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邪門了嘿!
景旸看看自己食指上的甲字戒,又抬頭看看窗外的月色,又低頭看看自己的甲字戒。
當初自己和小滴隔著一整塊大陸,一個在大陸西岸,一個在大陸東岸,都能在夜晚的時候通過月標傳音交流。
別說突然間傳音中斷了,心電感應之清晰迅速,甚至連延遲都沒有。
“看來他消失到了很遠的地方。”小滴在旁說,她身上的堅的大小明顯地收縮了許多,修行到了后半程,額頭開始冒汗。
“嗯。”景旸應了一聲,無意識地轉動著戒指,「甲」字與「天道」代號交替出現在正面。
他和小滴并未分散到不同的大陸后,再用戒指月標嘗試交流過。
因此他對這一類情況下,心電感應時的情況,究竟是不是與酷拉皮卡剛才的狀況相似,并不是很確信……
景旸畢竟是月標這個衍生念能力的開發者,對其邊界有一種冥冥中的直覺。
比如他當初就直覺地認為,月標在白天時信號范圍有限,最多是同一座城市內交流;而只有在夜晚時分,信號才會無數倍地放大。
「武二在大洋彼岸受傷后激活星標,我都能清楚地感應到,月標應該也是類似的效果,哪怕跨洋跨大陸,只要在夜晚,就應該可以無損交流……」
景旸心里想著。
只要是夜晚……
這里的人類社會只不過獵人世界的一隅之地,只要自己和小滴現在身處的艾佛芮卡大陸是夜晚,那么不論酷拉皮卡此刻身處六大陸的哪一個,應該也同樣是夜晚才對。這一點自己與小滴驗證過,她就沒聽說過什么有什么夜半球、晝半球的說法。
景旸于是就忍不住吐槽道:“酷拉皮卡那小子,該不會是‘消失’到了暗黑大陸去了吧?!”
按照自己當初的猜測,當位于莫比烏斯湖內“六大小島”上的人類社會處于黑夜時,那么暗黑大陸的許多地方,或許正好處于白天。
景旸搖搖頭,這個也太離譜了。
更大的可能是酷拉皮卡此刻處于某種念能力制造的環境中。
恐怕也只有念,才能干擾同為念的月標的信號……
第二天中午,天空競技場腳下。
人流如織,一個身穿灰色針織衫的男人,仰頭打量了一下這座近千米高的巨大建筑。
全世界格斗家的天堂圣地!
他自然是耳聞已久。
引人矚目的是他雙手十指戴滿各式各樣的戒指,頸間也掛著款式粗細不同的項鏈。這些戒指與項鏈,有鑲嵌珠寶的,有純金純銀的,居然也有塑料合成材料的,可謂相當的混搭,也沖淡了可能會給人的暴發戶的觀感,反而朋克味十足,一看就不像正經人。
謳司钚睿克,獵人協會的職業獵人。
為了酷拉皮卡的事情,他訂了最早的飛艇趕了過來,當下也不猶豫,排著隊竟如天空競技場后,直接給前臺小姐出示了自己的獵人執照。
“我找244層的樓主。”
“啊,請稍等。”
前臺小姐當然不敢怠慢職業獵人,很快查到鎮元子先生確實有個預約,當即做出安排,搖來一名同事,領著這位職業獵人乘坐電梯前去244層。
電梯里,謳司熟稔地套話,主要是想打聽打聽,昨晚與自己通話的那人是個什么來路。
聽聲音好像年紀并不大。
酷拉皮卡的年紀也不大,因此謳司倒不意外。
只是他沒想到,年紀不大的酷拉皮卡擁有那樣的實力,已經足以叫自己吃驚,而這個疑似酷拉皮卡朋友的人,竟然是天空競技場的一樓之主。
一日一場,一日十層。
十戰十勝。
正面擊敗前樓主,取而代之……
工作人員積極地介紹著鎮元子在天空競技場的事跡,謳司不時地點頭,這個鎮元子恐怕在第一層的時候,就已經是念能力者。
少年念能力者并不少見,但通常都只是具有奇特的念能力,而實際的作戰能力偏弱。
酷拉皮卡已經足夠出類拔萃,這個鎮元子不知道具體又是什么水平,到底是仗著熟練的念能力應用,而在天空競技場里逞威風,還是……
正這么想著,電梯門徐徐打開。
“到了。”工作人員提醒,卻注意到謳司的神情有異樣,不禁疑惑,“請問……”
“哦,哦,沒什么。”謳司回過神來。
剛才,電梯門打開時,一股強勁的氣撲面而來。
即使是現在,同為念能力者,眼竅已開的謳司,也能看到好似霧狀飄散的能量場在眼前的走廊里浮動著。
很強的氣。
謳司還沒有外行到被這種程度的氣給震懾住。
但酷拉皮卡的這個朋友的實力,確實超出他的預料。
自己好像過于小瞧了天空競技場樓主的水平——又或者,酷拉皮卡的這個朋友,本就超出了天空競技場樓主的水準。
工作人員還想給他領路,謳司卻邊走邊道:“我知道他在哪。”
眼前的這股散發的氣就是最好的領路的標識。
就在那個房間。
謳司越靠近,發現這股散發的氣越濃郁,直到他砰砰敲門,說“我是謳司钚睿克,我來了。”時,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顯得有些凝重。
“進來吧,等你很久了。”屋里傳來回答,確實是昨晚通話里的少年音。
謳司推門而入,看到的是一個穿著背心短褲,光著腳在地板上正全身散發念氣處于修行狀態的少年。
直到這時謳司終于可以肯定,這少年樓主的念的實力,絕對不弱于自己。
而在這少年樓主的旁邊,坐著一個黑發的戴眼鏡的少女。
少女很安靜,在謳司進門后,就一直盯著他看。明明像是好奇的觀察,卻又似乎并沒有多少情緒……這眼神也太古怪了!
“你果然厲害!”謳司看向景旸,贊道,“酷拉皮卡說他沒贏過你,這就難怪了。”
小滴奇怪道:“酷拉皮卡的念能力都是他教的,當然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聽他胡扯呢!酷拉那小子的性格,怎么可能閑著沒事對人提起我們。”景旸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將身上的念氣收斂,維持到纏的程度,“更何況,我根本就沒有跟酷拉皮卡真正打過,又談何輸贏。”
他看向對面,“詐了一下,確認我們真的是酷拉皮卡的朋友了?”
“你教他念能力,已經不止是朋友,而是算他師父了吧。”謳司苦笑道,“你看到我的樣子并不意外,看來也已經查到我的職業獵人資料了。”
不過,真的假的?天籟 酷拉皮卡的念能力,是眼前這少年教的?
且不談酷拉皮卡才多大年紀,學習念能力又花費了多少年……眼前這位叫鎮元子的少年,到底多大?
“談不上是師父,他資質絕佳,我只是給他開個念,他自己就練起來了。”景旸謙虛地說,“大家也不是很熟,就不用客套了,說說吧,酷拉皮卡究竟是個怎么消失法了?”
謳司嘆了一聲,說道:“說是消失,但10天過去,我恐怕他已經兇多吉少。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這點你放心,他還沒死。”
謳司疑惑地看向景旸。
景旸重復道:“我已經確認過,他還沒死。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最要緊的當然是找到酷拉皮卡。在那之前,你先把發生了什么仔細講講。”
謳司這才明白過來,看來酷拉皮卡與眼前這個他實際上的少年師父之間,存在某種聯絡的方法,或者至少是可以確認對方生死狀態的特殊手段?
“原來他最后把手機扔出來,就是為了讓撿到手機的人,能夠與你取得聯系……”
謳司搖頭嘆息,去沙發上坐下,將10天前發生的事情,對景旸與小滴娓娓道來。
當初在仙水山上,酷拉皮卡拷打那個青年畫家,取回一對火紅眼的同時,又找出其它三對火紅眼的下落,其中兩對火紅眼的持有人身份比較清楚,因此他拜托景旸二人去找回其中一對,而自己負責找回另外兩對。
這兩對火紅眼里,持有者身份比較清楚的,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白領。
酷拉皮卡沒有費多少工夫,就從對方的家里神不知鬼不覺地取走藏在暗格里的那對火紅眼。
道德感比較強烈的小酷同學,第一次偷盜之后,內心愧疚了好一陣子,時常一個人EMO得不行,覺得自己真的是在墮落。
取回一對同伴的眼睛,自己卻好像內心失去了一些什么。
溶液里火一樣燃燒的眼瞳,似乎是死去的同伴在凝視著自己……
最痛苦的事情,并非是渴望報仇而不得,最痛苦的,是自己或許有可能會對復仇這件事產生動搖。
書里的大道理不是講了嗎,沉溺在仇恨中毫無意義,活在當下才對得起死去的人。
可我也本該一同死去的!
酷拉皮卡雙眼燃燒起火焰,與溶液中的火紅眼對視幾秒,他默默地將之收起。
但是剩下的這一對火紅眼,持有者的身份信息就比較少了。
酷拉皮卡耗費大量時間與精力,才慢慢查出更多的蛛絲馬跡,最終將目標鎖定——對方是一名新興CULT的教祖。
……謳司當然不可能知道以上的過程。
他第一次碰見酷拉皮卡時,則是在他們都盯上了這個教祖的時候。
“我雖然不是專業的賞金獵人,但出于我個人的興趣,比較厭惡這種蠱惑人心,甚至殘害普通人的教祖之流的貨色,所以就領了這家伙的賞金任務。”
謳司戴滿各式戒指的雙手交叉相握,低著頭緩緩說道,“為了方便潛入,我裝作信徒,潛入這個小CULT組織之中,也是因此認識了酷拉皮卡。”
“這少年實在是不會偽裝。”謳司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的眼神與那些真信徒完全不同,在教祖先生發表演講的時候,他總是清醒又鄙視地投去眼神,簡直恨不得要用眼神將對方千刀萬剮一樣。”
景旸道:“他不是不會演戲,而是不屑這么做。如果同流合污,哪怕是假裝的,也會有自己變臟了的感覺。”
謳司道:“沒錯。”
“一個教祖而已,酷拉皮卡是為了找出對方藏著的火紅眼,虛與委蛇也就罷了。可你是奔著對方頭頂的賞金去的,既然已經見到他,怎么沒有直接動手?”
“我想你已經猜到原因了。”謳司嘆了口氣,“沒錯,這位教祖是念能力者。”
頓了頓,他恨恨道:“而且,這家伙將他的那些信徒,當做可以犧牲的擋箭牌……”
“入教儀式,相當于他念能力的條件,虔誠信教后,就會變成他的肉盾。”景旸問道,“——類似這樣的感覺?”
謳司點頭道:“他大概率就是操作系。”
“我打算繼續觀察,你也知道,操作系一類的念能力,必須先搞清楚對方的能力條件,否則一個不慎,就容易中招。中了招,就滿盤皆輸,就好像他的那些信徒那樣。”謳司苦笑,“不過酷拉皮卡似乎不在意這一點,他似乎是在找什么東西——好吧,別這樣看我,后來我當然知道了,他是在尋找火紅眼。那個教祖手里收藏了一對火紅眼。”
景旸繼續看著他。
謳司嘆道:“不知道為什么,那個教祖一語道破了酷拉皮卡的身份。我也沒想到,全世界都認為已經被幻影旅團滅絕的窟盧塔族,居然還有幸存者。”
酷拉皮卡在外的大部分時間都會佩戴黑色美瞳,以掩蓋他情緒激動時顯露的火紅眼特征。
那教祖又是怎么隔著美瞳看出來的?
……是念氣?
景旸想到,酷拉皮卡進入火紅眼狀態時,渾身的念氣會直接暴漲。
如果那個所謂教祖對窟盧塔族的這個特征有所了解的話……
“我們大意了。不,應該說,是我大意了。”謳司懊悔道,“我只以為那家伙可以讓他的信徒充當他的肉盾,誰知道他還能血祭他的信徒,讓他的念能力極大地增強……特別是,他同樣獻祭了自己的性命,念能力本身就提升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情況下。”
回想起當時的慘烈又詭異的情景,謳司仍然心悸。
“我不知道他啟動了什么樣的念能力,但這類教祖的角色原本也不像是正常人,他識破酷拉皮卡的身份后就更加瘋癲,嘴里總是念叨著‘火紅眼’,‘沒想到還有活的’,‘太好了’之類的話……”
“無生觀音,千手如來!”
“真佛怒視目,血紅人間!”
“哈哈哈哈……”
隨著癲狂的叫喊聲,原本還有些肥胖的教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了下去,相對的是他身上涌出的如同黑火般的扭曲念力澎湃而出!
如同從地獄之中咆哮而出,在整個會場內席卷、肆虐,掃蕩一切,吞食一切!
“不好,快走!”酷拉皮卡大喊,身上維持著堅,抬手具現化出海豚書架。
一只玉佛項墜在枯瘦如柴的教祖頸間晃動著,如同一顆奇點,將洶涌而出的如同地獄里噴涌的黑色念力鯨吞。
“無生觀音,千手如來……”
教祖的皮肉緊貼著骨頭,已經不具人形。
“真佛怒目,血紅人間……”
教祖的血肉燃燒,只剩下一具骨架依稀可見,很快在黑色的烈火念氣中,隨著他詭異的笑聲緩緩蒸發。
在最后的關頭,酷拉皮卡身上的念氣變化成骷髏騎士,大手一抓將謳司扔了出去,炮彈一般斜向上撞穿幾層天花板回到了外面的陽光下的地面上,與之相比,他最后扔出來的手機就顯得有些難以察覺,被掩埋在廢墟的縫隙里。
教團活動的會場變得空寂一片,只剩下一個個黑色的人形陰影留在地上、墻壁上,像是人類蒸發后殘存的渣滓。
“叮”……
小玉佛墜落在地,隨著最后一點黑火念氣的漩渦一卷,同樣跟著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