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來,梁言征戰八方,早已習慣了殺戮,周圍諸國也都被他一一所滅,坑殺的俘虜也已不計其數。
只剩下最后一個敵國,他的最后一個對手,就是眼前的白衣女將。
她孤身一人,策馬來到兩軍陣前,手執一柄繁花寶劍,白衣飄飄,三千青絲隨風飄揚,說不出的英姿颯爽。
梁言想要仔細看看她的面容,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看不真切。
但他知道這一戰避無可避!
“殺了她!”梁言心底涌起一陣渴望,雙眼也漸漸變得血紅。
他不再忍耐,口中大喝一聲:“殺!”
兩軍將士蜂擁而上,瞬間戰到一起。他自己則驅馬向前,沖著白衣女子狂奔而去。
坐下駿馬在咆哮聲中化為一只灰色大豬,手中長劍也化為紅色巨蟒,梁言所過之處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那白衣女子絲毫不懼,手中寶劍出鞘,帶出一道清越劍鳴,寒光吞吐,仿佛天地間只此一劍。
兩人在軍陣中瞬間交手數十招,居然是勢均力敵,平分秋色。這是梁言自從軍以來從未有過的事情。
“這人是誰?”
梁言心里忽然涌起一個奇怪的念頭,他想要看看她的臉,卻發現這么近的距離,仍是看不清楚。
他心中雖然驚疑,可手中長蛇與座下灰豬卻是從未有過的興奮起來,蛇信吞吐,灰豬咆哮,仿佛要將眼前之人生吞活剝才可滿足。
梁言心底再次涌起一股難以壓抑的殺戮欲望,雙目更是猩紅異常。他氣勢節節攀升,手中長蛇揮舞,白衣女子漸漸抵擋不住。
忽聽“乒!”的一聲,卻是她手中長劍被挑飛,接著所騎駿馬也被灰豬一腳踢死。
白衣女子從坐騎上摔下來,在地上滾了幾圈,口中吐出一口鮮血,似乎受了極重的傷勢。
梁言長嘯一聲,便要去結果了白衣女子的性命。就在這時,天空之上忽然傳來滾滾雷聲,一道晴天霹靂瞬間炸響。
也就是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梁言忽然看清了女子的面容。
“是她!”
她是誰?
她叫什么名字?
這些梁言都不知道,但心底卻有一個聲音脫口而出,這是那個“她”!
“這個人不能殺!”
梁言心中不知為何升起這樣一個古怪念頭,可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在他心底說道:“殺了她!殺了她就能斬斷你的絆腳繩,從此天地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這個聲音越來越響,漸漸蓋過了心中的其他聲音,在他腦海里不斷催促:
“你都已經殺了這么多人了,還在乎這最后一個嗎?”
“這是最后一關了,過了這關,你就不再是過去的自己,從今以后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殺殺殺!不殺何以得天下?”
............
“啊!”
梁言仰天一聲咆哮,感覺自己腦袋快要炸裂開了。
“給我閉嘴!”
隨著他的一聲怒吼,天空之中忽然傳來一道雷鳴,緊接著出現一段金色梵文。
這梵文十分詭異,梁言雖然一個字也不認得,可卻好像能讀懂它們的意思,仿佛上面所寫的內容自己天生就會一樣。
梁言怔怔的盯著天空中的梵文,良久之后忽然擺出一套古怪姿勢,上半身高懸后仰,左手支頭,右手弓背,似乎是在“睡覺”一般。
漸漸的,梁言雙目緊閉,好像真的睡著了一般,可腦海中卻異常清明。
周圍十里之地,落針可聞,落葉可見,戰場上的百萬大軍,對面的白衣女子,在他神識中都安靜的好像木人一般,一動不動起來。
天空中梵文還在不斷變化,梁言雖然未看一眼,但嘴唇一開一合,竟然將天上梵文一字不差的朗誦出來。
“以金剛屑因破四邊生,抉擇諸法離戲,以至破虛除妄........”
“.......諸法無生,以力破之。”
佛法中有五大因:“金剛屑因”、“破有無生因”、“離一多因”、“破四句生因”、“大緣起因”。
其實梁言所修一脈,正有“金剛屑因”。
眾生執著諸法自生、他生、共生、無因生便是所謂的“四邊生”。
“四邊生”乃世間執念欲望的源泉,“金剛屑因”講究以力破妄,卻不是指肉體的“力”,而是指神識的堅固,神識固如磐石,妖邪幻法一擊便潰。
隨著梁言口中梵文吟唱,體內自發生出一股金色氣流,卻是久違的靈力開始在體內運轉。他身旁的化蛇長劍與灰色大豬身上滋滋作響,漸漸化為了一股青煙消散一空。
緊接著天空之中金色光芒更盛,腳下大地也發出一陣轟隆隆的聲音,仿佛下一刻便是世界末日一般。
梁言緩緩睜開雙目,眼中的猩紅之色已經不復存在,剩下的是干凈清澈的眼神。他嘴角噙著一絲微笑,轉頭看向天邊,只見那里正走過來一人,麻布青衣,頭戴草帽。
來人步伐緩慢,一步一步地踱著,好似田間漫步一般。可奇怪的是剛才還在天邊,轉眼便到了他面前。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梁言笑道。
來人正是梁言的老爹梁玄!他一臉不解的問道:
“為什么?你為什么要停手,只差這一步了,你難道不想永遠和爹生活在一起嗎?”
梁言卻答非所問道:“你弄丟了我六年的記憶,還想要我親手將其斬斷,用心不可謂不毒。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殺你,所謂‘真中有妄,妄中有真’,你帶給我的父子之情真真切切,我若在此殺你,就是斬了過往的自己。”
梁玄一臉詫異的說道:“這十年來,為父一心為你,難道你還感覺不出嗎?我讓你考取功名,讓你成家立室,讓你建功立業,讓你稱霸天下。有哪一樣是錯了?”
梁言搖頭道:“你始終不是我父親,你不了解他,也不了解我。”
梁玄聽后臉色一沉,緩緩說道:“你可想清楚了,如今天下炙手可得,只要邁過這最后一關,你便是這天地間的唯一主宰!”
梁言伸出右手,直指天空,哈哈大笑道:
“不巧,我要破的,正是這天!”
隨著他這一指,天空之中的梵文金光大盛,整個天空出現幾道巨大裂縫,裂縫之中涌出無數金光,天地之間隱隱響起一陣梵音。
下一刻便是天崩地裂,仿佛世界末日一般,梁言所處的世界急速崩塌了。
整個世界碎裂成無數小塊,梁言跟著掉入一個黑洞之中,在這個世界過往的十年,猶如走馬燈般在梁言腦中一晃而過。十年時間,白駒過隙,仿若黃粱一夢。
如今大夢初醒,夢里的事情卻記不太清了。
...........
梁言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接著就發現自己雙腳結結實實的踩在一片空地上,耳邊傳來一個男子的驚疑聲:
“咦?”
梁言晃了晃稍感暈眩的腦袋,朝著四周看了看。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地底巖洞,自己身旁還躺著一個白衣女子,眉頭緊皺,似乎陷入夢中,正是唐蝶仙此女。
見她暫無生命危險,梁言松了口氣,又轉頭向剛才發聲的源頭看去。
只見那里有一個石臺,石臺周圍有四個石柱,分別放著木魚、禪杖、琉璃燈和缽盂。這幾樣東西神光四溢、靈氣化實,一眼便知是佛門至寶。
石臺中間坐著一個紅衣男子,瞳孔狹長,嘴唇猩紅,容貌也算俊朗,只是身上有一股令人不安的陰冷血煞之氣。
四周石柱上各有一道鎖鏈伸向中間石臺,分別鎖住他的雙手和雙腳,竟似是被人封印在此地。
此刻他正一臉驚詫的盯著梁言,雙眼之中隱隱有一絲懼怕,連身體也在微微顫抖。
“菩提明凈?.......‘怒僧’是你何人?”
梁言聽后臉上卻浮現一抹奇怪神色,沒有接他的話,心里面想的卻是:“原來老和尚名號‘怒僧’,而這招‘打盹相’原名叫做‘菩提明凈’........”
此刻回想起五年前他給老和尚所傳的功法胡亂起名,心中不由得發笑起來。
不過他心中發笑,面上卻沒有流露半分,反而盯著紅衣男子鄭重說道:
“正是家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