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府。
武伯一夜沒回來,長孫無忌失眠了。他知道,事情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武伯追擊失敗,沒找到許昂蹤跡。另一種則是,武伯被發現殺人,下獄了。
他希望是后一種可能,因為殺了許昂,秘密永遠消失,而武伯也不會背叛他,如此一來,他就安全了。
他枯坐著,目光悠悠的看著窗戶,嘴唇干涸的開裂也不知道喝口茶水。
這種心情,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了,上一次還是在很久以前。
便在此時,一名仆人走來。
“郎君。”
“什么事情?”
“宮里來人,請郎君進宮面圣。”
聞言,長孫無忌苦笑一聲,“知道了。”
他知道,事情十有八九出變故了。
穿好朝服,長孫無忌跟著內侍,進入皇宮。內侍沒有帶著他去太極殿或者是兩儀殿,而是去了史館。
在這里,他見到了正在看書的皇帝。
“臣長孫無忌,拜見陛下。”長孫無忌低頭一拜。
李智云目光從史冊上移開,看了一眼內侍,后者會意退下。
旋即,他開口道:“你還真是閑不住啊,怎么,朕讓你做給事中,你不滿意是嗎?”
“臣不敢。”
“你不敢?”李智云冷笑,“都到這個時候了,別在朕面前裝傻,那沒什么意義。許昂和你那個武伯,都全部交代了。”
長孫無忌心一沉,認罪道:“臣昏了頭,嫉妒杜楚客,以至于做下蠢事,甘愿受罰。”
皇帝既然這么說了,他自然不會以為皇帝是在詐他。
李智云卷起史冊,輕輕敲擊著書架。
“你的才能,朕是知道的,但是你呀,好高騖遠,行事愚蠢,而且是愚不可及。”
“是,臣愚蠢。”長孫無忌應聲。
其實,他也覺得自己愚蠢,若不是自己愚蠢,豈會用許敬宗這個蠢貨。
“你最愚蠢的,是想著愚弄朕,把朕,當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李智云說道:“你以為你做事情神不知鬼不覺,你以為你能輕而易舉的攪弄朝堂,你甚至覺得朝堂諸公都是任你擺弄的傀儡,對不對。”
“臣從未這么想過!”長孫無忌臉上流下汗珠,整個人緊張的不行。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蠢在什么地方,不是皇帝看穿了他,而是他根本沒有退路可言,一旦失敗就是死路一條。
如果皇帝是已經死去的李世民,他或許可以肆無忌憚,但事實并不是如此。
當今皇帝雖然也是他的‘妹夫’,可是自己和他之前,并沒有任何的交情。
而今能被皇帝啟用,全是因為妹妹。
沒有妹妹秦王妃,他在皇帝李智云面前,什么都不是。
李智云將史冊放回原地,淡淡道:“過幾日,你自己上奏疏,請去地方為一縣令吧。”
長孫無忌一楞,旋即嘴角泛苦。
這一去地方,還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
更關鍵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會被皇帝發落去什么地方。萬一是哪個人跡罕至的地方,他這輩子就完了。
“臣知罪。”長孫無忌忍不住開口低頭求饒。
他好不容易才在妹妹的幫助下入朝為官,實在不想就這么離開長安。
離開中樞,意味著離開權力核心。
“晚了。”李智云冷冷道:“朕是看在觀音婢的情面上,才會用你,但是沒想到,你會如此忘恩負義。”
當他知道長孫無忌是幕后黑手的時候,他是真無語。原以為長孫無忌這個狡猾的狐貍,在勢弱的時候會低調,可他卻高看了這個家伙的為人。
縱然知道長孫無忌是有才華的,但這并不能讓李智云放過他。而且,他還要借機狠狠的懲處他。
否則,他還真擺不正,看不清,他自己的地位。
此人果然是個權臣,不是個良臣。
難怪歷史上李世民前腳死,后腳這王八蛋就敢懟的李治唯唯諾諾。
聽見皇帝如此直白的告訴他,當初被啟用的真相,長孫無忌羞愧難當。
“是,臣會請辭。”
看著他一臉的不甘委屈,李智云問道:“你還委屈么?朕問你,你和杜楚客有何仇怨?”
“無冤無仇。”
“那你為何對付他?”
“因為臣嫉妒他,更嫉妒他的哥哥杜如晦。”長孫無忌說。
李智云冷笑,“你若嫉妒他,何不證明你比他更有才能,行此卑鄙之事,能證明什么?”
長孫無忌沉默無語。
失敗了,挨打就要忍著。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李智云多角度對著長孫無忌狠狠的斥責,噴的長孫無忌心神恍惚。
完事后,李智云最后道:“若非秦王妃之故,許敬宗便是你的前車之鑒。但是你記著,下一次若再有此事,長孫一門,朕一個都不會放過,你最好想清楚。”
“是,臣一定不敢再犯。”
長孫無忌知道,面前這個皇帝可不是什么兒女情長的皇帝。能看在妹妹的面子上放過自己一次,已是幸運,若有下一次,自己絕對逃不了一死。
“滾吧。”
“是,臣告退。”
長孫無忌躬身退下。
李智云看著他離去,目光漸漸深邃起來。
長孫無忌是一把雙刃劍。若要用他,得先壓到他低頭臣服,否則用的不會順手。
如果,長孫無忌在此事之后還不知收斂,那么李智云一定會直接宰了他。
秦王妃確是自己所愛之女,但這不意味著他可以為了女人放棄鏟除禍患。
江山和美人,李智云知道自己會選什么。
長孫無忌的才能確實不錯,這一點不假,可若是不能為自己所用,那么他有再高的才能也是無用。
此時,李珍走進來。
“陛下,許昂等人要如何處置?”
李智云撇了他一眼,“知情不報,愚弄朝堂,謀害朝廷罪犯,怎么做,還用朕教你?”
“末將明白。”李珍躬身。他知道,皇帝已經決定處死這些人。
李智云踱步少許,問道:“那個薛禮傷勢如何了?”
“啟稟陛下,無大礙,已經著醫者替他治療。”
李智云頷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此子不錯,頗有正氣。這樣罷,你去傳旨,朕明日在太極殿接見他。”
“是。”李珍心中一動,這個薛禮,能得到皇帝陛下的贊賞,將來或許會有一番作為。
不久后,李珍前往絳國公薛收府邸傳旨,皇帝明日召見薛禮。
聞聽消息,薛收喚來薛禮,詢問事宜。
薛禮在薛收面前并未有所隱瞞,而是將自己救下許昂的事情告訴薛收。
聽完后,薛收若有所思,以他的智慧,已經聯想到不久前許敬宗的事情。
皇帝陛下,或許已經知道誰是幕后真兇了。
“仁貴啊。”
“在。”
薛收笑呵呵道:“明日面見陛下,你可要好好準備,這是你的一次機會,能不能把握住,在陛下心目中留下印象,就要看你的本事如何了。今日還有時間,我來教導你面圣禮儀,以免到時你丟臉。”
“謝叔父教誨。”
族中能有子弟入陛下法眼,這是一件好事,薛收自然是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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