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轉移到竇建德身上,最開心的莫過于李建成,他心里實在很擔心父皇會繼續敲打他。如果可以,他希望父皇永遠不要再提起秦王之死的原因。
至于李元吉,仍舊在回味那兩個巴掌。
不開心的,自然是陳叔達,他是希望有人能提起太子支援不力之事。但是等了又等,不僅旁人沒說,竇抗居然也沒提起。
現在蕭瑀準備轉移話題,陳叔達自然是不愿意,他緊跟著開口說道:“陛下,臣有一事,不吐不快。”
聞言,李建成一顆心瞬間緊繃。陳叔達是老二的人,他莫不是想要重提舊事?
其實李建成有想過當初直接兵變奪權,但是李叔良和李道玄來的太早,讓他沒有準備,更重要的是楚王不是他的人,他不能控制楚王軍,沒想到當初的猶豫會演變成現在這般光景,簡直就是折磨人。
他一邊期望不要有人提起秦王之死,一邊又希望父皇能夠直接釋懷放過這件事情,著實矛盾的很。
眾人看向陳叔達。
李淵問道:“陳相何事?”
陳叔達道:“當初,太子負責支援秦王殿下,六月已經動身,但是行軍半月,卻堪堪抵達太原,致使秦王殿下戰死。齊王殿下隨軍出征,不聽號令,未能守住善陽,此二者,皆乃秦王之敗主因也,陛下難道不聞不問嗎?”
怕什么來什么,陳叔達的話,無疑是對李建成心理防線的挑戰。
在李智云看來,陳叔達已是豁出性命要為秦王討公道,因為今日之后,太子和齊王,必定會想盡辦法鏟除陳叔達。
但是話又說回來,齊王干的狗屁倒灶的破事,陳叔達也不可能轉投太子和齊王陣營。
他只有一條路走到黑。
相比較而言,李智云更加在意竇抗的反應。這位秦王昔日的鐵桿心腹,此次是否會附議呢?
沒等多久,竇抗就給出了反應。
“陳相,秦王已經故去,現在追究這些有何意義,你難道想圣人繼續悲痛嗎!”
好家伙,竇抗這一番話,直接震碎一干人眼球。
你特么不是秦王的人嗎?
你特么和陳叔達不是一伙的嗎?
竇抗,你今天出門沒帶腦子?
你還有沒有底線?
節操何在?
眾人雖然有疑惑,但是不乏聰明人很快想通竇抗的態度。這其中,除卻齊王之外,其他人基本很快就想明白了。
秦王已經死了,太子登基再無威脅,竇氏這是在投石問路,準備向太子投誠啊!
李建成起初也奇怪竇抗為何不找他麻煩,但是想明白后,嘴角不由得露出笑容。
干掉秦王實在是太正確了!
秦王若在,竇氏絕不可能歸順于他!
這么一來,李建成因為先前李淵要殺劉文靜,以及面對陳叔達的責問的郁悶心情,頓時消散無形。
劉文靜當初離開長安時說過的話,再度回響在李建成耳畔,除掉秦王,才能杜絕一切危害!
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兒子開心,老子就不開心,李淵雖然對世家節操不抱希望,但是他也沒想到竇氏這么沒節操,秦王方死不久,他們掉頭就去投入太子的懷抱。
簡直不可饒恕!
“陳相所言,諸位都聽見了,你們覺得呢?”李淵語氣平淡,聽不見什么波動。
李元吉陰沉道:“父皇,當初二哥是讓房玄齡鎮守善陽的,自兒臣臘河谷戰敗之后,二哥再也沒有給兒臣半分兵權,此事如何能怨得了兒臣,還請父皇明斷!”
齊王是個直爽的人,有什么就說什么,而且說的也是事實。更關鍵的是,可能齊王也沒想到,他這番話,李淵還是贊同的。
原因無二,主要是李淵知道老四和老二關系一向不好,老四貿然進攻臘河谷戰敗,老二確實有可能會趁機卸下老四兵權。
這么一來,老四的理由其實也蠻充分的。
谷瀖他先前之所以要抽老四大嘴巴子,就是在敲山震虎,他在警告敲打太子和老四。
敲打,不等同于直接對付齊王。
李淵有時候事后回想當初派遣太子去支援秦王也挺后悔的,但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只怕還是會讓太子過去。因為當時頡利來勢洶洶,連秦王都擋不住,萬一換成別人掌軍,那個人戰敗或者投降頡利,大唐可就危險了!
只能說,他唯一沒算準的是太子真的會趁機害死秦王。雖然,太子害死秦王是他的猜測,還沒有具體的證據,但是他心里卻十分相信這個猜測。
李元吉說完后,李淵沒有說話,等同于默然他過關。
裴寂拱手道:“陛下,陳相所言著實駭人聽聞,恕臣不敢茍同,此事事關重大,不宜妄斷。”
作為老李的基友,他最懂老李。
懷疑太子害死秦王是一定的,但是裴寂更明白的是,圣人現在需要淡化這件事情,穩定朝局。
如果真的證實是太子謀害秦王,那堪稱大唐立國以來最大丑聞。到時候,圣人要將太子怎么辦?
廢太子?
不現實,那會對原本就有動蕩的朝局形成巨大沖擊,不利于戰后的穩定。
更關鍵的是,廢掉太子,誰為儲君?
齊王?
開什么玩笑,圣人若立齊王為太子,朝臣們只怕會原地爆炸。
立楚王?
這也不行,楚王非嫡非長,不合制度。
是故,太子現在是不能動的!
正是因為如此,圣人才會點到即止,敲打作罷。
李淵也難受,手心手背都是肉。死了老二,難道要他真的去證實是大郎害死老二的?
如此一來,又將大郎置于何地?
難不成死了老二,現在又要大郎去死?
糾結,痛苦。
可陳叔達不能理解李淵,他一邊憤怒于竇抗的不要臉,一邊直接脫下官帽,叩首在地。
“老臣懇請圣人徹查此事!”
他這是擺明了要為秦王討公道,要撕咬太子。
李建成自然是怒不可遏,但是他卻不敢說話,因為這件事情是他的心魔,非常擔心被揭穿。
李淵臉色變了又變,想說什么,卻始終無法開口。
他確實想直接撕破太子的偽裝,質問他為何要害死骨肉兄弟。但是他卻不能那么做,因為逼急了太子,萬一他謀反呢?
除掉太子之后,原本就因為秦王之死而動蕩的朝廷局勢,只怕會再度掀起波瀾。
更重要的是,太子若是伏法,誰為新太子?
還有,李淵心底潛藏著更深一層的思慮,留下太子,維持朝局,繼續做他高高在上的皇帝。
這一點,他自己也不曾察覺。
為了權勢,為了穩定,他其實已將秦王之死的事情放在了后面。
換句話說,秦王之死的原因固然重要,固然令他憤怒不已,但是他為了權勢,已經在潛意識中選擇妥協。
這一點,李淵自己不想承認,但是卻的的確確這么去做了。
如若不然,他早已徹查太子和齊王二人,豈會等到陳叔達開口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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