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城并不大。
對于常年待在京城的甲五而言,北風城還不及京城內一個街區大。
甚至,京城內一個大官的宅邸,就抵得上北風城數條街道加起來之和。
他走在街上,四下瞧著。
“今天下工了去學館吧?”
“去啊,免費教識字呢!”
“以前讀書識字可都是富家孩子干的事,哪輪得到咱們窮力八!”
“還不是托小王爺的福。”
兩個漢子說著話從甲五身邊走過。
他回頭看了一眼二人,二人都穿著短打布鞋,典型的力工打扮。
這樣的人在其他地方說去學識字,只會讓人覺得可笑,但在這里,似乎很平常。
甲五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
來到一條賣小吃的街上,一些大人在領著小孩子在買零嘴吃。
“糖葫蘆,一文錢一串!好吃不貴!”
提著插滿糖葫蘆草靶子的小販叫賣著,甲五叫住。
小販停下,笑著問道:“客人,您來一根?”
甲五道:“一文錢,這么便宜?”
同樣的糖葫蘆,在京城要賣到四文五文,甚至更高。
小販笑呵呵說:“我們鎮北王爺消去了許多稅捐,做小生意的只剩下物料成本,肯定賣得便宜了。”
甲五買了一根,但卻沒有摘下面巾吃,而是拿著走了一會兒,給了一個街上的小孩。
“謝謝哥哥。”小孩高興道。
周圍有百姓見了,盯著甲五看了看,似乎是覺得他眼生,見他沒有對小孩說些額外的話,才把視線移開。
這讓甲五很不習慣。
他本來打算直接去王府的,卻來到一間客棧。
“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
甲五在客棧定了間房,然后四處走走。
他能感覺到,暗地里有數道視線在一直盯著他。
顯然許義川說得不錯,北風城戒備森嚴,但這種森嚴普通老百姓感受不到,只有像他這樣的江湖武人,才能切身感受。
但他并不太在意,當那些視線都不存在。
先天上三重的他,能感覺到那些視線的主人境界都很低,都是后天,對他構不成什么威脅。
他在城內漫無目的的走著,從天亮到傍晚。
他看到許多農夫扛著鋤頭,唱著歌從城外歸來;看到一些工人力八成群結隊地去學館、去聽曲。
到夜幕降臨,一些懸掛在街邊的燈籠亮起,一些年輕男女走在街上,言笑晏晏,散步怡然。
甲五這才知道,原來北風城連宵禁都沒有。
“小哥,外地來的?”
旁邊賣包子的大叔見甲五呆呆站在街邊,搭話問道。
甲五微微點頭。
“呵呵,那你可是來對地方了。”賣包子的大叔笑道,“以前我不敢說,但從小王爺管事后,這北風城絕對是世上最好的地兒。好多外地人來了就不想走了。”
甲五心中微動,道:“你們不怕么?”
“怕?”大叔一愣,“怕什么?”
“你們小王爺謀反,你們不怕皇帝大軍來剿嗎。”
“那有什么好怕的!”大叔冷哼一聲,“告訴你吧,小王爺厲害著呢,連北戎人的營寨都攻破了,要不多久,整個漠州都得是小王爺的。”
若是他能一直活下去,或許會如此。
可是……
甲五心道,可是我已來了這北風城。
“來,拿著。”
甲五抬眼,看到大叔遞給他兩個油紙包子。
“算作我們本地人的地主之誼了,哈哈。”
“……多謝。”
甲五接過包子,默默離開。
王府之內,蘇元已從真緲口中得知有先天八重高手進入北風城。
他并不緊張,但也并不輕視。
先天八重,不容小覷。要知道,當初云山派宗主,也不過才先天七重。
但先天七重能被大軍圍死,先天八重又怎么不會?只不過其此刻已進入北風城,若是處理不好,會造成許多傷亡,這是蘇元不愿看到的。
但更讓他驚訝的,還是太師父真緲的能力。
究竟得是什么境界,才能在那人一踏入北風城內,便感知到其存在?
且還能感知出具體的修為境界……
蘇元心中暗暗猜測,自己這太師父,境界恐怕已超越宗師,起碼得是大宗師層次!
但他不會去問,哪怕他不是江湖人,也知道對于武人而言,修為境界是很大的秘密,不會輕易告訴他人。
得知此事后,他原本打算調重軍先發制人,但真緲卻告訴他不必煩擾。
“他若打算對你出手,我會立刻將其格殺。他若不打算動手,伱也不必主動出擊。修行不易,殺戮且要少造一些。”
“嗯,太師父你說得不錯。”
蘇元聞言后,也打消了主動想法,只是時刻讓人盯著,隨時匯報。
北戎王城。
張騫已給出自己條件。
要換回近兩萬的北戎俘虜,北戎需要出牛羊各五千,再加上三百駱駝。
這個數字提出后,北戎大王直接黑臉。
在張騫離開王庭,去休息后,王庭內更是吵翻了天。
一名將領憤怒道:“大王!這鎮北軍使者太可惡!牛羊各五千,三百駱駝,真是獅子大開口!”
“沒錯。”二王子也支持該將領,“大王,在咱們北戎,兩只羊一頭牛都足夠換個能生孩子的年輕女人!他們居然要這么多,真是可惡!”
北戎大王冷著臉,聽著眾人說話。
他瞥了一眼一言不發的大兒子,問道:“古里風,你怎么啞巴了?”
古里風正是先前被呵斥的大兒子,在那之后他便一言不發。此刻被大王問道,他才不得不開口:“大王,我不知道說什么。”
“不知道說什么?廢物!虧你是我的大兒子,沒用的東西!”
古里風心中憤懣,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到底要我怎么做!
北戎大王憤憤道:“若是你三弟在,早就有主意了。”
古里風聞言終于忍不住怒道:“那鎮北軍使者之所以那么狂妄,還不是因為抓了三弟!有什么好商量的,反正這些牛羊大王你肯定會給,不為別的,就為了讓三弟活著回來你也會給!”
“畜生!你說什么!”
“大王息怒……”
北戎大王沒想到被戳穿心思,瞬間暴怒,妻子們趕忙勸說。
古里風眼見如此,也說了句對不起后轉身離開王庭。
回到自己那里,他將房間里的瓶子罐子摔碎一地,咬牙切齒道:“三弟三弟,就知道三弟!”
“大王子這是怎么了?”一包著頭巾的男人從門外走進,面帶微笑。
古里風看了那人一眼,哼聲道:“還能怎么,你消息那么靈通,會不知道?”
“呵呵。”來人是古里風的帳下勇士之一哈根,曾經是商人出身,腦子十分活泛,也是古里風所仰仗的頭號幕僚。
“你笑什么?”古里風正在氣頭上,見哈根一臉笑容,更是惱怒。
哈根笑道:“我笑,自然是因為大王子的機會來了。”
“機會,什么機會?”
“三王子威望驚人,原本下一任大王之位,可以說是他囊中之物。但現如今萬勝營寨大破,三王子被俘,這難道不是大王子絕好的機會?”
“哼……”古里風悶悶不樂地坐下,“我還以為你要說什么。告訴你,大王為了三弟,一定會同意那鎮北軍使者的條件,用牛羊把人換回來。到時候又如何?難道就因為三弟打了個敗仗,威望就一下子全沒了?”
哈根道:“那就讓三王子回不來。”
古里風聞言一愣:“你說什么?”
哈根看著他,緩緩道:“如果這個叫張騫的鎮北軍使者,不明不白死在了北戎,那蘇元一定會勃然大怒。到時候三王子還能否回得來,就誰也說不準了……”
古里風聽完猛地站起,眼中殺意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