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李智云才發現,他小覷了這些‘古人’。無論是薛收還是杜如晦,都讓他心里徹底改變對‘古人’的看法。
在杜如晦的注視下,李智云嘆道:“我確實有所察覺,但只是想要自保。”
“僅是自保?”杜如晦面露‘不懷好意’的笑。
“克明,你又何必如此呢。”李智云對杜如晦的刨根問底顯得有些無奈,知道放心里就是,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聞言,杜如晦心里已有答案,他微微一笑,“是卑職想多了,還請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李智云松口氣,坐在軟墊上,問道:“那我現在要怎么做才行?”
杜如晦來到他身邊坐下,身子前傾,低聲道:“殿下,王協必須要交出去,但是不能讓王珪交給太子,得換個人。”
“換誰?”
“王通。”
“長史?”李智云不可思議道:“克明,你沒有開玩笑吧,以長史的性子,此事他若是知曉,一定會讓我把人交給父皇。”
那日迎接王通,他提起楊秀的事情,未嘗沒有警醒李智云的意思。
杜如晦解釋道:“大王,我們完全可以雙管齊下,一邊讓薛參軍通知王珪,一邊不小心把消息透露給王通。如此一來,殿下就能抽身事外。再者,王通乃是王府長史,他有匡正殿下言行之責,由他來做此事,合情合理,任誰也挑不出毛病。而且,以王通和王珪的關系,東宮那邊也不能說什么。”
“最多,只能怪殿下讓王通知曉此事罷了。”
老杜你這心眼怎么這么多。
杜如晦緊跟著道:“只是如此一來,便壞了殿下的謀劃了。”
聞言,李智云眸色一緊。
“克明,你還真是敏銳啊。”
杜如晦一笑,言道:“其實殿下不用刻意讓太子去和獨孤氏對立,因為已經有人替殿下做了。”
“誰?”
杜如晦沒說話,只是向上指了指。
見狀,李智云沉默足足有半炷香時間,而后回過神,放聲大笑。
笑完,他看著杜如晦,“克明,我真是慶幸遇見了你。否則,我怕是早成眾矢之的。”
杜如晦謙遜道:“殿下不用擔心,若非殿下親近之人,若非關注殿下之人,若非一等一的聰明人,斷不會看出端倪。”
“你這是自夸?”李智云笑問。
杜如晦笑著撓撓頭,顯得有些憨厚。其實他沒說錯,能看出端倪的,只有這幾種人。因為,他也是跟了楚王很久,因為楚王的信任,才看出楚王的謀劃。
旋即,李智云直起腰板,朝著杜如晦鄭重一拜。
“殿下,你這是?”杜如晦手忙腳亂去扶。
李智云抬起頭,拱手正視,“往后,還請先生,多多指教智云。”
言罷,又是一拜。
見此,杜如晦拱手,“杜如晦,必盡全力,竭盡所能,輔佐殿下!”
俯身,下拜。
堂內寂靜無聲,只有兩人相對而拜。
得杜如晦之助,確實讓李智云十分高興,但是杜如晦的一番分析,卻讓他毛骨悚然。
他認為自己沒有入局,但實際上自己早已入局。
“克明,你覺得我該如何對待薛參軍?”
杜如晦略作思忖,言道:“殿下,薛參軍其實并無壞心,他只是在做自己覺得對的事情。而且,他的本意應該也不是謀害殿下。卑職以為,他到底出身河東薛氏,將來會成為殿下臂膀,不可輕棄之。且,薛收素有才干,殿下不能放過。”
“可是他的心思,不在我這兒。”李智云一嘆。
杜如晦笑著道:“殿下放寬心,薛收那邊,交給卑職就是。”
“那好,薛收就拜托你了。”
“定為殿下分憂。”
杜如晦告辭而去,李智云看著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他想起來,杜如晦貌似是京兆杜氏出身。
城南韋杜,去天尺五。
李智云明白,他若想成事,離不開這些人。
“阿強。”
李強從外面走進來,“殿下。”
“杜參軍自即日起便是本王心腹,你可派人暗中保護他,順便也看看,誰想對他動手。”
“遵命。”
隨著李強下去,李智云坐在軟墊上久久無語。
他覺得,自己越來越不相信別人了。
或者說,孤獨感越來越深。
那一條路,或許就是所謂的孤家寡人吧。
只是,懸崖陡峭,行差踏錯一步,自己將會萬劫不復。
“唉。”
一聲嘆息,回蕩在屋內,久久不散。
河東薛氏對關隴獨孤氏沒有私仇,只有立場敵對。他們之間的斗爭也不涉及仇恨,只有利益之爭。
看看如今的大唐六相,一個山東士族出身的人都沒有,這就足夠讓他們心中不滿。
薛氏并沒有什么人有機會接近相國的位子,但是這不妨礙他幫助其他的山東人士接近那個位子。若一直是關隴當權,用腚想也知道山東士族會被干的多么慘。
同為山東士族,幫助別人,就是幫助自己。
薛收從本心上來說,并沒有要設計李智云的意思,他只是希望楚王能夠和山東士族聯系的更加緊密。
在薛收巧妙的設計下,東宮太子中舍人王珪得知這個消息。
東宮。
“你說的是真的?”李建成盯著王珪。
“千真萬確。”王珪道:“昨日薛收去拜訪王通,屬下恰好在場,席間,他飲酒過多,無意透露出這個消息。”
李建成來回走著,說道:“無意?他是不是故意把消息透露給你,或者說,這是楚王的意思?”
王珪道:“殿下,不論是不是楚王的意思,這都是我們的絕好機會。現如今圣人深惡獨孤氏,若是殿下呈上這份證據,圣心必然大悅。”
“那為什么楚王不這么做呢?”李建成反問。
王珪略作思忖,言道:“殿下的意思是,楚王想利用我們?”
“不然呢?”李建成道:“楚王也知道父皇不滿獨孤氏,這樣的功勞,他為什么要讓給別人?他若真與孤一條心,為何不直接來找孤道明情況呢?”
王珪道:“薛收說,楚王甚為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把人交出去。”
這讓李建成一怔,他忽然想起來,老五不是老二,應該沒這么多的心眼吧。
最近李世民為征薛舉,在軍中大肆排除李建成的人,弄得他很是疲憊,變得疑神疑鬼。
便在此時,東宮右翊衛車騎將軍馮立匆忙來報。
“殿下,圣人傳召您立刻入宮。”
“可有說什么事情?”
“內給事沒有說,只讓您立即進宮。”
“孤知道了。”
李淵突然傳召,李建成只能將此事暫時放下,整理一番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