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木峰頂。
此時夜深人靜,按說已經到了以往梁言與朽木生對弈的時間。只是整個蒼木峰頂卻是空空蕩蕩,并無一人在此。
忽然從山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走上來一個灰衣少年,劍眉星目,正是梁言。他趕到此處,首先朝著峰頂的大樹下看去,卻見那里空蕩蕩的,并沒有朽木生的身影,心中不禁微感失落。
“莫非他老人家惱怒我失約,不再來與我對弈了?”
梁言這樣想著往大樹底下走去,只見那巨石上方擺著一個棋盤,上面已經落了黑白。棋盤之上居然還懸空漂浮著一個信封,上面寫著:梁言小友親啟。
“居然是留給我的!”梁言心中驚訝,伸手從半空中將信封取下,他拆開一看,只見上面寫到:
“梁言小友見諒,妙書法會將近,老朽公務纏身,恐不能按時赴約。棋盤之上乃是老朽所布之局,或可稍解乏悶。”
梁言看完信件,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氣道:“原來他老人家并未惱我,而是公務纏身罷了。只是不知這‘妙書法會’是指什么,我怎么沒聽過。”
他思索一會,也找不到任何頭緒,只好在巨石旁邊落座,轉而盯向棋盤上的棋局。
只見棋盤之上縱橫交錯,黑白雙方各執半邊江山,梁言目視良久,臉上漸漸露出古怪神色。
圍棋一道講究一個“圍”字,雖有諸多布局之法,最終都還是要落在如何“圍地”上。可眼前棋盤之上,黑白兩色各自連成十數條線路,有長有短互不爭斗,宛如十數條長河,在棋盤上縱橫交錯,看著不像棋局,倒似一幅黑白水墨畫。
“這哪是什么殘局!老先生莫非和我開玩笑?”梁言第一反應便是朽木生與他鬧著玩呢,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以朽木生的性格,該不會做這種無聊之事,于是又耐著性子再次看向棋盤。
“咦?”梁言神色一動,他注意到黑子連成的一條線路中,在某個地方明顯少了一子,露出一個缺口來。
他沉吟片刻,右手提起一枚黑子,啪的一聲落在那個缺子之處。
“轟隆!”梁言眼前景色天翻地覆,他雖然仍是端坐在石凳之上,只是這石凳之下的整個蒼木峰此刻卻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十數道九曲長河,蜿蜒交錯,橫貫南北。
梁言整個人飄浮在高空之中,或者說,被他屁股下的石凳托在那里,天空之上圓月高懸,好似就在他的頭頂。
“這里莫非是什么幻境?”就在他心頭震驚的時候,腳底下的長河忽然奔騰咆哮起來,轟隆隆!梁言腦中忽然一陣劇痛,緊接著一段口訣文字突兀的在腦中響起。
“碧水丹心訣!”腦中的信息已將功法的名字告訴了他,再低頭看向下方,那里哪是什么長河,分明是一條條經脈,而那河水流動的趨勢,分明就是體內靈力運轉的法門。
梁言端坐在高空,俯視著底下的九曲長河,將其流動之勢與腦中法訣一一對應,在高空之中慢慢參悟起來。
此刻若有外人來此,定會看到一個灰衣少年,端坐在大樹下的一塊石頭上,雙眼緊閉,手里捻著一枚黑子,保持著落子在棋盤上的姿勢一動不動,仿佛癡了一般。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等到天邊浮現出一抹魚肚白的時候,梁言忽然睜開雙眼。他此刻汗流浹背,臉色蒼白,可眼神之中卻透著一股喜悅。
“這‘碧水丹心訣’居然是一門輔助類型的功法,可以稍稍增加練氣修士凝聚靈力的速度,對于他這樣資質奇差的修士來說無疑是最迫切需要的,而且這法訣在突破瓶頸,抵御心魔之時,也有不小的作用!”
想到這門功法的神奇,梁言心中不禁一陣暗喜。同時也對朽木生生出一股感激之情,此人率真直爽,對他也是亦師亦友。他的資質天賦如何朽木生早已知曉,非但沒有輕視與他,反而盡可能的幫助他,倒是與燕心瑜形成鮮明對比,令梁言心頭一暖。
“只是今日不能與他殺上幾盤,下回又要等一個月之久,倒是失去了許多樂趣。”梁言搖搖頭,一副頗為惋惜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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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言離開蒼木峰后,便一路朝杏林草屋走去,就在他來到院子外面的時候,忽然迎面走來一人,正是他的同脈師兄孫錢李。
梁言瞧他一眼,見其神色憔悴,目光卻炯炯有神,知道他必定又是在靈泉山洞中修煉了一宿。于是笑道:“孫兄修煉越發刻苦,看來突破也是水到渠成。”
那孫錢李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問道:“你都看出來了?”
梁言微微一笑道:“我之前忙于一些事情,還沒來得及恭喜孫兄成功突破練氣三層瓶頸,晉升練氣四層!”
這孫錢李身懷隱藏修為的秘法,而且比起永樂鎮上的那幫修士不知高明了多少倍,此刻身上氣息若隱若現,就連梁言也快要感知不到了。
孫錢李苦笑道:“還真是什么都瞞不過梁兄,孫某之所以如此發奮修煉,其實也是逼不得已的。”
梁言觀其神色,知道他必有苦衷。只是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這孫錢李不想細說,他也不好開口詢問的。更何況他自己體內的紅色光團一事還未解決,就更加沒有余力去幫別人了。
說到這里,孫錢李似乎想到什么,接著道:“說起來梁兄每個月總有那么一天不在洞內修煉,如今看來也不在草屋,莫不是去尋宗內的哪位知己紅顏了?”
梁言咳嗽一聲,笑罵道:“沒想到孫兄也是個沒正經的人,算了,告訴你也無妨,我不在洞中,其實是去尋一位前輩下棋了。”
“前輩?”孫錢李聽后卻一臉古怪道:“你是說如今宗內還有哪個前輩有如此閑情雅致陪你下棋嗎?”
“怎么?”梁言心中一動,追問道:“莫非最近宗內有大事發生?”
“你不知道嗎?再過兩個月,就是我宗的‘妙書法會’之日。”
“妙書法會!”梁言忽然記起,朽木生所留的信件中也是說因妙書法會臨近,他才沒時間來赴約的。
“梁某對此一無所知,可否請孫兄為我解惑。”梁言說道。
孫錢李點頭道:“其實師弟對此事不知,也不算奇怪的,就連我和李大力,也是第一次遇上,畢竟妙書法會乃是我弈星閣每五十年才舉辦一次的盛會!”
“五十年一次!”梁言倒吸一口涼氣,要知普通練氣修士雖能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但到底未脫凡胎,壽命了不起也就一百五十年左右,終其一生又有幾個五十年,能參加幾次這樣的盛會?
“妙書法會當日,會有一位常年閉關的太上長老破例出關,來會上講書傳道,據說以往的法會上曾出現過低階弟子一夕聞道頓悟,當場破境之事。另外,妙書法會期間還有各脈各道的斗法切磋,大家互印心中所學,宗門內還為優勝者設下豐厚獎品,以往也出現過一些名燥一時的法寶靈器。”
“有這種事?”梁言心中恍然道:“怪不得他老人家不在,此等盛會必是宗門頭等大事,想必他也去籌備此事了。”
孫錢李見他恍然神色,卻搖搖頭繼續說道:“其實這些倒還在其次,妙書法會最重要的一環,還在麒麟道果的爭奪。此果分為銀金白三色,筑基修士吃下銀果,可抵得上二十年苦修;聚元境修士吃下金果,可在凝結金丹時有機會提升金丹品質;至于金丹境修士吃下白果,可在突破瓶頸時候增加一成的幾率。整個弈星閣也是托了祖師爺弈星真人的福,他老人家當年以大神通為宗門搶來一株麒麟圣樹,種植在弈星閣后山禁地中。此樹每五十年結果一次,三色道果各五枚,由各個境界斗法勝出者和在這五十年間對宗門有大貢獻之人獲得。”
“如此說來,這妙書法會,倒是名副其實的弈星閣第一盛會了。”梁言接口道:“只是不知咱們煉氣期修士可有這個福分?”
“這個你想多了!”孫錢李笑道:“參與此盛會的,至少也要有筑基以上的修為。只有一些身份比較特殊的練氣期弟子,才會由長輩或者師尊帶領前往,至于麒麟道果,那更是想也甭想了。”
“原來如此!”梁言點頭道。不知為何,他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身著白衣,亭亭玉立的少女身影。“如果是她的話,想必能夠出席這妙書法會吧。”
想到唐蝶仙,梁言一時沉默起來。孫錢李見他突然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不由得開口問道:“梁兄,你怎么了?沒事吧?”
“沒事!”梁言回過神來,不由得颯然一笑。自己既然已經立下誓言,不到筑基不見此女,又何必去想這些事情,無端亂了自己心境。他本就不是拖泥帶水之人,此刻微微一笑,向孫錢李告辭一聲,便轉身回自己房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