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時間,在這一場莫測的風波之中,轉瞬而逝,昭武六年,儼然已至年末之際。
和往年一樣,政治的亂局,在強權的壓制下,對老百姓的影響,還是那般微乎其微。
自天下一統后,本就發展迅速的京城,更是在南北匯聚后,徹底邁入了一個從未有過的高峰期。
據昭武三年時的土地人口清查統計,京城京城的人口便已達七十余萬人,比之當年遼省一一個省的人口,還要高出數倍。
而至如今昭武六年末,戶部的戶口黃冊統計,如今的京城,在短短三年時間,已然增長了近二十萬人。
這些,自然得益于朝廷對商業的政策扶持,對前明戶籍制度的變更。
商業政策扶持,自然帶動了人口的流動,滿天下跑的商旅,都不在少數。
而戶籍制度的變更,最主要的,莫過于廢除了前明的分籍制度,即匠戶商戶等等這類民戶籍,皆被廢除。
所有人,士人也好,農戶匠戶也罷,皆為平等。
到現在,也就只剩下軍戶籍未曾廢除。
而軍戶籍,自然是有歷史原因存在。
就好比現如今的大恒,依舊保留著前明營兵與衛所共存的軍事制度。
究其原因,也只有一個,天下一統,尚且不穩,再加之西南,朝鮮邊陲重地,尚且難衛安寧,西北,北方草原,皆還有大 敵存在。
天下太過浩瀚,需要成守的地方太多太多。
如今之大恒,包括水師在內,記錄在冊的軍隊,便有一百二十萬之多。
而這一百二十余萬大軍,若皆為專職戰爭的營兵,朝廷財政根本無力負擔。
更別說,還有已經地方巡檢,稅檢這兩個兵力大頭了。
而記錄在冊的營兵,除了京軍十二團營,約十五萬將士,禁軍九衛,約十萬將士。
遼省,朝鮮,西北,西南邊陲,還有北疆邊鎮,如此多重地,共計才不到五萬營兵,再加上如今擴編定制約十萬將士的幾 大水師。
也就是說,這百二十萬大軍,其中只有四十萬,是需要朝廷撥發錢糧,專職作戰的營兵。
其中還有八十萬大軍,皆是不需要朝廷撥給錢糧,戍邊屯墾自給自足的衛所將士。
每個衛所將士,就意味著一個家庭,八十萬衛所將士,就意味著八十萬戶人家,數百萬人口,在邊陲之地,承擔著戍邊屯 墾的職責。
而這一切,朝廷需要付出的,微乎其微,在大恒剛立的前幾年,這些衛所,每年不僅不需要朝廷撥給錢糧,還給朝廷上繳 著至關重要的屯墾之糧。
這些上繳,直到昭武四年末,天子才將其取消。
完全可想而知,若沒有這八十萬衛所將士,全靠營兵戍邊,大恒的財政壓力,會有多么恐怖。
當然,軍戶制度雖還存在,但為了改變軍戶低賤的局面,每年的逢年過節,天子也皆安排了錢銀物資,專門對衛所將士發 放補助。
這也算是如今財政苛刻的情況下,天子能對衛所將士的最大關懷了。
顯而易見的是,軍戶在于軍,在于邊陲,也影響不到天下,而民之戶籍劃分,被廢除后,再加之商業的興盛,帶來的人口 流動,也就自然而然的增加的京城的人口。
畢競,一國之都,也不可能將本國百姓拒之于外,但不管如何,顯而易見的是,一個城池的人口暴增,便必然帶來了龐大 人口壓力。
糧食,衣物,住房,道一切的切,都需要解決規劃。
風雪滿天之間,一個馬車車隊緩緩在街道上前行著,而天子,內閣首輔劉起元與工部尚書洪承疇亦是端坐于車隊其中的馬 車之中。
街面兩側屋檐白雪堆積,炫目耀眼,而在街面上,行人車輛絡繹不絕,踐踏之下,渾濁污水侵濕積雪,明顯頗為臟亂。
天子默默的注視著窗外之景,人口的增多,帶來的,便是街面上的愈發繁華,當然,臟亂,也必然出現。
馬車一路前行,這京城之景,就一路緩緩映入天子眼簾,直到馬車駛入京城東城區,馬車的速度,卻是驟然放緩了不少,
隨之映入天子視野中的場景,也明顯少了幾分繁華,多了幾分真正的市井喧蠶之景。
僅僅只是這細微變化,天子就知道,此行微服私訪的目的地,到了。
任何地方的發展,都是跟隨天下大環境的變化而發展。
京城,自然也是如此。
嚴格而言,這座都城,對一個農耕民族而言,并非都城的首選之地。
自古以來,春秋戰國時期,秦漢唐,歷 朝歷代,都城的選擇,都是在土地肥沃之地。
集軍事,政治,農業經濟為一體的都城之地,歷朝歷代的首選之地。
只不過,隨著自古的東西態勢,自晉衣冠南渡,帶動江南發展后,東西態勢,便演變成了南北態勢。
江南富庶之地,也成了都城的首選之地。
自宋滅亡,元入中原,草原民族入主中原,自然不可能放著老巢不管,跑到江南去定都。
故而,北京這個非是農業中心,卻又靠近草原的城池,便成了元大都。
但如此一來,非是農業中心,也就意味著,都城的存在,政治與軍事的中心,帶來的龐大人口,讓都城根本無法完成自給 自足。
也就是說,都城政治與軍事,需要其他農業中心來輸血供養。
如此之都城,顯然是不符合統治天下的首要要素。
畢竟,自古以來,皆是強中央,弱地方。
在交通不便,通訊不便的時代中,中樞占據農業重心之地,便可利用富庶農業,供養強大的中樞軍隊,再以威懾力削弱地 方,如此形成強中央,弱地方的態勢。
自古流傳的那一句得關中者得天下,其根本原因,就是關中得天獨厚的富庶,以及關中只需把守要害之地的優勢地形。
而失去了農業重心,而受制于地方的政治軍事都城,顯然不是長久之道。
元亡之后,大明理所當然的便定都了南京這個集軍事政治,經濟為一體的都城。
顯而易見,永樂帝遷都北京,弊處很多。
大恒繼承明朝而立,這個弊處,自然也被繼承了下來。
大恒立國之初,被江南叛亂掐斷清運,控制農業命脈時的無力,便清楚至極的說明了都城這個軍事政治中心,卻沒有輻射 到農業經濟中心的恐怖。
明之一朝,明明有江南之富,卻不能利用絲毫,其原因,很大一方面,也是因為政治軍事中心,不能直接管到經濟中心,
讓地方勢力,把控了中央的農業經濟命脈,明設南直隸,顯然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但顯然,明的南直隸之策,效果并不大。
天子雖有遷都之念,但顯然,眼下,乃至未來很長時間,都必然不具備遷都的條件。
畢竟,天子的根基,在于北地,大恒的大敵,也在于北疆之外。
這兩個問題不解決,大恒就永遠不可能遷都,天子,也就只能硬著頭皮去解決這個都城不能直接學控經濟重地的弊病。
如開發遼省,廢除海禁,開海運海貿,如興盛商 這些原因,也是如今京城人口暴增的直接原因。
商業,離不開河流與大海。
京城的命脈,也離不開河流與大海。
商船經大海與運河至京城,海運清運也是經大海與運河至京城。
京杭大運河,從江南至通州,海運,從江南海疆市舶司,至天津市舶司,再從天津市舶司,沿京杭大運河的北運河一段,
至通州。
而無論是海運,還是清運,最終都是在通州,經通惠河直接至京城護城河,而碼頭,則設在京城東城。
顯而易見,天下的商業大環境變化,最終都會反應在這京城的東城區。
京城的大環境變化,最直接反應之地,也是在這東城區。
這也是天子此行的目的所在,紙面得來終是淺,天子向來只信他親眼看到的,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