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晚晴走了。
原本她是想要通過陸言來曲線救國,用另外一種方式接近鐵手的。
但是既然陸言想要勸說他放棄這段感情,自然就不會幫她去接近鐵手。
這樣一來,傅晚晴自然也就沒有了繼續留下來的必要。
等到傅晚晴離開之后,謝卓顏才嘆了口氣,說道:“真是可惜了。”
傅晚晴出身尊貴,又是出落的極為美麗動人。
鐵手武功高強,為人寬厚,極具俠義之風,在江湖和朝堂之上也算是一個人物。
這樣兩個人的結合,本該是天作之合。
然而因為立場緣故,他們卻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不得不說,真的非常可惜。
陸言輕輕點頭,贊同道:“的確是有些可惜。”
“不過錯過了鐵手,她以后也許還可以遇到更適合她的。”
兩人只是隨意閑聊了一會兒,便開始認真吃飯。
吃飽之后兩人休息一會兒就又一次上街,準備逛到戌時之后直奔樊樓。
不過兩人在街上逛了沒多久,便遇到了一件熱鬧事。
有人當街攔截朝廷命官的車駕,想要毛遂自薦。
“周大人,這是我苦心孤詣所著兵書《七略》,有此兵書,收復燕云十六州指日可待!”
身著一襲青衣,面容英俊的顧惜朝望著大腹便便的周大人,極力推薦自己所著兵書。
周大人看著顧惜朝,冷冷一笑,說道:“顧惜朝,你一個妓女之子,賤籍出身,為什么不想著生計,總是做一些春秋大夢呢?”
顧惜朝聽到周大人這一番冷嘲熱諷,心中痛苦,但是卻十分無奈。
他咬著牙說道:“懇請周大人看一看吧。”
說著他便上前一步,遞上兵書。
周大人極為不耐煩的大手一揮,拍掉顧惜朝手中的兵書,說道:“雁門關剛剛大捷,契丹再也不會南下,我除非是瘋了才會想要借你的兵書去打契丹人!”
“趕緊給我滾開,不然休怪本官無情!”
說完這番話,周大人便轉身進入轎子當中。
周大人的隨從十分蠻橫的將顧惜朝推開,而后抬著轎子朝著前面走去。
途中幾名隨從還刻意的從顧惜朝的兵書上踩踏而過,臉上盡是不屑之色。
顧惜朝低著頭,呆呆的看著那被踩踏的幾乎要爛掉的兵書,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明明文武雙全,才華橫溢。
卻只是因為一個賤籍便要被人隨意欺凌嘲笑。
這個世道,未免太不公平,對他也太殘忍了一些!
圍觀眾人看到好戲落幕,紛紛散去。
臨走之前,還在低聲議論著。
“這個顧惜朝,賤民一個,還想要升官發財,簡直可笑!”
“這種認不清現實,看不清自己身份地位的人,死了都活該!”
“散了吧,散了吧。”
眾人的言語就像是一柄柄鋼針,深深地刺入他的心頭。
這些朝廷官員自命不凡,瞧不起他。
結果就連和他一樣出身卑賤的人也瞧不起他。
他真的好難過。
街上聚攏的人群散去。
顧惜朝失魂落魄走過去,想要將兵書從地上撿起來。
結果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將兵書撿了起來。
“七略,真是一個好名字。”
顧惜朝愣愣的看著眼前這個正在吹打兵書上泥土和腳印的書生打扮的男人,一時之間竟是沒了言語,完全不知道應該做些什么。
“你叫顧惜朝?交個朋友怎么樣?”
陸言望著傻愣著的顧惜朝,微微一笑。
顧惜朝看著陸言臉上那爽朗的笑容,問道:“你……你不會瞧不起我?”
陸言看著顧惜朝,問道:“你可曾做過壞事?”
顧惜朝搖頭,回答道:“沒有。”
陸言又問道:“那你可曾殺人放火?欺凌婦女老弱?”
顧惜朝搖頭,回答道:“這當然也沒有,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顧惜朝頂天立地,又怎么會去做這種事情!”
陸言笑笑,說道:“既然如此,那我為什么要瞧不起呢?難道是因為你的賤籍?”
顧惜朝沉默。
過了許久,他才說道:“很多人都因為這個瞧不起我。”
陸言伸手輕輕拍了拍顧惜朝的肩膀,說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陸言這一句話,仿佛平地驚雷在顧惜朝的耳畔炸響。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沒有人生來就比別人高貴,也沒有人生來就應該比任何人都低賤!
只要一個人足夠努力,早晚可以成為令所有人都敬仰的存在!
想到這些,顧惜朝不禁激動起來。
他望著陸言,十分感激的說道:“多謝恩公!”
此番言語,對他如同有再造之恩,他怎么能不感激涕零!
陸言認真的看著顧惜朝,說道:“我不知道你以后會變成一個怎樣的人,但是我可有看到你的現在。”
“你有滿腔抱負,你郁郁不得志,但是你始終行得正坐得直,堂堂正正當人。”
“是金子,遲早會發光,我相信你早晚有一天可以讓所有人都看到你的光芒。”
“也請你記住,無論如何,都不要做違背道義,違背良心的事情。”
顧惜朝用力點頭,說道:“恩公的這一番話我一定銘記在心,決不敢忘!”
陸言又問道:“如果只要你做出一些違背良心的事情,就可以魚躍龍門,你也拒絕嗎?”
顧惜朝點頭,說道:“我要依靠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的成功,而不是用陰謀詭計,用卑劣的手段!”
陸言深深地看了顧惜朝一眼,說道:“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
“如果有一天你違背了它,我會親手取你性命。”
說完,陸言便和謝卓顏轉身離開。
顧惜朝見狀連忙問道:“敢問恩公姓名?”
陸言頭也不回的說道:“你就叫我說書人好了。”
說書人。
顧惜朝望著陸言離去的背影,緊握雙拳。
他會牢牢記住“說書人”這個名字。
同樣也會牢牢記住“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一句話!
夜幕降臨。
汴京城中依然是一派繁華景象,甚至是要比白天時還要更加的熱鬧。
而這些熱鬧,自然是在于青樓勾欄這些供人娛樂消遣的地方。
陸言和謝卓顏已經重新梳妝打扮過,謝卓顏又女扮男裝。
追命則是準備了一個大大的空酒葫蘆。
用他的話來說,喝不完那就帶著走。
這樣一次難得的機會,說什么也不能錯過。
陸言對此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嗜酒如命到了追命這個份上,也真是沒誰了。
樊樓由東西南北五座三層高樓組成,五樓之間又有飛橋相通,張燈結彩,極為壯觀。
“真不愧是樊樓。”
追命看著樊樓,感嘆一聲。
這地方簡直就是一個銷金窟。
以他的身家寧愿在外面買一百壇普通的燒刀子,也是絕不會去這里面買那一杯醉人香的。
陸言也是感嘆一聲,說道:“你們說,如果我在這地方說書,人氣會不會更高一些?”
謝卓顏笑吟吟的說道:“來這里的人都是沖著姑娘來的,誰有心情聽你說書呀。”
陸言笑笑,說道:“你說的很有道理。”
就在陸言三人交談時,他們昨日在城門前見過的那個丫鬟小綠緩緩從樊樓當中走了出來。
小綠朝著陸言盈盈行禮,說道:“陸先生,還請您和您的朋友跟奴婢來。”
陸言三人跟在小綠的身后朝著樊樓當中走去。
不少前來樊樓取樂客人看到這一幕臉上都是露出驚訝之色。
要知道,小綠可是李師師貼身婢女,平時幾乎從不在外迎接客人。
如今小綠既然現身,那被迎進去的客人來歷必然非同小可。
很快就有曾經見過陸言的人道出了陸言的來歷。
“我那日進城,曾經見過這個人,他是無錫城那個說書人陸言!”
“原來他就是陸言!”
“怪不得會受到小綠親自迎接,居然是陸言!”
“陸言真的來了?”
眾人聽聞陸言到來,紛紛伸直了脖子,想要看看陸言究竟是什么模樣。
等看清楚陸言之后,眾人自然是免不了一番點評。
“看他的模樣,平平無奇。”
一個肥頭大耳的家伙看著陸言的模樣,有些嫉妒的點評一番。
眾人深以為然的點頭。
還以為陸言三頭六臂呢,看起來也就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沒什么了不起的嘛。
這時人群中傳來笑聲。
有人說道:“那你們不如站出來挑戰他,贏了可就能當李師師的入幕之賓了。”
眾人聞言卻是鴉雀無聲。
挑戰陸言?
這不是找死呢嘛!
這就是給十個李師師他們也不能干呀!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陸言三人已經走進樊樓。
不過小綠并沒有直接帶他們去見李師師,而是將他們領到了一處貴賓席坐下。
“我家小姐很快就會登臺獻藝,還請幾位貴客稍等。”
小綠離開沒有多久,便有婢女端上水果點心。
當然,美酒也是少不了的。
追命有些期待的搓了搓手,然后掀開了酒封。
當聞到那誘人的酒香時,他不禁陶醉了。
“美酒,至少也是百年陳釀!”
說著追命便給陸言和謝卓顏各倒一杯。
然后才給自己倒上滿滿一杯。
陸言見狀有些好奇地問道:“你不打算用碗嗎?”
追命搖了搖頭,說道:“這等百年陳釀,若是用碗來牛飲,未免浪費,應當細細品味才對。”
陸言笑著豎起大拇指,說道:“不得了,我還以為你會兩口就把這一壇子酒給干了呢。”
追命笑著端起酒杯和陸言碰杯,然后輕輕地砸了一口。
濃郁的酒香縈繞在口中,感覺妙極了。
陸言看著追命一臉享受的表情,也淺淺的品嘗了一口這百年陳釀。
不得不說,味道確實好。
這一壇酒,只怕千金難得。
就在陸言三人品嘗美酒的時候,天空之上忽然降落下一座巨大的蓮花。
蓮花的九朵花瓣綻開,一道婀娜身影便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這人長得極美。
是一種難以用人間言語來形容的美麗,仿佛天仙一般,美艷不可方物。
“妾身李師師,見過諸位。”
李師師的聲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如煙波流散,如東風撫蘭。
鉆入耳中,沉入心底,竟是說不了的受用。
眾人只是聽見這聲音,還未欣賞那必定精彩絕倫的舞蹈,便已經有些飄飄然了。
這就是李師師。
大宋第一美人,京城名妓的魅力。
陸言也是極為驚訝,李師師看起來并無武藝在身,但是這聲音卻好似魔音一般,令人忍不住便要沉迷其中。
“難怪這個李師師可以成為大宋第一美人,竟是媚骨天成,魅音天然!”
陸言在掌握無雙級醫術之后,在望聞問切方面,堪稱舉世無雙。
又因為學會《蓮花寶鑒》,看人根骨更是極為準確。
只是一眼他就看出李師師是一個媚骨天成,魅音天然的女子。
這樣的女人,聲色雙全,是世間罕有的極品!
這個世界上,能夠抵擋住李師師魅力的男人,一只手絕對可以數得過來!
“也許林仙兒就是這樣的人,所以才能令所有見過她的人幾乎都心甘情愿的臣服于她。”
陸言感嘆一聲。
這女人簡直就是妖精!
謝卓顏也是驚嘆于李師師的聲色。
這樣一個女人,只怕不喜歡她的男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問題。
就在眾人驚嘆李師師魅力時,李師師開始跳舞了。
舞蹈輕柔舒緩,將李師師傲人的身段展現的淋漓盡致,又蘊含無窮暗示,令人渾身火熱,欲罷不能。
恨不得立刻上前將李師師擁入懷中,盡享片刻的歡愉。
哪怕因此送命,也是死而無憾。
就在眾人沉迷在這令人瘋狂的舞蹈之中時,陸言忽然取出數根銀針,分別插在謝卓顏和追命的身上。
原本因為李師師的無窮魅力而沉迷的兩人幾乎是在瞬間清醒過來。
“這是……”
“這是她天生的媚術,必須要用一定外力來克制。”
陸言說話間也在自己的身上插上幾根銀針。
這銀針所刺穴道有著醒腦提神的功效,可以防止他們被媚術所迷惑。
這樣一來,他們才能安心的欣賞真正的舞蹈。
追命皺眉,問道:“天生的媚術?”
陸言輕輕點頭,說道:“媚骨天成,魅音天然,她的魅力是由內而外,并非后天刻意學習錘煉,所以尋常人極難抵擋這種魅力。”
“即便是女人,也會有被迷倒的可能。”
“不過有一種人倒是可以無視她的魅力。”
追命有些好奇地問道:“什么人?”
陸言回答道:“太監。”
追命聞言不禁感到下體一寒,他看了一眼李師師,感嘆道:“難怪有那么多人愿意為她一擲千金。”
“這等魅力,實在是太可怕了。”
謝卓顏湊過來,輕聲問道:“我剛才居然也被迷住了。”
“這還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如此欣賞其他女人的美色。”
謝卓顏極為美麗,堪稱絕代佳人。
從小到大,她從未遇見過比她更漂亮的女人,因此她一直都不覺得這個世界上會有令她驚嘆的女人出現。
直到今晚見到了李師師。
如果單純論相貌,李師師也許未必比得上謝卓顏。
但是論魅力論勾人,那李師師足以甩謝卓顏十條街。
陸言低聲說道:“我也沒想到李師師居然如此厲害。”
就在陸言三人低聲交談時,李師師的舞蹈結束了。
眾人卻還沉浸在先前的美妙之中,尚未清醒過來。
直到陸言用力鼓掌,眾人這才被驚醒,繼而興奮的大力的將雙手都拍得通紅。
叫好聲,投擲賞錢的聲音絡繹不絕。
短短片刻功夫,舞臺上便堆滿了金銀珠寶。
李師師緩緩在蓮花臺上坐下,柔聲說道:“妾身還有一曲,獻給陸先生。”
說著,李師師便彈起琴來。
“千紅萬翠,簇定清明天氣。為憐他種種清香,好難為不醉。”
“我愛深如你,我心在個人心。便相看老卻春風,莫無些歡意。”
李師師的歌喉琴藝,在汴京幾乎是無人可以匹敵。
眾人聽了她柔綿婉約的彈唱,皆是如癡如醉,仿佛墜入夢中。
不由自主的以手和拍相擊,忍不住想要和李師師眉目傳情。
然而可惜的是,李師師的一雙眼睛一直在直勾勾的盯著陸言,那春水般的眸子里,并無其他人的身影。
眾人見狀,不免心生嫉妒。
等到一曲唱罷,自然又是掌聲雷動。
李師師含情脈脈的望著陸言,問道:“陸先生,不知你對妾身的歌舞還算滿意?”
眾人聞言,齊齊將目光轉向陸言。
這個時候陸言要是膽敢說一個“不”字,只怕一人一口唾沫就給他淹死了。
陸言淡淡一笑,說道:“李姑娘歌舞雙絕,在下豈敢隨意點評。”
李師師盈盈一笑,說道:“陸先生但說無妨。”
陸言沉吟片刻,然后說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點評兩句好了。”
在眾人極為好奇又有些期待的目光注視之下,陸言十分認真的說道:“靡靡之音,不聽也罷。”
隨著陸言話音落下,樊樓之中立刻響起一片驚呼之聲。
李師師臉上那笑容,也不禁變得哀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