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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章 草原易平,西北難安 3000

  時間流逝,這場純粹的武勛之議,儼然將剛剛露出苗頭的水陸之爭,徹底放到了臺面之上。

  若在以往,戰功赫赫的大恒步騎武勛,或許也不會將水師放在眼中,畢竟,經大明數百年海禁之策,海外,對這個天下的絕大多數人而言,皆是陌生的。

  可大恒海禁之策早已廢除,與海外交流更是不可謂不密切。

  海外形勢如何,前景如何,只要稍有權勢,恐怕都不是什么秘密,更別說在場的大恒武勛了。

  彈丸之國以一水師,馳騁海洋數萬里,掠奪世界財富……

  而大恒再興水師,乃至以自古從未有過之規模,擴建水師,如此之用意,顯然就值得深思了。

  尤其是如今大恒還重商貿,而大恒武勛,從當年天子禁止武勛擁有太多田地之后,對大恒武勛在商業之上的利益,便一直多有寬容乃至放縱。

  而海貿,向來都是商貿的重心所在,水師,自然也就涉及了潑天的利益。

  更別說,水師如此大規模擴建,現如今,乃至未來,涉及的職權利益……

  短短片刻中,以李定國為首的幾個水師武勛,便被反駁得都有些無話可說。

  天子還是一直未曾言語,任由其爭鋒相對。

  天子一向認為,任何新的政策,都需要利益誘導,皆需要政策的既得利益者去守護。

  如教育體系,為何前明乃至之前歷朝歷代的官學教育,常常落寞,究其根本,就是因為沒有一個既得利益階級去守護官辦教育。

  故而,天子設督學衙門,從中樞,到縣城,教育人辦教育事,如此垂直的體系,若是鋪開,代表的,是成千上萬個督學官員的利益。

  而海貿,也是如此。

  若僅僅只靠民間商貿行為,大恒的上層權貴得不到太多利益,或者說,只有小部分上層權貴能得到利益,而絕大部分權貴,看不到,或者得不到。

  那母庸置疑,海禁之策,亦或者如前明時期,江南海商借海禁之策行壟斷之實的事,必然會發生。

  故而,海貿商業的倚仗,水師,不能只是水師武勛的事情,更是整個大恒武勛的事情。

  只有讓整個大恒武勛,都參與到水師之事上,水師代表的海貿利益,才不至于被某一部分人壟斷。

  而皆參與進海貿的大恒武勛,自然便會是海貿的既得利益階級,也必然會守護海貿的利益。

  武勛參與海貿,以權利推動海貿,帶來的便是稅收,又必然會大大充實國庫,如此,文官也自然而然會成為海貿之策的擁護者。

  一個國家,文臣武將,皆是一個政策的擁護者,那這個政策,才是誰都違逆不了的長久國策。

  哪怕后世之君腦抽,想要禁海,既得利益者的文臣武將,也不會被允許。

  而只要海貿常開,那也就意味著與世界的交流不會停滯,哪怕未來大恒落后了,也不會落后太多。

  這爭鋒相對愈發充滿火藥味,眼看就有些收不了場之時,天子才隨之出聲:“行了!”

  短短兩個字,帳中喧囂驟散,眾武勛,亦是下意識看向了天子。

  “水師之重,爾等都清楚。”

  天子起身,行至輿圖之前,指向輿圖上大恒之外的浩瀚之地:“西夷以彈丸之國,尚可以一水師馳騁數萬里海域,掠奪世界之財富。”

  “我大恒浩瀚無疆,天朝上國,又豈能落后于人!”

  “水師擴編勢在必行……”

  言至于此,天子環視一圈在場武勛將帥:“水師擴編甚廣,兵將空缺,武院水師科近來會在各軍中招募學子,兵將皆可報名參加……”

  簡短幾句,天子便強硬將事情定下,李定國及幾位水師將領,也是忍不住的大松一口氣。

  緊接著,天子卻是話鋒一轉,將話題完全偏移了水師之事。

  “水師擴編,當是長久之策,非是一時之功。”

  “當前國內重心,在于農商。”

  兩句話,卻是讓在場武勛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水師非時一時之功,這自然是清楚。

  數支主力水師的擴建,要多少時間,參考江南與登來水師,便清晰可見。

  在海量的人力物力支撐之下,大恒幾個船廠日夜不休,這么多年時間,才讓江南,登來兩大水師成型。

  縱使如今天下一統,但要從無到有再編制幾支主力水師,顯然也絕不是一兩年能夠完成的事情,光是編制之事,恐怕就得折騰個一年半載,更別說船廠,戰船了。

  而國內治理,農與商……

  這軍政分離之策,剛剛定下,與他們又有什么關系?

  好在,天子并沒有在場武勛疑惑太久,便再次出聲:“雖說重心不在軍事,但兵事也不能放松。”

  言語之間,天子之目光,在輿圖上流轉,最終,看向了西南,西北,及正北三地。

  “西南,西北,草原,這三個方向,便是當前即以后陸地兵事之重心所在。”

  論至本職之事上,原本神色各異的在場武勛,神色也大都鄭重了起來。

  “西南邊陲,主要是云貴之地。”

  天子看向已經起身的嚴順:“西南邊陲,土司林立,先以穩為主,以點帶面,修繕道路……”

  “臣明白。”

  天子簡短幾句后,嚴順心中立馬了然,正如他之前所想,軍事重心,短時間內,并不在云貴,而在北方。

  正如嚴順所想,天子在簡短定下云貴之地的政策方向之后,便指向草原及西北之地。

  天子之目光,也看向了其余三位國公,靖國公,遼國公,定國公,皆是在北疆鏖戰多年的三軍統帥。

  見此,三位國公互相對視一眼,隨即,出聲之人,卻是連天子都沒預想得到。

  “稟陛下,林丹汗多次統軍南下掠我大恒邊疆,卻屢屢無寸功可言,反倒是損失慘重。”

  “如今之草原,經去歲寒冬之摧殘,多個大部不服林丹汗管轄,互相征伐,如今之草原,亦是多有混亂,草原再次分裂亦是大勢所趨……”

  “如此,若僅僅只是平草原禍患,對我朝軍力而言,算不得太難之事……”

  “但臣以為,草原易平,西北難安!”

  當話音落下,帳中歸于寂靜,眾武勛之目光,儼然盡皆匯聚在了抱拳而立的定國公周遇吉身上。

  這一刻,帳中氣氛,儼然莫名有些詭異。

  當年遼東之戰后,堂堂國公被直接發配至朝鮮,可還是歷歷在目之事。

  近來雖調回陜西,但面見天子,可似乎還是第一次……

  好一會,天子的聲音,才幽幽而出。

  “說說看。”

  此言出,帳中的詭異氣氛,亦是隨之告破,挺拔而立的定國公,亦是明顯如釋重負,再朝天子一拜:“臣以為,如今之林丹汗,絕非我大恒之敵,我大恒只需年年封鎖邊關,行分化拉攏之策,再派偏師襲擾,林丹汗遲早不堪重負……”

  “如此數年,平定草原,亦是輕而易舉。”

  “但林丹汗一旦平滅,我軍又無力于草原駐守,草原混亂空虛,西北大漠高山各大部恐乘虛而入,再禍亂草原,為我大恒之大敵………”

  “臣以為,分化拉攏之策,不應該之對蒙古,對西北西域之地各部,亦是當行分化拉攏之策,讓其狗咬狗……”

  “我大恒則是趁此向西北之地滲透經營,他日時機一到,先定西北,再一舉蕩滅草原之患………”

  天子再問:“說說西北詳情。”

  “稟陛下,西北之地,主要是有四大部落統治,分別是準噶爾部,和碩特部,土爾扈特部和杜爾伯特部,四大部落互相聯盟,各大部落之下,又有一個個附庸的小部落……”

  “而其中,準噶爾部首領巴圖爾野心勃勃,自前明末年,便四處征伐,開疆拓土,甚至還與那沙皇俄國多有交戰……”

  “只不過,如今的西北盟主,尚還是盟主鄂齊爾圖汗,但各部之間,也大都是各有心思,暗地里矛盾重重。”

  “當初逃竄的后金殘部,如今就歸屬在準噶爾部之下,那多爾袞,據說還得到了準噶爾部首領巴圖爾的接見……”

  “臣以為,以西北如此形勢,恐怕遲早會大亂起來,各部征伐之下,遲早會造成統一,必成我大恒心腹之患……”

  “且,西北不平的話,草原也絕難安定……”

  周遇吉訴說完畢,當看到天子沉思的神色之后,心中也不禁再次忐忑起來。

  大恒立軍以來,皆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他一場敗戰,在這數不盡的大捷輝煌之中,太過顯眼且恥辱!

  唯有以母庸置疑的戰功,才能洗刷這大恒建軍以來,最大的恥辱!

  而他坐鎮陜西,陜西……即關中之地,關中之地,比鄰西北,而西北……

  漢之匈奴,唐之突厥,如今大恒之西北………也有大敵。

  平西北,定西域,夾擊草原,乃至封狼居胥……

  這個戰功,足以洗刷他的恥辱了。

  現在就看,天子,認不認同他的這個策略了。

  先平西北,再定西域,后蕩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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