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甲,紫金冠。
手持方天畫戟的男人所過之處,無論是金甲銀甲,所有天兵天將盡皆低頭,任由那個青年男子踏著他們的頭頂,一步步走過。
將沈前圍住的那十幾個男女也都垂首,似是不愿直面那個男人。
他恍若才是這殘破天庭之中唯一活著的天神,主宰一切。
沈前的目光無比復雜,眼神深處有著莫名的感觸,還有無數的疑惑。
十年之前,是邊陲小城靖城最輝煌的時候。
就是這個男人一手締造了屬于靖城的傳奇,但一切也因為他而崩塌。
沈前更想不通。
為什么眼前這個江承夜看起來并沒有什么異樣,他的臉上沒有猙獰紋路,他的面色他的眼神,一切都和正常人無異。
唯一變化的,也只是歲月加諸在他身上的氣質。
此外,為什么他能讓這些天兵天將臣服?
不僅是江承夜,如李思喜這些人,也穿著天將的盔甲。
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為人知的原因。
此外,既然他們都活著,那當年被“門”吞噬的其他人呢,比如丁一的母親。
這樣想著,沈前在江承夜來到千米之外,兩人已經清晰可見對方模樣的時候開口了。
“江……”
然而,他剛剛吐出一個字,恰好止步的江承夜卻是直接抬手,擲出了手中的方天畫戟。
沈前瞳孔一縮,前所未有的強烈危機籠罩了他的心頭。
直至方天畫戟越過了那根無形的分界線,距離他只有十數米的時候,他才看清了在量天之力下驟然遲緩下來的長戟。
也直至此時,那刺耳的破空聲才響徹起來。
即便是被量天秤的禁忌之力削弱了一道,但方天畫戟的速度依舊無以倫比的快。
只在沈前剛剛看清的時候,已經到了他的眼前。
來不及拔刀的沈前只得將手中的李思喜一丟,隨即低喝一聲,調動全身力量雙拳擊向了長戟。
恍若鐘鳴的清脆聲響,似連綿雷霆在天際回蕩。
長戟不動,而沈前的身形,則是止不住的后退了數十米。
直到穩住步伐,沈前感受了一下略微顫抖的雙手,這才面色凝重的抬起頭來。
雖然江承夜多少有偷襲的嫌疑,但這一戟依舊給了沈前極大的震撼。
強到離譜的那種強。
若是沒有量天之力的削弱,沈前硬接之下不死也得重傷,大概率是直接粉身碎骨。
即便有了量天之力的削弱,這一戟的力量依舊遠遠超過了高武者可以承受的極限。
好似江承夜是在用這種無聲的方式告訴他,并非只有他一人,可以在量天秤的領域內為所欲為。
十年前,江承夜是江中軍武第一天才,鎮壓無數妖孽,十年已經過去,對方突破山海是必然,但就沈前的感覺而言,對方只怕不是初入山海這么簡單。
“我……看不透他。”
伏在沈前背后的澹臺沁也輕聲開口了。
這一句話又讓沈前心神一震。
即便此時的澹臺沁不是本體,但眼界尚在。
連她都看不透江承夜,那又說明了什么?
“江承夜,我今日來只為搞清楚一件事,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所幸沈前本來也不是來打架的,對方畢竟是前輩,一時的差距很正常,他深吸一口氣直接高聲問道。
“所有被‘門’吞噬的人都死了嗎?沒死的話,他們又在哪里?”
“還有那個妖女呢?”
江承夜面無表情,始終沉默。
待沈前一口氣問出所有疑問之后,他緩緩抬起頭來,然后摘掉了紫金冠,脫去了七彩甲,露出了飄逸的長發和古銅色的上身。
就在沈前有些迷惑的時候,江承夜把戰甲和紫金冠隨手一拋,低沉的吐出了八個字。
“擅闖天境者,殺無赦!”
話音落,他驟然消失在了原地。
與此同時,本來圍著沈前的十幾個銀甲天將身形暴退。
若有所覺的沈前直接拔出了山河刀,同一時間,江承夜的身形跨過了那根線,出現在了凝滯半空的方天畫戟旁邊。
他握住了方天畫戟,身形如同炮彈一般朝著沈前激射而來。
沈前心頭驚愕,想不通為什么明明在山海之上的江承夜可以過線,但他也來不及發問,只能應戰。
長刀和長戟碰撞出了無數火花,在難以形容的巨力之下,沈前差點沒有握住兵刃。
“草!”
連續兩次被江承夜逼入下風,本來經歷過萬人敵之后就變得有點膨脹的沈前也怒了。
“燃木!”
沈前長刀一揮,十米火焰自刀鋒上燃起,朝著江承夜怒斬而下。
他在銅人陣秘境學會了無數武技,這正是其中之一。
即便只是二星武技,但以沈前如今的實力施展,威勢卻是毫不遜色于三星武技。
江承夜毫不避讓,只是以手中方天畫戟舉重若輕般的蕩開了沈前的長刀。
然而很快江承夜就是一怔。
雖然長刀的威勢被蕩開,但那長刀上附著的火焰卻是瞬間加速,變為了另外一把沒有實體的火焰長刀,然后狠狠劈在了江承夜的脊背上。
少林七十二絕技,既然被冠以“絕技”之名,自然是各有特殊。
而燃木刀的“火影”,就是它的精妙之處,防不勝防。
叮當!
然而,火影刀砍在江承夜的肉體上卻恍若砍在了鋼鐵,只濺起了一連串的火花。
當火花散盡,別說傷勢,江承夜的皮膚上甚至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沈前不為所動,他原本就沒指望一刀就可以斬傷江承夜,只是對方的皮厚程度,著實出乎了他的預料。
“慈悲!”
沈前大吼一聲,手中刀勢一變,沒有給江承夜絲毫喘息的機會,一套柔中帶剛的刀勢已經是劈頭蓋臉的斬了出去。
那刀勢起落之處,恍若江河濤濤,竟是連綿不絕,漫天元力幻化,如朵朵蓮花,精美絕倫。
江承夜面色漠然,手中方天畫戟只是在小幅度擺動,就將所有刀勢輕松化解。
當沈前最后一刀斬出,江承夜驟然伸出雙指,穿過了所有刀影,準確至極的夾住了山河刀的刀口。
隨即……
他好似沉寂已久的方天畫戟驟然爆發出驚天光芒,朝著沈前當頭斬落。
沒有任何招式。
但快到了極致,重到了極致。
沈前自然不肯棄刀,在感受到了威脅的剎那,他不退反進,以最為驚險的角度避過了江承夜長戟的鋒銳之處,隨后低喝一聲,單手成爪,朝著江承夜的眼睛掏去。
沈前的想法很簡單。
你肉體堅不可摧,我不信眼睛也是如此!
江承夜略一皺眉,不得不暫時收回長戟,往前一橫。
沈前就握在了長戟的橫桿之上。
兩人你握住我的刀,我抓住你的戟,場面似乎陷入了僵持。
但只是下一秒鐘,兩人幾乎同時起腳,朝著對方狠狠踢去。
而沈前身上,也瞬間浮現戰甲。
兩人小腿重重撞在一起,發出了沉悶響聲。
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兩人緊跟著又出了第二腳。
咚!咚!咚!……
一腳接著一腳,兩人在觸目可及的狹小地帶,展開了最原始也是最為兇險的肉搏。
直至某一刻,江承夜好像是終于受夠了這種無聊的碰撞,驟然松開了沈前的長刀,一拳砸向了他的臉。
沈前順勢后退,兩人終于拉開了距離。
沒有半點廢話,江承夜眼神一冷,又揮舞著長戟沖了上來。
沈前也根本顧不得肉體傳來的疼痛,長刀毫不示弱的迎上。
他放棄了所有花里胡哨的武技。
因為他已經發現,這些低等星級的武技對于江承夜根本無效。
原因很簡單。
極境!
江承夜是極境武者,或者說無限接近極境的武者。
雖然沈前表面上很淡定,但實際上內心卻無比震動。
假身的澹臺沁也能進入極境,但卻需要以燃燒元力和肉身作為代價。
而江承夜不需要。
他本身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極境武者。
他對于自身力量的掌控和所有時機的把握,近乎完美。
雖然可能是因為他自降了境界,但依舊能說明對方不負絕世之名。
不僅如此,他還發現了江承夜明明是山海之上,卻為什么可以越過那根線的秘密。
從交戰到現在,江承夜從沒有動用過一絲元力。
他的體內如同一潭死水,感受不到任何元力的波動。
也就是說,對方用某種秘法封印了自身的元力,也屏蔽了自身的“道”,所以他才能瞞過量天秤的感知。
但這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卻更可怕。
這說明……
對方純粹以肉體力量,就可以和沈前交鋒。
而明明道的加持和元力的威能,才是山海武者強橫的根本。
要知道沈前剛剛凝聚元力,正是此生巔峰,甚至……連初入山海的武者都未必是沈前的對手,但江承夜卻能輕松招架。
甚至,隱隱有壓迫沈前之勢。
剛才一番肉體撞擊,沈前的雙腿戰甲,其實已經裂紋無數,基本是損毀的狀態。
對方可是沒有戰甲護持的啊!
沈前從未見過如此強橫的肉身,這根本就不是正常武者能達到的境界。
他不信一個普通山海能站著硬吃他一刀。
但江承夜……在沈前腦海中思緒轉動的這剎那,又連續以肉身擋了沈前數刀。
除了留下一些淡淡的白痕,有沈前元力加持的a級靈能武器,竟是傷不了江承夜。
所有紛雜的念頭只是在沈前腦海中一閃而逝,很快他就收攝心神,專心應對起江承夜來。
他還不信了,以他如今的實力,在這量天秤之內,難不成還要依靠系統?
鏘!鏘!
轟!轟!轟!
兩人在長空之中你來我往,不斷碰撞著。
偶爾落空的元力和長戟,震得長空發出陣陣爆響。
不知是在江承夜隱約的壓力下,還是因為沈前斗志高昂,他的刀勢在變得大開大合之際,威能也在節節暴漲。
那些體內新生的力量,在不斷被沈前徹底掌控。
隱隱的,他開始占據上風。
沈前甚至都還來不及欣喜,就見江承夜面色一凝,動作突然遲滯。
就在沈前要乘勝追擊的時候,江承夜驟然暴吼一聲,他的全身鍍上了一層金光,隱約有森白火焰燃起。
接著。
江承夜的氣勢猛然暴漲,手中本就勢大力沉的方天畫戟,在這一瞬間力量倍增。
猝不及防的沈前被長戟劈中長刀,山河刀劇震之下,沈前也被劈得倒飛而出,重重砸在了數百米之外的山峰上。
石塊紛飛,沈前的身體直接陷入了山縫之中,接著臉色一白,止不住的吐出了一口鮮血。
交戰到此時,這是沈前第一次受重傷。
他爆了一句粗口。
神通!
這他媽一定是神通!
他終于醒悟,江承夜的肉體如此強橫,必定是因為修煉了某種煉體神通。
而此時,對方好像是開啟了神通的某種秘法,徹底展現出了他肉體的恐怖。
根本沒有給沈前喘息的機會,江承夜腳下一動,整個人又如流星一般咂了過來。
沈前眼神一狠,他今天還真他媽的不信了。
“吼!”
沈前腦海中的精神內核光華大放,他的口中也發出了類似獅王咆哮的聲音,震得江承夜身形一滯。
附著了精神力攻擊的佛門獅子吼!
不僅如此,沈前的眼睛也好似鍍上了一層金光。
這一瞬間,世界在沈前眼中透亮了起來,連帶著江承夜的身形和動作,好似也緩慢了百倍。
在極致的壓力之下,沈前第一次嘗試將精神力融入到戰斗之中。
“就是現在!”
在精氣神全部合一的狀態下,沈前好似終于找到了那等待已久的契機。
他腳下一動,從山峰之中暴射而出,手中長刀一舉,隨即以開天之勢,朝著還在白米外的江承夜一刀斬了下去。
“影……刃!”
之前察覺到江承夜的肉身堅不可摧,沈前就意識到也許只有這一招才能打敗對方。
但時機很重要。
甚至可能只有一次。
而現在,沈前等到了!
江承夜身形只是遲滯了剎那,他很快就掙脫了那無形的束縛,手中方天畫戟一揮,帶出匹練般的幻影,迎上了沈前延伸出百米的恐怖刀芒。
刀芒被長戟劈散,但江承夜的面色卻是變得錯愕。
他的身形凝固,隨即不可置信的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胸腹。
在那里,一道血痕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向上下延伸。
剎那之間……就斜跨了他的整個上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