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九年,從開年之初,徹底定下了西北與草原的局勢后,朝廷又無新的大變,毫無疑問,本該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天下承平之年。
可所謂福兮禍兮,時至昭武九年,老天也不愿大恒過上安生日子。
昭武九年四月,紹興冰雹突降,紹興知府上奏,“冰雹,最大者如象,次如牛,半日未絕”之駭人言論,天子遣都察御史至紹興巡查。
紹興知府雖有夸大之處,但雹災依舊嚴重,都察御史上奏,言紹興百姓之屋,十有八九被冰雹損壞,桑苗稻苗慘澹,更有數百百姓被冰雹所傷。
可就在朝廷緊急處理著紹興冰雹災害之時,陜西巡撫上奏,言鳳翔,米脂,郎平數府之地爆發鼠災。
言老鼠和人相遇,竟然不懼怕、不躲閃,異常猖獗,啃食莊稼,偷食百姓之糧……
若說紹興的冰雹災害,天子也好,滿朝文武也罷,倒也習以為常,畢竟,這些年,這異常的氣候,早已經歷了無數次。
但這鼠災,卻是讓大恒中樞驟然緊張了起來。
鼠災,可不僅僅是鼠災,稍有不慎,就是鼠疫!
而陜西,為遷民之策實施的重地,每天都有陜西百姓被組織起來,遷徙至其他各省。
而且,陜西為西北邊陲,還是西北邊貿重地。
若陜西爆發鼠疫,那在如此龐大的人口流通之下,后果,必然不堪設想!
在奏本直達中樞后,天子便在第一時間召集群臣議事,制定了一系列的政策方針。
從大恒醫學院調集了數百名醫師,由幾名大國手領隊,在錦衣衛的護送下,火速趕往陜西。
同時戶部,都察院,亦是派出專項督導隊伍趕赴陜西。
同時,朝廷的命令,亦是抵達了陜西。
暫停遷徙,嚴格排查,防患鼠疫。
唯一慶幸的是,經一番查探,這一次,天子與朝臣們的最壞打算,卻也未曾出現。
所謂福不雙至,禍不單行,這一次,大恒的禍,卻也非是單行,而是接踵而至。
死灰復燃的白蓮教,在福建,廣西兩地以反恒復明之名義,遙尊被軟禁在京城的前明靖武帝,悍然舉事!
在一夜之間,奪下了數座縣城!
消息傳至京城,天子震怒!
嚴令福建,廣西兩省組織重兵對白蓮進行清剿。
可天子的旨意還在路上,又一個禍事,亦是接踵而來。
西南云貴土司叛亂,以水西土司為首,悍然叛亂,戰火瞬間席卷可大半個西南邊陲。
可笑的是,這些自明初就不服大明教化統治的土司們,這一次叛亂,竟也是高舉大明之旗,反恒復明,遙尊著被軟禁在京城的靖武帝。
這兩起叛亂,爆發之突然,以及蔓延之迅速,儼然徹底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
大恒在江南,無疑是極為不得民心。
當然,這個民心,指得不是百姓之心。
而是地主士紳們的心。
很是清晰的一個事實,那邊去在前明,朝廷是與地主士紳們共天下。
地主士紳們,可以肆意的掌握著絕大部分資源,壓榨著百姓們。
而在大恒,天子對地主士紳們多次屠戮,向來戒備打壓。
所謂奪人錢財者,如殺人父母。
天子之政,又何止是奪人錢財,殺人父母。
這些年,大江南北,被抄家滅門,亦或者抄家發配的地主士紳們,可以說已是一個極為恐怖的數字。
但不可否認的是,現如今,舊有的地主士紳們,依舊掌握了絕大部分的資源。
而這些人,在這苛刻的生存環境下,顯然難以對大恒有什么忠心可言。
平日里,攝于大恒軍威,不敢妄動,但起了亂像,哪怕不敢參與,但若是推波助瀾,落井下石,發泄一下心頭之恨,顯然還是有人敢做的。
尤其是江南,還沒有如北方各省那般,重兵囤積。
如此之下,戰報在京城到地方這一來一回的時間,戰火,已然蔓延了小半個江南。
云南,貴州,廣西,福建……
這些多山,地勢復雜,不利于大軍行進之地,儼然一片亂像。
當然,哪怕大恒在江南,沒有囤積重兵,但現如今的大恒,軍力正值巔峰,地方巡檢,衛所,以及各處重地駐守的精銳營兵,也足以將局勢牢牢把控之住。
面對武裝到牙齒,堪稱身經百戰,且百戰百勝的大恒兵鋒,是白蓮亂軍也好,還是云貴土司也罷,顯然絕不是對手。
但同樣有一個很是現實的問題就是,白蓮與云貴土司,顯然也有倚仗。
且不說各地蠢蠢欲動,想要看大恒笑話的地主士紳們的推波助瀾,就說云貴兩廣福建這幾個省份的地勢,不可謂不復雜。
亂軍隨便往哪個山頭一躲,就得讓大恒兵鋒抓瞎,而云貴土司,那更是土生土長的云貴土著,對地勢,更是熟悉。
面對著這般近乎掌握精髓的游擊戰,也足以讓大恒疲于奔命。
畢竟,現如今,不同于從前,從前大恒南下,是進攻!
而南明,是守!
皆是堂而皇之的正面戰爭,哪怕戰爭后期,亂軍遍地,那也是軍管時代的肆意。
殺得個人頭滾滾,誰會在意是不是錯殺了無辜,是不是會破壞地方府縣民生經濟。
而如今,南方皆已為大恒統治,每一地,皆是大恒之土,這無疑是給大恒兵鋒套上了厚厚的一層枷鎖。
而在云貴之地,也同樣是如此,云貴之地,為邊陲重地,由越國公嚴順督管,如今鬧出了這么大的亂子,越國公嚴順顯然也有些心虛。
畢竟,以往,朝廷對云貴土司的策略,向來是以安撫為主。
嚴順自然也清楚這一點,畢竟,大恒現如今的重心,不在南方,而在北方。
南方這邊,自然是能安撫,先安撫。
如今驟起風波,在朝廷中樞沒有明確命令下達之前,大恒西南大軍,顯然是頗有些束手束腳。
畢竟,哪怕是鎮壓叛亂,也得分怎么鎮壓。
以剿為主,還是以撫為主?
故而,叛亂發生的第一時間,在調集重兵控制住各地重城要道,將云貴局勢把控住后,西南大軍,便沒有太大動作,整體反倒是處于戰略防守的境地。
等待著朝廷,亦或者說天子的旨意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