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年輕的黑衣身影走進客棧,在客棧里隨意找了一處地方便坐了下來。
他望著陸言,目光冰冷,心里卻是火熱的。
在危城這樣的地方,能夠遇到一個有勇氣仗義執言的人,實屬不易!
如果能夠得到陸言相助,想必他們調查起驚怖大將軍來,一定會事半功倍!
在這年輕的黑衣人身后,還跟著一大票人。
“聽說這里有位不怕死的勇士在揭露驚怖大將軍的真實面目,特來瞧瞧。”
“是極是極,好久沒有見過有人敢這么說驚怖大將軍了!”
“湊湊熱鬧,湊湊熱鬧!”
說話間,五個高矮不一,胖瘦不一,丑的各有特色的人走進了客棧。
他們看起來邋里邋遢,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但是卻并不讓人覺得厭惡,著實是有些特別。
他們在冷血附近坐下,而后齊齊轉頭將目光望向陸言。
而在這五個丑人的身后,還跟著兩個穿著華服,看起來并不簡單的少年少女。
少年英俊瀟灑,只是此時臉色并不好看,望著陸言的目光也頗有敵意。
少女美麗動人,身姿窈窕,氣質不俗,此時臉色同樣不太好看,望著陸言的目光滿是懷疑。
陸言雖然是第一次見到這些人,但是他還是很輕易就猜到了這些人的身份。
他微微一笑,說道:“我所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驚怖大將軍自己最清楚了。”
“當然,驚怖大將軍自認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人,當然不會親口承認他曾經干過這些事情。”
“不過他的身上已經越來越臭,早晚是會遭到報應的。”
那丑陋的漢子看了一眼后面進來的少年少女,說道:“小骨小刀,你們好好聽聽,這位先生說的那可都是真事兒!”
凌小骨聞言咬了咬牙,低聲說道:“我不信!”
凌小刀卻是沉默著,貝齒緊咬下唇,這一路走來的所見所聞,其實已經動搖了她內心的堅持。
先前又站在客棧外面聽到陸言那一番話,她如今已經是心亂如麻。
那個看起來雄偉高大的男人,怎么會是這樣一個禽獸不如的惡魔?
陸言望著凌小骨和凌小刀,說道:“此時,無數士子正要上京上書,痛斥驚怖大將軍。”
“驚怖大將軍的手下亦是在四處追殺這些士子。”
“你們倘若不信,便去找找這些士子問個清楚。”
“也許,你們還會碰巧遇到一場追殺,從中看到一些熟悉的身影。”
凌小骨和凌小刀聽到陸言的這一番話,臉上的神色都是驟然變得極為蒼白。
因為他們在來這里之前,就曾經親眼目睹士子被殺的場面。
而對士子痛下殺手的人,正是驚怖大將軍麾下之人!
最先進店的那黑衣少年站起身來,對陸言問道:“這位先生,伱可愿意和我們一起調查驚怖大將軍?”
陸言微微一笑,說道:“我只是一個說書人,不是捕快。”
“說書我在行,披露驚怖大將軍的真實面目,我也在行。”
“但是調查案子這種事情,我真的不太行。”
他負責將驚怖大將軍過去所做的那些骯臟的事情披露出來。
然后由黑衣少年他們去調查,去取證,然后給驚怖大將軍定罪,除掉驚怖大將軍。
這也算是一種奇特的合作吧。
黑衣少年聽到陸言的話,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尸體,說道:“你殺了驚怖大將軍的人,他不會放過你的。”
陸言望著黑衣少年,笑著說道:“所以你們才更應該盡快給驚怖大將軍定罪,不要讓我這個好人受苦受難。”
黑衣少年聞言深深地看了陸言一眼,說道:“我是冷血。”
陸言望著冷血,回應道:“我是七俠鎮說書人,陸言。”
雖然冷血并不知道七俠鎮在哪里,但是這并不妨礙他知道陸言是一個好人。
就如同陸言所說的那樣,他會盡快將事情調查清楚,不再讓任何一個好人受到傷害!
想到這些,冷血便起身朝著外面走去。
眾人看到冷血離開,也便紛紛起身,朝著陸言拱手告辭。
凌小刀走在最后面,她望著陸言,深吸一口氣說道:“倘若你說的有半點假話……”
陸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道:“我若說了假話,這顆腦袋就送你踢蹴鞠。”
凌小刀深深地看了陸言一眼,沒有再說什么,轉身快步離去!
等到冷血一眾人離開了,陸言這才站起身來,對還坐在臺下的眾人說道:“今天的故事就講到這里了。”
“如果你們愿意做些好事,那就將我今日所說傳揚出去,讓更多人知道驚怖大將軍是一個什么貨色。”
“如果你們不愿意,那就繼續當你們的走狗吧。”
在危城,在這方圓數百里的地界。
幾乎所有的民眾都知道驚怖大將軍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壞人。
但是還有一些不明就里的人,比如說凌小刀和凌小骨這樣的人。
他要讓眼前這些人活著,去將他今日所說宣揚出去,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人這么做了,那也是極好的。
等到驚怖大將軍麾下的那些親信聽說了這些事情,這些親信還能夠一如既往的效忠驚怖大將軍嗎?
即便有些人死忠,也總有一些人會心中生疑,令他們產生異心。
這樣一來,驚怖大將軍麾下必然會被分化,產生矛盾。
那么冷血他們在調查驚怖大將軍的時候,受到的阻力就會小一些。
這也算是他對冷血一眾人小小的幫助吧。
其實以他的實力,完全可以直接出手滅掉驚怖大將軍。
但是他畢竟是初入大宋王朝,殺一些蝦兵蟹將倒也罷了,若是直接殺死驚怖大將軍,只怕會在瞬間成為眾矢之的。
這并不利于他在江湖之中行走。
況且,調查驚怖大將軍一事,對于冷血而言本身就是一種考驗。
再加上冷血和驚怖大將軍的滅門之仇。
對付驚怖大將軍的事情,還是由冷血親手來完成最為合適。
啪啪啪。
就在陸言準備離開時,一陣掌聲從大連客棧外面傳來。
下一刻,虎背熊腰的驚怖大將軍便邁步走進客棧。
他望著坐在桌子上的陸言,哈哈一笑,說道:“精彩,真是精彩!這故事編的真是太有水平了!”
陸言望著大步流星而來的驚怖大將軍,問道:“你是何人?”
驚怖大將軍冷冷一笑,說道:“怎么,你編排了這么多關于本大將軍的故事,卻是不認得本大將軍?”
陸言聞言深深地看了一眼驚怖大將軍,語氣平靜的說道:“原來你就是驚怖大將軍,凌落石!”
驚怖大將軍一雙虎目盯著陸言,卻并不著急動手。
從先前的情報當中可以看得出來,陸言的實力不弱,至少也是一個大宗師。
雖然他有把握拿下陸言,但是最好還是有萬全準備之后再動手!
“說書的,你是哪家派來的死士?居然敢在危城公然污蔑本大將軍!”
驚怖大將軍別的不會,這扣帽子的手段一向是頂尖的。
他手底下所有“該死”之人,在死之前都會被扣上一頂帽子。
現在陸言也不會例外。
驚怖大將軍上前一步,站在桌前,對陸言虎視眈眈!
“你知不知道,你污蔑朝廷命官,可是要株連九族的!”
驚怖大將軍不僅是江湖之中的大將軍,更是朝廷欽點的鎮邊大將軍,手里可是有實打實的兵權的!
不管陸言究竟是什么來歷,又多么厲害,惹怒了他,只要他一聲令下就可以將陸言亂刀砍死!
至于這樣做會犧牲多少人,他根本不在乎!
陸言面對驚怖大將軍的威脅,卻是面無表情。
大宋的將軍,要斬我大明的子民?
“驚怖大將軍,你還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嘩啦啦!
就在陸言話音落下時,大連客棧三面墻壁倒塌,屋頂被掀開,四面八方出現了數百名手持弓箭的官兵!
他們都是張弓引箭,瞄準了陸言,只要驚怖大將軍一聲令下,下一刻就可以將陸言射成馬蜂窩!
驚怖大將軍冷冷一笑,緩步向后。
等到退出包圍圈之后,他看了一眼身后那些來看熱鬧的民眾,大聲道:“這個說書人,是遼國的奸細,他特意來此污蔑本大將軍,妄圖制造內訌,為遼國創造進犯邊關的機會!”
“諸位可千萬不要被他的言語給迷惑了!”
前面他才說陸言是死士,此時又改口說陸言是遼國奸細。
這謊話張口便來,而且臉不紅心不跳。
顯然是完全不在乎別人是否相信他的話。
只是要為自己動手找一個合適的理由罷了!
眾人聽到驚怖大將軍的話,都是將目光望向陸言,臉上露出一抹遲疑之色。
這個說書人是遼國的奸細?
難道他先前所說的一切都是假的?
驚怖大將軍雖然很壞,但是還沒有壞到魔鬼一般的程度?
陸言看著眾人臉上那遲疑之色,輕輕搖頭,說道:“人在做,天在看,正義也許會遲到,但是絕不會缺席。”
驚怖大將軍聞言冷冷一笑,語氣森然道:“本大將軍現在就正義降臨,制裁你這個奸細!”
說話間,驚怖大將軍大手一揮,喝道:“射箭!”
隨著驚怖大將軍一聲令下,那數百名弓箭手立刻松開弓弦,將箭射出!
嗖嗖嗖嗖嗖!
伴隨著一陣密集的破空聲響起,數百支箭幾乎是在同時射向了陸言!
眾人聽到驚怖大將軍下令射箭,都是心中一驚,有些人甚至不忍的閉上了眼睛。
沒有人會覺得陸言可以在這箭雨之中活下來。
即便憑借一身過硬的武功,勉強不死,也不會是驚怖大將軍的對手。
總而言之,陸言死定了!
只是,當眾人心中想到這些的時候,無比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些射向陸言的箭,竟是在距離陸言還有幾尺距離的時候便紛紛停了下來,被固定在空中!
眾人看到這一幕,臉上都是露出震驚之色。
這這這……難道是什么妖法?!
咔嚓咔嚓!
伴隨著一陣清脆的咔嚓聲響起,數百支箭幾乎是在同時被折斷!
驚怖大將軍深深地看了陸言一眼,緩緩后退兩步,說道:“真沒想到,你身為一個奸細,除了有一手顛倒黑白的好本事,居然武功也是如此不俗!”
“給我上!”
驚怖大將軍一聲令下,便將面前的弓箭手推向了陸言!
功弓箭手們習慣了對驚怖大將軍唯命是從,此時即便明知陸言有一些不對勁,卻還是拔刀沖了上去!
這時折斷的箭齊齊射向飛撲過來的弓箭手們,將他們一一貫穿!
鮮血染紅了地面,濃郁的血腥味令人聞之作嘔!
看著那倒在地上的上百具尸體,早就坐在客棧里聽書的眾人此時都已經是有些麻木了。
坐在角落里的崔各田,望著陸言的目光反倒是愈發的明亮了起來。
客棧外面,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瞬息之間秒殺上百人,這等畫面,對于眾人而言,沖擊力實在是太大了!
陸言無視了眾人的反應,他將目光轉向先前驚怖大將軍所在地方。
此時那里早已經沒了驚怖大將軍身影,顯然是趁著這些弓箭手送命的時候溜走了!
“跑吧,只要你還貪戀權貴,舍不得你這大好基業,那你早晚會受到制裁。”
陸言并不追擊驚怖大將軍。
他緩步走出客棧,看了一眨眼站在門口戰戰兢兢地莫富大,說道:“投案自首去吧。”
莫富大臉色蒼白,木然的點頭道:“小人……遵命!”
朝天山莊。
驚怖大將軍坐在廳中,面色鐵青一片。
先前看到陸言將那上百支箭定在空中時,他便知道,他低估了陸言的實力!
以陸言的表現,至少也是一個無雙大宗師!
甚至是行者境的絕世高手!
當時在大連客棧,他居然就站在這樣一個危險人物的面前,距離他只有不過幾尺距離!
再上前一步,幾乎就要跨越鬼門關!
想到這些,他那光溜溜的腦門上便流下一滴滴的冷汗來。
幸虧他跑的快一些。
倘若再慢一點,只怕要死在當場!
“大將軍!”
廳外,傳來了親信的呼喊聲。
驚怖大將軍深吸一口氣,收斂了臉上的畏懼之色,沉聲問道:“何事!”
親信回答道:“那個說書人騎馬走了,從東門離開了!”
聽到親信的話,驚怖大將軍大喜過望,立刻站起身來,問道:“他當真走了?”
親信回答道:“走了!崔各田跟著去了,想必很快就有消息傳回來!”
“好!很好!哈哈!”
廳中,驚怖大將軍笑了起來,笑聲極為痛快!
原本他以為自己即將遭遇人生當中最大的一場危機。
卻沒想到不等他想辦法解決危機,危機便自己走了!
他果然是有著佛祖菩薩保佑的好人吶!
親信聽著從廳中傳出來的痛快的笑聲,臉上的神色不禁變得極為古怪。
那個說書人在大連客棧所說的事情,他們可都是聽說了。
二十年的時間里,那些曾經效忠驚怖大將軍,為驚怖大將軍出生入死人,可是全都死在了驚怖大將軍的手中!
就沒有一個可以得到善終的人!
他們這些人,在近些年才開始效忠驚怖大將軍。
再過幾年,有了可以替代他們的人出現,他們是不是就可以去死了?
想到這些,親信的心里已經做出一個決定。
他要找一個機會,離開驚怖大將軍,離開危城!
而此時人在廳中的驚怖大將軍,在沒有了陸言這個危機之后,便開始思考另一件事情。
那就是陸言那一番話,將會對他在危城的統治所造成的影響!
他清楚地知道,他的麾下,他的親信,必定會因為陸言的那一番話那對他產生懷疑,生出異心!
所以他必須要在這些人將一些想法付諸行動之前,解決他們!
對于出類拔萃的人才,他一向有三種解決方法。
一是收攬。
收攬就是把人才變成朋友。
二是殺了。
死了的人才就不是人才,同樣也不會成為敵人。
三是摧毀。
摧毀一個人才,比殺了更絕更毒更兵不血刃!
而摧毀的方式有很多種,可以逐漸的腐化,讓人才也變得惡魔。
也可以正面的打擊、側面的孤立、背地里穿小鞋。
如今在他的麾下,人才濟濟。
他沒有辦法從中挑選出究竟誰還對他忠心耿耿,誰又生出了異心。
所以他只能將這三種方法一一再用一遍。
可以重新收攬,確定忠心的人才,那就留下來。
確定已經生出異心的人才,直接殺死。
沒辦法直接殺死的,那就用盡各種手段去摧殘他,折磨他,將他變成一個廢人!
只是這樣一來,他身邊可用之人就不多了。
不過沒關系,重新招攬,再慢慢培養就是了。
他還能活很久很久,還有的是時間!
官道上。
陸言騎著馬,慢慢悠悠的走在前面。
崔各田就跟在陸言身后,也不隱藏身形,光明正大。
一直到天色快要黑了,崔各田才終于快步上前,拱手道:“還請先生留步。”
陸言勒馬,轉頭將目光看向崔各田,問道:“你是何人?”
崔各田回答道:“在下是驚怖大將軍麾下,有影無蹤崔各田。”
陸言望著崔各田,輕笑一聲,說道:“崔各田?這個名字比起追命,倒是要差了些氣勢。”
聽到陸言的話,偽裝成崔各田的追命悚然一驚,連忙后退數步!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事情,多著呢。”
追命深深地看了陸言一眼,問道:“敢問這位先生,從何而來?”
陸言翻身下馬,緩緩走向追命,他從袖中取出一張畫像展開。
畫像當中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嫗,一雙眼睛極為銳利。
陸言指著畫像,對追命問道:“你在危城,可曾見過這個人?”
追命看著畫像上的人,回憶了一下,搖頭說道:“不曾見過。”
陸言將畫像收起來,說道:“她叫厲真真,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惡魔,比起驚怖大將軍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是追蹤這人來到此地,倘若你見到她或者是得到了她的消息,請一定想辦法轉告我。”
追命聞言有些驚訝的望著陸言,問道:“你也是一個捕頭?”
陸言笑笑,回答道:“姑且算是吧。”
追命有些疑惑,說道:“倘若他真的是一個比驚怖大將軍還要更加兇殘的惡魔,我為什么從來沒有聽說過她?”
陸言也不遮掩,回答道:“因為我和她都是大明王朝的人。”
“她從大明王朝逃到了你們大宋,所以我才翻越千山追擊而來。”
聽到陸言的解釋,追命的臉上露出一抹恍然大悟之色。
難怪他從來沒有聽說過厲真真,原來竟是隔壁大明王朝之人!
“陸先生還請放心,我一定會小心留意此人,一旦有她的消息,一定會想辦法轉告你的。”
對于追命而言,這并不算是什么為難的事情,舉手之勞而已。
而且他嫉惡如仇,既然厲真真是個比驚怖大將軍還要更兇殘的惡魔。
那他自然是要想辦法緝拿厲真真的!
至于陸言是不是在撒謊這種事情,他覺得沒必要多想。
從陸言在大連客棧披露驚怖大將軍的真面目就可以看得出來,陸言絕對是個好人,不會信口開河。
陸言微笑,拱手說道:“如此便多謝了。”
大宋王朝,陸言除了認識一個大哥喬峰之外,對其他人是完全不熟悉的。
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之下,他想要追蹤厲真真,簡直比大海撈針還難。
所以他必須要借助當地人力量來追蹤厲真真的下落。
而在追蹤這方面,沒有什么人能夠比神侯府麾下這四大名捕更擅長的了。
今日之事,追命一定會回稟神侯府。
到時候神侯府為了防止厲真真在大宋為禍,定然會全力搜查厲真真。
這樣一來,他倒是可以輕松不少。
“有緣再見。”
陸言沖著追命拱手,然后便轉身離去。
追命站在原地,目送陸言騎馬離去。
“一個從大明王朝翻越千山而來的說書人,真是有趣!”
“就是不知道他酒量如何,等到下次再見到他,一定要和他喝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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