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清看著倆老頭,心情頓時非常不錯。
尤其是看到始在煉體,他便莫名的想笑。
也是,這老家伙辛苦太久了,是時候放松一下,做點他以前做不了,也感興趣的事情。
之前他就發現,始對體修特別感興趣,總是說著說著,就習慣性的說到,要是他那個年代若是有體修,會如何如何。
始已經改不回來了,他總是會想到,一個東西能怎么用,怎么發揮出最大作用。
余子清想要勸勸,但一想到,始都已經保持這種狀態,跨越了兩三個時代,也正是靠著這種狀態,才能堅持到現在,從未動搖。
不能說,如今解決了那些大麻煩,就開始嫌棄了。
算了,老人家怎么開心怎么來好了,有人記得這些也更好。
最好能將他知道的事情,都記錄下來,化作故事,流傳下去。
余子清醒來之后,在村子里待了一些天,便回到了大兌。
去了一趟書院,這里依然熱鬧,依然什么亂七八糟的家伙都有。
小黑子們,在這學習,接受教育,倒是頗具成效,至少一個個倒是知道了克制。
天君在這廝混著,還被老俞薅羊毛,給掛了個教授的名頭,讓他在這里教學生。
這下好了,這書院里不止什么東西都有,連死人都有了。
余子清本來還琢磨著,若是天君想保留意識,試試能不能轉生。
以其實力,若是再加上余子清愿意幫忙,多少還是有不小希望的。
天君拒絕了,他如今只要不全力出手,還能存在很長一段時間,起碼比凡人的一生要長得多。
他很豁達,覺得僅此就足夠了。
正因為能看得到終點,此刻的陪伴,才會顯得更加彌足珍貴。
他不想去賭那一絲轉生成功的機會,賭輸了,連如今的陪伴都沒了。
而若是等到他走到盡頭,也沒有力量去嘗試將意識轉生了。
余子清尊重天君自己的想法,沒有再提這事。
轉而去找了毀陽魔。
他要去踐行承諾,送毀陽魔一程。
最初的時候,他會暗暗嘲笑毀陽魔腦子有問題,如今倒是真心有些佩服毀陽魔求道之心堅定。
若是能幫上忙,自然要去送他一程。
他來到甲辰城,毀陽魔的小廟,依然很冷清,沒有什么限制,也沒人進出。
但是小廟外面卻依然很熱鬧。
這就是既古怪又很合情理的地方。
就像是,看砍頭這種事,都能發展成特色文化標簽,來湊熱鬧的人多不勝數。
但是讓人去當那個被砍頭的角色,就沒人喜歡了。
余子清進入毀陽魔的小廟院子里,這里冷冷清清,有一種讓人強制冷靜下來的力量。
等到進入廟內,便會立刻感受到那種世界都仿佛失去了色彩的感覺,生者對這里的天生抗拒,是每一個毛發,都在抗拒這里。
余子清面色如常,看著被紅布蓋著的牌位,道。
“你自己找到了前往死亡的路了么?”
“我找不到……”毀陽魔語氣有些低落。
“你能找到才見鬼了,因為根本沒有路。”
“嗯?”
“走吧,我只能試試,給你一絲機會,能不能跨過去,還是得看伱自己。”
“有機會就好,哪怕只是觸摸到也好。”
余子清帶著毀陽魔的牌位,離開甲辰城,來到深淵,直奔不死曼陀羅所在之地。
之前不死曼陀羅肯幫忙,就是因為給其承諾,若是毀陽魔能奔赴死亡,會帶上它。
如今,成不成,都得來這里。
到了地方,余子清遙遙看著不死曼陀,那一片片如同陸地一樣大的花瓣,已經凋謝了好幾片。
余子清看的出來,哪怕沒有上次的事情,不死曼陀羅其實也已經開始從盛花期走下坡路了。
只不過對于一株仙草來說,這個下坡路,可能可以走很久很久。
久到下個時代,可能不死曼陀羅都還在。
“我們來了,試一試,若是可以,這一次毀陽魔抓住機會,就會奔赴死亡,到時候會帶你一起。”
不死曼陀羅什么都沒說,只是等待著。
余子清也不廢話了,他揭開毀陽魔牌位上的紅布。
牌位正面,黑漆漆一片,如同吞噬掉了光線。
余子清取出朱筆,凝聚自己的力量,裹挾著他對死亡的認知,世界本身就有的所有有關死亡的信息。
將其全部凝聚成黑紅色的墨,一口氣書寫在了毀陽魔的牌位正面。
“死亡。”
兩個大字書寫上去,這便是余子清能做到的全部了。
他是在幫毀陽魔求道,不是在殺毀陽魔。
哪怕都是死亡,卻還是有本質上的區別。
當余子清書寫上去的瞬間,余子清便感覺到,他那個不死神通,終于有了一絲被激發的跡象。
他的身體被排斥出去,遠遠的遠離毀陽魔。
下一刻,便見毀陽魔牌位上的死亡領域展開,所過之處,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灰敗,一切都失去了光彩,只剩下黑白灰。
靜逸、死寂、沒有希望、沒有色彩。
那領域不斷的展開,毀陽魔暢快的大笑聲傳來。
“我感覺到了,我觸摸到了,我找到了,我終于找到路了,看到那一絲光了……
哈……哈哈哈……
多謝了。”
余子清越飛越遠,毀陽魔的聲音,都開始變得模糊。
他不斷的后退,那死亡領域不斷的展開,越來越大。
慢慢的,將整株不死曼陀羅都囊括了進去。
他仿佛聽到了以玄奧演奏出的最華美的樂章,感受到了不死曼陀羅竟然都開始有了歡喜的心緒。
除了這種心緒,他便只能感應到那死亡領域了。
他只是給撬開了一絲可能,毀陽魔便敏銳的抓住這一絲可能是有,也可能是無的可能,將其化作了路的起點。
這家伙是真的特別適合此道,而且,他也是余子清見過的所有人里,對自己的道最專注也最堅定的。
余子清被排斥出來,他遙遙對著那死亡領域揖手一禮,送上了最真誠的祝福。
“一路走好。”
他看到那死亡領域不斷擴大到,連不死曼陀羅都消失在里面的時候,他就知道毀陽魔成道了。
漸漸的,那不斷擴大的死亡領域,不斷的縮小。
直到最后,縮小到針尖大小,徹底消失不見。
毀陽魔不見了,不死曼陀羅也不見了。
他們去了哪里,余子清不知道,如何奔赴死亡的,也不知道。
此道已成,出現的那一刻,便是消失的那一刻。
因為毀陽魔直接無了。
余子清都有些不太敢確定,毀陽魔是帶著不死曼陀一起死了呢,還是真的赴道而去。
反正對于活人來說,區別不大。
他有些遺憾,不能看到,不能親自見識。
他身負的神通,乃是被動神通,根本不需要主動控制,條件合適,便會自行激發。
他都沒法進入到展開的死亡領域里。
或者說,若是敵對狀態,毀陽魔的死亡領域也困不住他。
這就是有好有壞的地方了,就看站在什么角度去看。
余子清要離開的時候,看了看自己手中剩下的那塊紅布。
像是沁了血的紅布,此刻再次發生了變化,變成了暗紅色,紅的發黑。
上面所蘊含的力量,也再次發生了變化,仿佛這塊紅布就是死亡的化身。
余子清將其收起,最后再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虛空,開了仙境之橋,回到了大兌。
他將那塊紅布,以一塊新的空白牌位撐著,重新擺在了毀陽魔的小廟里。
讓其代替毀陽魔,繼續維持著甲辰城砍頭季。
就當是留個念想了。
如此求道者,總得給留個名。
余子清的舒心日子,正式開始了。
百年之后。
余子清的煉神之道,無聲無息的進階十階,餓鬼道的修行,在十階之前,沒有任何瓶頸。
到了十階之后,再繼續進階,對于他來說,其實力量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
這個時候,他才清晰的感覺到,十一階應該就是極限了。
根本沒有十二階,十二階便是如同當年的修道者一樣,直接消失了,或者說合道了。
他想要進階十一階,便是要為餓鬼道本身,要為所有餓鬼為基,來做一些事了。
這倒是挺讓余子清滿意的,他真不想再苦修了,還不如干事,起碼有事情做。
又過了三百年,余子清的煉體依然卡在九階巔峰,毫無突破的跡象。
但是,里長突破了。
以超出極致的掌控為基,靠著最純粹的掌控,硬生生沖到了十階。
不是突破,是直接進入十階……
等了這么多年,不斷的給里長開課題,終于熬到了里長突破,余子清欣喜不已。
“里長,恭喜恭喜,現在輪到我了。”
“嗯?”里長看著余子清,有些懵。
“來,打死我,我就能突破了,除了您老人家,我找不到任何人,可能有機會打死我了。”
“你說什么胡話呢?”
“真的,我沒騙人,我幾百年前就找到了突破方法了,只不過,我自己沒法突破。
我的滴血重生也好,我的不死也好,其實都是我的弱點。
因為怕死,所以最終神通本身便化作了束縛,將我陷入其中。
我必須要以體修,再被體修打死一次,我才能突破。
放心好了,我參悟多年,早就做好萬全準備了。
您老一定要拼盡全力,絕對不要留手。”
余子清軟磨硬泡,給解釋了好半晌,最后還是始出面,勸了勸,里長才信了這種話。
確認哪怕把余子清打的尸骨無存,神形俱滅,都依然沒事之后,里長便出手了。
只是一拳,余子清便感覺到,整個世界的力量,都仿佛倒卷而去,將他拋棄。
整個世界,所有的力量,都站在里長身后,加持在那一拳上。
他只看到了一個仿佛無限大的拳頭,轟了過來。
而后下一刻,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那號稱誰也打不死的肉身,在里長極致掌控的極致爆發下,瞬間便化為齏粉。
一滴金血出現的剎那,便當場蒸發,這是最純粹的力。
跟山君那種力量不是一回事。
那一瞬間,余子清當場消失在半空中,他的意識都消失不見了。
那一瞬間,余子清的意識恍恍惚惚,仿佛看到一片只有死寂的海灘。
那里只有黑白灰,看到了一朵血色的曼陀羅花,在海邊的礁石上盛放,那是唯一點綴這片死寂的色彩。
但只是恍恍惚惚一瞬間,他的意識便陷入了沉寂。
里長一拳之后,前方一切都被抹去,連空氣都沒了。
大量的氣流倒卷而來,填補這里的空白。
余子清的意識消失之后,又憑空出現,重新凝聚。
不死神通最大限度的激活,強行將余子清拉回來,重塑肉身。
順便,讓他的肉身跨越了那最后一道界限。
余子清倒在地上,陷入沉睡,煉體也就這么進入十階了。
最后一道試煉完成了。
良久之后,余子清悠悠醒來,撓了撓頭。
“我……我好像看到不死曼陀羅了,記不清楚了。”
看到余子清蘇醒,里長才暗暗松了口氣,背著手,搖著頭離去,一邊走,一邊還略帶一絲擔憂的跟始嘟囔。
“你說,我們錦嵐山的理念,是不是有點問題?
你看,子清的突破都有一股子賤皮子的味道。”
始欲言又止,最后眼皮一翻。
“你別問我,我天賦太差了,現在才八階煉體,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不是開的煉神之道么?”
“煉神和煉體沖突,你不知道?”
“現在不是不沖突了么?”
“我不知道,比別問我。”
倆老頭嘀嘀咕咕的走遠。
余子清就這么躺在草地上,自己琢磨了下,好像是有點賤皮子。
他這突破之路,怎么一直都這么怪呢?
多年之后,群山深淵之下。
山君已經幾乎將群山深淵完全收回。
那他到現在都還無法掌控的力量,被他凝聚成了一把斧子。
他雙手握著斧子,對著那個已經瘋掉的貪婪大魔王一斧子砍下。
可怕的力量,劃破黑暗,將貪婪大魔王卷入其中。
感受著這一次的力量,貪婪大魔王反而似喜似狂的大笑了起來。
“山君,你成了!你要成了!哈……哈哈哈……”
隨著貪婪大魔王的狂笑聲,他漸漸的湮滅在那光芒之中。
山君握著斧子,看著湮滅的貪婪大魔王,仰天大笑。
“終于成了,成了!”
他在這不斷的凝練,不斷的掌控,以貪婪大魔王為靶子,嘗試了這么久了。
把好好的一個大魔王,硬生生的給逼瘋了,比山君自己還要期待山君能成功,好趕緊解脫。
今日,山君終于可以靠著他自己的力量,最純粹的力量,滅殺那不死不滅的大魔王。
他滿心歡喜,確定了很多遍,確定貪婪大魔王是真的被他干死了,他才迫不及待的離開深淵。
閉關多年,他要去跟余子清分享下這個喜悅。
他飛出深淵,來到錦嵐山。
從天而降,遙遙就看到,里長,正跟一個老頭在下棋,里長還在那吵吵鬧鬧的要讓二十四子,不然就不玩。
山君看著里長對面那老頭,呆立當場。
他忍不住喊了一聲,聲調都有些變了。
“始君?”
始抬頭一看,看到山君,立刻笑著打了個招呼。
“來了啊,你稍等下,我這局棋快贏了。”
山君落在地上,看著跟里長下棋的始,一臉懵逼,腦袋都是嗡嗡的。
我是誰?
我在哪?
發生了什么?
我錯過了什么?
等到始虐了里長一局之后,抬頭一看,山君呆呆傻傻的站在那,看起來愣頭愣腦的,倒是讓始覺得親切了些。
跟當年一樣啊。
余子清也沒管這些,余子清現在正在月宮里,給月神送了點新靈植。
順手把新培育出來的一株樹苗,給種在皓月上。
聽農院首吹噓的,這要是在皓月上活不下來,他以后都不碰植物了。
這毒誓發的夠狠的,余子清就信了。
他在陪月神喝酒,喝飄的月神,就開始狂放起來了。
“你之前不是說,用那些深海的詭異釀的醉生夢死,釀好了之后,就給他們嘗嘗么?他們喜不喜歡?”
“咦,你說的對,不說我都忘了。”
余子清拿出一小壇,隨手一劃,便見一道裂縫出現,他將那小壇酒丟出,讓其落入深海之中。
等到丟出去之后,余子清才有點懵懵的道。
“壞了,深海詭異好像死完了吧?”
“算了,別管了,你上次說那個什么什么,準備的怎么樣了?”
“什么?”
“就是你說,你要整理的法門啊?
你不是說什么學修道者么?
補巴哥什么的?”
“噢,那個啊,趁著不確定,我再給添點東西。
變成一個法門之后,以后再遇到什么現世演化卡住之類的情況。
那就不用費這么大勁了,用其他的方法也可以修補。
我在寫了,別催了。”
“寫多少了?”
“書名我都快寫好了!”
“哇,那可真快啊。”月神說著,就開始大笑了起來。
余子清被激了一下,忍不住道。
“那是我最近忙,我在先寫詭術的法門,等詭術寫完了,就開始寫這個。”
余子清有些喝大了,意識都開始有些模糊,嘴里還在嘟嘟囔囔,說什么兩個月后就開始寫……
(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