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錫,松鶴樓。
當金風細雨樓被炸毀的消息傳到這里的時候,陸言并沒有太過驚訝。
因為他知道蘇夢枕早晚會被偷家。
他只是沒有想到這個偷家的時間會是在雁門關大捷之后。
蘇夢枕得勝歸來,本該是意氣風發,接受萬人敬仰。
結果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實在是有些凄涼。
其實當初在雁門關的時候,陸言是有機會友善的提醒一下蘇夢枕的。
他之所以沒有這么做,這是因為蘇夢枕對兄弟感情的態度。
蘇夢枕用人不疑,對兄弟更是情深義重。
他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直接跟蘇夢枕說白愁飛有問題,蘇夢枕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不過蘇夢枕不會相信別人所說的話,但是會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事實。
經過這一次的事情,蘇夢枕應該已經徹底認清了白愁飛的為人。
這樣一來,他倒是可以順勢插手一下這件事情。
而他之所以要插手這件事情,原因有三。
第一,這個世界上如同蘇夢枕這樣大公無私,情深義重的人太罕見了。
如果就這么讓蘇夢枕死了,未免可惜。
第二,他們畢竟是曾經并肩作戰過的伙伴,雁門關前蘇夢枕為了幫他爭取出手的機會,以性命相搏。
這份信任,這份膽氣,值得他為蘇夢枕出手一次。
第三,他和六分半堂有仇,雖然眼下六分半堂看起來沒什么針對他的動作,但是他相信六分半堂早晚會對他動手。
而蘇夢枕活著,對六分半堂始終都是一種威脅。
所以他要救下蘇夢枕,借助蘇夢枕來牽制六分半堂。
總而言之,蘇夢枕活著,對他有百利而無一害。
既然如此,那他自然沒理由不救蘇夢枕。
“眼下說書結束,倒是一個上京的好機會。”
“說起來,我曾經數次路過汴京,卻還從未好好在汴京逛過呢。”
就在陸言想到這些的時候,謝卓顏緩緩走了過來。
她望著陸言,目光極為微妙。
“我剛剛聽說了一件事情,對你也許是一個好消息,你要不要聽一下?”
陸言聽到謝卓顏的話愣了一下,反問道:“對我是好消息,難道對你是壞消息嗎?”
謝卓顏笑吟吟的說道:“對我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得看你的態度了。”
陸言有些好奇,忍不住問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謝卓顏回答道:“有個人聽說了你在雁門關外的光輝事跡,對你甚為仰慕。”
“她曾經在大庭廣眾之下宣稱,若是你去了京城,她必定要主動宴請你,請你做她的入幕之賓呢。”
陸言愣了一下,有些驚訝的問道:“這是誰說的?”
謝卓顏深深地看了陸言一眼,回答道:“此人號稱大宋第一美人,名為李師師。”
陸言聽到這個名字,臉上不禁露出一抹驚訝之色。
在大宋,不管是江湖中人,還是風流雅士,那幾乎就沒有沒聽說過李師師之名的。
陸言也曾經數次聽聞有關李師師的傳聞。
他當時也曾經好奇過李師師究竟是何等模樣,能夠令宋人如此推崇。
不過因為種種原因,他都沒能親自去京城的樊樓親眼見一見李師師。
卻沒想到,因為雁門關之事李師師竟是主動提起他,而且還想要請他做入幕之賓!
謝卓顏看著陸言臉上那驚訝之色,頗有些吃味的問道:“你是不是很期待和這個李師師見面?”
陸言聞言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回答道:“聽曲賞舞倒是勉強可以接受,入幕之賓什么的還是算了吧。”
謝卓顏聞言心中歡喜,臉上卻是露出不信之色,問道:“你真的這么想?”
陸言哭笑不得的點頭,說道:“當然。”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一定想要接近李師師,一親芳澤。
但是這其中并不包括陸言。
這并不是說陸言不好色,而是他怕得病!
曾經在七俠鎮的時候,他就有機會在青樓當中大展神威,不過最后還是放棄了。
原因就是因為他怕得病。
再說了,那李師師雖然傳得極為邪乎,但是未必就有謝卓顏漂亮動人。
他除非是腦子壞掉了,才會放著獨屬于自己的謝卓顏不要,反而去追逐一個一點朱唇萬人嘗的青樓名妓。
至于什么家花不如野花香,那也是要分情況的。
這種路邊誰都能摸一把的野花,再漂亮也該被摸黑了。
謝卓顏聽到陸言如此回答,心中十分滿意,便說道:“那之前你一直央求我的事情,我答應你了。”
陸言聞言心中雖然有些小小的激動,但是他還是輕咳一聲,說道:“不過我們還是要上京一趟吧。”
謝卓顏了解陸言,她知道陸言既然說了不為李師師所動,那一定就不會因為李師師上京。
她心思一轉,便想到了另一件事情,金風細雨樓內亂。
“你是因為蘇夢枕而上京?”
陸言點頭,笑著說道:“知我者卓顏也。”
謝卓顏微微蹙眉,說道:“據說他消失了。”
她也打聽過這件事情,據說現在滿京城的人都在尋找蘇夢枕,可是誰也沒能找到他。
陸言笑笑,說道:“對別人來說他的確消失不見了,但是只要我想要找到他,他就一定會出現。”
別人不知道蘇夢枕如今是落入了雷純的手中,他卻是知道的。
只要找到六分半堂總舵,找到雷純,那必定就可以找到蘇夢枕!
至于有關于關七的事情。
因為蔡京的刻意隱瞞,所以并未在江湖之中傳播開來。
就在陸言和謝卓顏聽說這些消息的時候。
李師師想要邀請陸言做入幕之賓的消息同樣也傳到了其他人的耳朵里。
這讓許多人多陸言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卻又無可奈何。
陸言是誰。
他不光是行者境的頂尖高手。
更是曾經在雁門關外力敵天人的英雄!
最重要的是,陸言還長得英俊瀟灑,風流倜儻。
面對這樣一個男人,眾人也只有羨慕嫉妒的份了。
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跟陸言攀比一下的。
如果僅僅只是聽說這樣一個消息的話,眾人倒也覺得沒有什么。
就如同英雄愛美人一樣,美人同樣也愛英雄。
大家說說笑笑,這件事情也就過去了。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又傳出一個消息,陸言離開無錫城,奔著京城去了!
這分明就是沖著李師師的邀請去的呀!
一時之間,不少人都是聞風而動,朝著京城趕去。
雖然他們不能像是陸言一樣成為李師師的入幕之賓,但是遠遠的可以看上一眼,那也是極好的呀!
在前往京城的路上。
陸言看著女扮男裝的謝卓顏,有些哭笑不得。
“你這是干嘛?”
謝卓顏輕咳一聲,故意用粗嗓子說道:“本公子不干嘛,就是想要看看那李師師會不會突然改變心意,看上本公子。”
要說女扮男裝的謝卓顏,那也是妥妥的俊俏公子。
只是看起來略微有些陰柔。
不過也有很多女人就喜歡這一款。
陸言有些無奈,說道:“我們這次上京是為了營救蘇夢枕,又不是為了去見李師師。”
謝卓顏搖頭,說道:“這是順便的事情,早晚可以見得到她。”
道路的另一頭,一騎飛奔而來。
等到離得近了,陸言和謝卓顏便看到,騎在馬背上的是他們的老熟人追命。
追命這個時候也看到了陸言和謝卓顏,他有些驚訝,問道:“陸兄,你們這是要去京城?”
陸言點頭,笑著問道:“你這該不會是想要去無錫吧?”
追命點頭,無奈的說道:“我感覺我都快成了傳令兵了。”
不等陸言發問,追命便自己說道:“京城出大事了!”
陸言輕輕點頭,說道:“我聽說了,金風細雨樓被毀了,我這一次上京就是為了尋找蘇夢枕。”
追命卻是搖了搖頭,說道:“我找你并不是為了這件事情,而是關七!”
關七!
聽到這個名字,陸言的臉色陡然一變!
讀過溫書的人可都知道,關七是真正絕世高手,可以和自在門創始人韋青青青相提并論。
這次事情既然和關七有關,那必然不是一件小事!
追命繼續說道:“我們在尋找蘇樓主時候,意外在司馬溫公舊宅發現了一些可疑之處。”
“后來吳其榮帶著關七返回六分半堂總舵,那個時候我們才知道,消失不見的關七一直都在司馬溫公舊宅!”
“不知道六分半堂用了什么辦法,似乎已經將關七煉制成了藥人!”
藥人?!
陸言聞言臉上露出震驚之色。
一個天人境的藥人,六分半堂這創造力還真是滿分啊!
忽然之間,陸言想到了四大天魔的死。
當初他就覺得這件事情有蹊蹺,如今看來果然是六分半堂在搞事情!
之前六分半堂設計殺死四大天魔,想必就是擔心四大天魔會用控制藥人的方法和他們搶奪關七的控制權吧!
在想明白這些之后,陸言不得不感嘆一聲,六分半堂還是陰險啊!
居然不吭不響就把關七搞到手了!
這關七要是聽從六分半堂的命令行事,少林掃地僧不出,誰能與之爭鋒?
追命又說道:“不過關七的狀態有些問題,并不是完全聽從六分半堂的命令。”
陸言愣了一下。
關七是藥人,但是還不完全是藥人?
不過仔細想想,關七這樣天人境的高手,難以被煉制成藥人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追命繼續說道:“眼下神侯已經將這件事情傳給了江湖之中許多威名赫赫的人物,邀請眾人齊聚京城,共同商議如何處理此事。”
陸言點了點頭,說道:“這件事情的確得好好商量一下。”
關七的存在,不管是對任何人而言,都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必須要處理好這件事情才行。
“既然如此,那我們一起返京吧。”
追命忽然放松下來。
不用長途奔去無錫的感覺還是相當不錯的。
兩日后。
陸言一行三人抵達汴京。
尚未來得及進入這宏偉壯觀的汴京城,陸言三人便被人攔住了去路。
身著綠衣的靈巧丫鬟盈盈行禮,問道:“敢問這位可是無錫松鶴樓的陸先生?”
陸言有些好奇地看著丫鬟,說道:“我是陸言,你是何人?”
丫鬟微微一笑,說道:“女婢是樊樓的丫鬟小綠,特意來此為陸先生送上請帖。”
說話間小綠將一封燙金請帖雙手呈給陸言。
“我家小姐想要邀請陸先生明日在舒戌時前往樊樓聽曲賞舞,請陸先生務必賞光。”
陸言看著手中請帖,翻開看了一眼。
請帖上字跡秀麗,極為出眾,而邀請人則是京城名妓李師師。
“你家小姐只邀請了陸言一個人嗎?”
謝卓顏望著小綠,淡淡的問道。
小綠微微一笑,說道:“只要是陸先生的朋友,皆在邀請之列。”
陸言收下請帖,說道:“你回去轉告你們家小姐,如果我有空的話一定會去。”
小綠再次行禮,轉身離去。
追命看到這一幕,頗有些羨慕的說道:“這京城當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替你去應約的,你居然還要有空才去。”
陸言笑笑,問道:“怎么,你也是李師師的仰慕者?”
追命搖了搖頭,說道:“這樊樓不光聲色動人,釀酒的技術也是一流,尤其是能夠讓李師師用來招待賓客的酒水,那更是美酒中的美酒。”
“可惜我在京城生活這么多年,還從來沒有喝過這極品美酒呢。”
陸言聞言呵呵一笑,說道:“這有何難,明日你跟我一起去就是了。”
追命大笑道:“你就算不邀請莪,我也是要厚著臉皮跟著去的。”
“這等享用美酒的好事,錯過了豈不是成了罪過!”
大笑著,陸言三人終于是緩緩進入了這座大宋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
而陸言的到來,也在此刻驚動了一直在關注著他的各方勢力。
陸言和謝卓顏沒有去另外尋找下榻地方,徑直就去了神侯府。
神侯府中,諸葛正我已經準備好上等的好茶,等待著陸言的到來。
諸葛正我望著陸言,微笑著說道:“久聞陸先生大名,如今終于是見到了。”
陸言客氣的拱手,說道:“在下陸言,見過諸葛神侯。”
對于諸葛正我這個人,陸言還是比較敬佩的。
能夠在大宋這樣極度艱難的環境之下苦苦支撐,不讓朝堂和江湖出現太大的亂子,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他也早就想要見識一下這位傳聞之中的諸葛神侯,如今見到,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諸葛正我邀請陸言和謝卓顏坐下,寒暄一番之后便直接進入正題。
“我聽聞陸先生是因為蘇夢枕之事而來,不知道陸先生是否知道蘇夢枕的下落?”
諸葛正我望著陸言,眼中有些許好奇。
一直以來,江湖上都稱陸言為無知書生,陸言也的確表現的好像無所不知。
就是不知道這一次陸言還能不能得知蘇夢枕的下落。
京城如此之大,魚龍混雜,想要藏一個人實在不難。
陸言微微一笑,說道:“已經有些眉目了。”
諸葛正我輕輕挑眉,“哦?!可否展開說說?”
陸言回答道:“京城當中,適合藏人的地方有很多,但是能夠藏人還不被發現的地方,那就很少了。”
“在排除一些不太可能的地方之后,就只剩下了一種可能,那就是六分半堂總舵!”
諸葛正我問道:“你是說,蘇夢枕被關押在六分半堂總舵?”
陸言搖了搖頭,回答道:“未必是關押,也許是軟禁。”
聽到陸言這一番話,諸葛正我立刻便猜到了陸言想要表達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說,雷純軟禁了蘇夢枕?”
“沒錯,雷純和蘇夢枕有婚約,更是有實際上的感情。眼下在京城之中,有能力軟禁蘇夢枕而不被發現的人,雷純便是一個,而且她這么做的動機也是最大的。”
“如此說來,我們倒是要找機會前往六分半堂總舵去尋一下蘇夢枕的下落了。”
“我雖然沒有見過六分半堂總舵,但是也可以猜到那必然是一個不好闖的地方,不知道神侯打算怎么做?”
“我在六分半堂還有一些眼線,可以先悄悄打探一下情況。”
“事不宜遲,最好盡快有一個結果。”
“三天,最多三天。”
陸言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說道:“三天的話,倒也不算太晚。”
諸葛正我目光微妙的望著陸言,又問道:“那陸先生以為,我應該讓探子從何處下手探查?”
陸言笑笑,說道:“不如我們各自寫下來如何?”
諸葛正我大笑一聲,回應道:“正合我意!”
很快,追命便取來了筆墨紙硯。
陸言和諸葛正我各自在一張宣紙上寫下自己認為最好的下手探查的地點,然后進行交換。
兩人拆開紙條看到上面所寫的內容,不禁相視一笑。
“我與陸先生,真是相見恨晚。”
“我也這么覺得。”
站在一旁的追命目光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這才第一次見面,關系就好的像是鐵哥們兒一樣的陸言和諸葛正我。
又將目光看向了兩人攤開在桌子上的紙條。
只見兩張紙條上都寫著相同的兩個字。
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