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一抹殘陽,同樣是血腥硝煙彌漫。
這渭水河畔,大局已定。
而從渭水延伸,順著滾滾黃河之水,抵達至那黃河終點,那一片浩蕩渤海,戰局,卻依舊難分難解。
登萊水師,自成立之日起,便可謂是匯聚了大明水師最后的精華。
甚至,出于對水師以及遼東的布局,李修還特意撥銀數十萬兩,在登州建立一個大型船廠,以及一個規模不小的軍械廠。
專門為登萊水師以及山海關提供戰船以及火器。
如此之大的支持之下,登萊水師,自成立起,至現如今,雖不過短短一年多時間,戰果亦是堪稱輝煌。
雖未有太多的收復失地之軍功,但對后金以及遼鎮的牽制,卻不可謂不強。
登萊水師之存在,捏住東江命運咽喉的同時,更是如一柄利劍,時時刻刻威脅著遼鎮與后金的腹地之安危。
如今遼東這場預謀已久的戰爭,登萊水師雖被抽調一部,但其在這場戰爭中的作用,卻也依舊不小。
在登萊及東江的牽制之下,后金貝勒多爾袞,率重建的兩白旗坐鎮后金,充當這救火隊,關寧鐵騎更是被牽著鼻子四處奔波。
但就如今遼東的局勢而言,登萊水師雖牽制了遼鎮后金相當一部分兵力,卻難對整體戰局之勝負,造起到決定性影響。
而導致這個現象的最終原因,自然是因為蒙古鐵騎的出工不出力,薊鎮演兵大漠,雖暫時壓制了蒙古各部蠢蠢欲動的心,也讓蒙古鐵騎再次飲馬遼河,但,戰爭持續近一月,遼河河畔,卻依舊是雷聲大雨點小。
顯然,蒙古這頭惡狼雖未徹底脫離掌控,但在如今內憂外患盡皆爆發,虛弱已顯的大明面前,惡狼儼然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
至于朝鮮,雖也有出兵,但奈何當初后金入侵的那一戰中,朝鮮可謂是損失慘重,元氣大傷,如今雖也有出兵,但頂多也不過是打打醬油,有心無力!
蒙古出工不出力,達不成牽制之效,僅僅兩面作戰,后金遼鎮自然就有了足夠的力量來應對登萊東江,如此之下,僅僅水師之力,難有太大戰果,亦是必然之事。
登萊東江,雖難有太大戰果,但后金遼鎮那些小舢板也拿登萊東江沒有辦法,可以說是立于了先天不敗之地。
當然,無論如何,登萊東江,乃至朝鮮,皆只是此戰的偏師作戰,真正決定戰爭走向的,還是在那有著天下第一關之稱的山海關。
轟!轟!轟!
自山海關大戰打響,這震天的轟鳴聲就從來沒有停歇過。
兩軍對陣,一攻一守,共計數百門代表著這個時代火器巔峰的紅衣火炮,在這山海關互相對轟著。
很難想象,在從前連最基本的冷兵器都難以做到大規模自產的后金,如今,在這山海關之下,已經是和大明開啟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炮戰!
李修對山海關的防御,自然是極其用心,自山海關掌握手中之后,李修亦是第一時間將調集了大批火炮軍械,運送至了山海關。
而后登州軍械場建立,產出的火器更是源源不斷供給于山海關。
時至如今,各類小炮且不說,就光是仿制改良的紅衣大炮,山海關城之上,就布置了近兩百門!
要知道,當初縱使是讓努爾哈赤無功而返的寧遠城,紅衣大炮也不過二十余門,而當初那場寧遠大捷,紅衣大炮,當為首功!
而后金,按照正常的歷史發展,紅衣大炮這種戰爭神器,要等到登州兵變,等到皇太極入關劫掠大明大量的財富底蘊作為支撐,才開始擁有,才讓紅衣大炮這類戰爭神器成為后金攻城略地的神器。
而如今這個時代,后金入關劫掠,最終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至于登州兵變,在這個時空,毛文龍未死,登州兵變的主導者,還在為大明征戰,自然也不可能再出現。
但遼鎮的叛變,無疑是徹底填補了后金的這些缺陷。
遼鎮叛變,帶給后金最大的幫助,從來就不是土地與兵力,而是那代表著農耕民族的底蘊。
耕種,工匠,文化……
遼鎮就好似一塊最底層的基石,完美的填充在了如空中樓閣一般的后金之中。
如此之下,后金的戰略處境,雖日漸惡劣,但,后金的根基底蘊,卻是徹底穩定。
在這山海關外,后金軍陣中橫列的近百門紅衣大炮,便是這個底蘊的完美體現!
戰爭持續至今,山海關外的所有工事,已然徹底告破,時至如今,戰爭之形態,已然徹底演變成了攻城之戰。
只不過,縱使擁有近百門紅衣大炮作為倚仗,這天下第一關,卻依舊讓代善及袁崇煥有種望而卻步之感。
攻城之戰,以火炮摧毀垛口,女墻,破壞守軍火力點,再以火銃弓箭以及攻城器械壓制守城之軍,最后,才是以精銳先登部隊快速登城,以點帶面,奪取城墻控制權。
歷來攻城戰皆是如此。可這一套,用在這山海關之上,效果卻是微乎其微。
論火器,山海關之大明守軍,火力之洶涌,完全壓制后金,縱使舉國之力發展的火器,在這山海關之下,亦是屢屢被壓制。
火器被壓制的情況下,攻城器械往往還未抵達城墻,便被那一門門紅衣大炮集火摧毀,攻城器械屢屢被無情摧毀,先登攻城,攻得還是山海關這種天下頂尖的雄關,無疑是艱難至極。
戰爭持續了近一月時間,后金遼鎮,真正攻上山海關城樓之上的次數,亦是只手可數,但每次,皆是被守軍無情的擊破。
毫無疑問,在無法壓制山海關守軍火力的情況下,山海關守軍借著雄關肆意的火力傾瀉,已然讓后金遼鎮這場蓄謀已久的山海關之戰,陷入了讓人絕望的拉鋸僵持之中。
山海關威海城南側,浩瀚的渤海之上,一艘艘高懸日月大明旗的戰船橫列,船艙中一門門大炮已然對準了海岸線之上。
旗艦之上,盧象升手持望遠鏡,觀察著山海關的戰局。
許久,他才將望遠鏡放下,眉宇間,不免有些無奈之色。
他率水師至此,自然不是閑得無聊來行觀戰之事,山海關依山傍海,他水師游弋在這渤海之上,便足以保證小半個山海關之安危。
就如這山海關靠近渤海一冊的寧海城,威海城,乃至南翼城,只要后金膽敢進攻這三座關城范圍之內的任何一處城墻,不僅需要面對山海關守軍的反擊,同樣,也會處在他水師大炮的射程范圍之內。
如此威懾之下,盡管這場山海關大戰已經打了有近一月時間,但戰爭,也始終局限于山海關靠山的那一側,傍水的小半個山海關,亦是無比之安寧。
安寧歸安寧,但對盧象升而言,自然是無趣至極。
水師沒日沒夜的飄在這海面上,岸上山海關打得火熱,他這邊卻是一炮未發,看這戰局演變,他估計真的要當一個看客了。
“火炮射程要是能覆蓋整個山海關就好了!”
望著那數百門火炮對轟之景,盧象升亦是有些有些感慨。
若火炮射程真的能覆蓋整個山海關,那他盧象升可以打包票,后金這輩子都別想靠近山海關半步了。
而且,漫長的遼東走廊,一座座重鎮,大部分皆是瀕臨渤海,他登萊水師,足以輕而易舉的將整個遼東走廊,攪得雞犬不寧,不得安生!
“待此戰結束,得去那軍械廠看一看……”
心中暗自嘀咕著,盧象升亦是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
戰局演變至今,在他看來,山海關被后金遼鎮攻陷的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了。
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
如今光是山海關守軍就有近五萬大軍,而后金遼鎮聯軍,雖號稱三十萬大軍,但在他登萊水師,東江,朝鮮等一應牽制之下,除去虛張聲勢的人數,目前總共也不過十五六萬人,莫說十倍,五倍都沒達到。
更別說,山海關如此雄關,兵強馬壯,糧草充足,軍械火器犀利,且還有他登萊水師的威懾。
唯一的隱憂,便是山海關之后的內憂,不過自山海關大戰爆發,薊鎮兩萬大軍便已駐守于山海關之后,威懾著所有蠢蠢欲動之人。
內憂要爆發,就得先面對薊鎮兩萬大軍之兵鋒,不然一切都是空談。
到現在,盧象升想知道的就是,那代善還有袁崇煥,面對這種困局,會如何抉擇。
是繼續孤注一擲,還是改變戰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