著大動作。
天魔王看上這里,就是一眼就看出來,這宗門內一堆心狠手辣的魔崽子。
這也是天魔王整合的第一個大派。
那魔道大派的駐地里,天魔王獨坐高臺,看著這里大量魔頭,心情挺不錯的。
他的確感應到自在天在靠近,但他壓根不在乎自在天。
沒有余子清在,自在天就是上門送菜。
而他昨天才跟深海古神聯系過,山君還被困在新大陸,而余子清還在深海里捕捉深海詭異。
便是那頭真龍,都不知道用什么辦法,去了皓月,一時半會肯定回不來了。
天魔王擔心的人都不在,那還怕什么。
只要他整合匯聚到足夠的力量,就算是山君來了,他也不怕。
到時候,山君有本事一口氣滅了所有入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