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音共有十八律,乃玉竹山所有功法的源頭。
其中前面十七律都可由一人獨自參悟,唯獨最后一律需要兩人合奏才可參悟,只可惜玉竹山創派祖師當年不告而別,所以這十八律的修煉之法只能由后世弟子自行參悟。
所有人都沒想到,原來領悟第十八律,需要兩人互為知音,而且還要共同演奏前面的十七律!
為了防止天地玄音所傳非人,玉竹山自不悔祖師以下,規定只有歷代山主一人才可進入秘境,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導致十八律遲遲沒有人領悟。
如今天下大亂,南北相爭,百里玄音為了感謝梁言大恩,破例讓他和南幽月一同進入幻音琴海,沒想到兩人在音律之道上出奇的默契,居然合奏出十八律,喚醒竹凰,也算是在陰差陽錯之下立了大功。
百里玄音召見南幽月,聽聞后者講述事情經過,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
“若是你如煙師姐還在世,或許也能與紅云合奏出十八律,可惜斯人已逝,那一曲合奏已成絕響.”百里玄音嘆了口氣道。
這時距離竹凰現世已經過去了十天,玉竹山的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一師一徒重聚首,在竹亭中品茶。
“師尊,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現在我們要看的是玉竹山的未來,一定要在這場大戰中保住玉竹山的道統,否則如煙師姐死不瞑目。”南幽月緩緩道。
“嗯”
百里玄音微微點頭,又盯著自己的愛徒看了一會,忽的笑道:“月兒,你此番與梁言合奏,悟出傳說中的十八律,心中可有什么感悟?”
南幽月目光掃來,見百里玄音的笑容大有深意,知道她問的并非功法上的感悟。
“其實十八律無名,只有‘從心’二字。此番合奏,我已看見自己的本心,以往的我太過怯懦,不敢直面內心的情感正如師父所言,一味逃避是沒有用的,我必須坦然面對!”
“那你今后有何打算?”百里玄音追問道。
“弟子打算下山,追尋心中所愛,縱死無悔。”
“可他已有道侶?”
“公平競爭,我等都非世俗之人,哪有什么先來后到?至少我也要看一看他的道侶,倘若真是讓我輸得心服口服,那我也甘愿退出。”
一番對答下來,百里玄音雙眼微瞇,忽然發現自己的這個徒弟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之前的南幽月,事事寬容,處處忍讓,只要不突破她的底線,哪怕是自己吃虧也不會讓別人難受。尤其是在情感上,當她知道梁言已有道侶,第一反應就是自己主動退出。
但現在,南幽月雖然外表柔和,內心卻堅定了起來,看樣子不會輕易動搖了。
“好,且不論你是對是錯,你不選擇逃避就是好事,這段紅塵孽緣終究要有個結果”
百里玄音說到這里,嘆了口氣,又道:“后面的事情為師另有安排,你且先回去,待梁言出關,再行分說。”
“是。”
南幽月起身行了一禮,隨后退出了百里玄音的洞府。
她才離開不久,百里玄音身后,忽的虛空波動,片刻后現出一個人影。
此人青衣素裙,身材高挑,眉心處有一塊朱紅色的印記,雖是女身,看起來卻有幾分英氣。
“真是一個好苗子啊.”
青衣女子看著南幽月離去的方向,眼神中帶著幾分贊許之色。
“參見竹凰前輩!”百里玄音起身,向那青衣女子行了一禮。
“我都說了,不必這些俗禮。”
竹凰擺了擺手,笑道:“你這個做師父的還真是苛刻,明知徒弟要往火坑里跳,非但不阻攔,還要從后面推她一把?”
百里玄音淡淡道:“現在讓她跳下去,將來還有上岸的一天,我若攔著她,今后便再也見不著岸了。”
“理是這個理,但你這個做師父的也真夠心狠!”竹凰說到這里,笑了笑,又道:“罷了,先不說你徒弟的事,之前我們商議的事情,你考慮得如何了?”
“我已深思熟慮,這件事情就按我們商議的來辦。”
“好!”
竹凰微微一笑,道:“我與不悔相交多年,她雖離開,我也當盡力保全玉竹山一脈。只是我沉睡多年,實力不足當年的七成,堪堪到達亞圣水平,還需借助宗門資源恢復,短時間內是不能離開了。”
“晚輩明白,所以才委托梁言,此人值得信任。”百里玄音緩緩道。
“希望如此吧。”
竹凰嘆了口氣,目光看向亭外,幽幽道:“此次南北大戰,風波詭譎,連我也看不明白。只希望浩劫過后,玉竹山依舊能夠屹立不倒,屆時我也能享受清靜了。”
說到這里,默然不語,片刻后身形一轉,就這樣消失在竹亭之后 卻說梁言在后山竹林中閉關修煉,對外界之事不聞不問。
他煉化了五音蘊果,又領悟了“天地玄音”,無一不是大機緣、大造化,再加上本身悟性不低,自然而然便掌握了一絲音律法則。
只是法則初成,想要將之融入劍道卻還是有些難度。
所幸,玉竹山的竹林乃是修煉音律的圣地,天然能夠應和十八律,所以梁言并沒有離開,而是選擇在此處修煉,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某一日,當他沉浸在某個關竅,心中無法通明,漸漸生出煩悶之情的時候,竹林外面忽然傳來一陣琴音。
聞聽琴音之聲,心中煩悶漸漸消散,猶如雨過天晴,輕輕吐了一口濁氣。
梁言知道,這是南幽月以自身所學相助,幫他將音律法則與劍道融合。
“好一首‘無涯曲’!”
梁言大笑,折了根竹枝,起身舞劍,好似世俗中的江湖武者,一招一式,每一個動作,都與那琴音相和。
一人彈琴,一人舞劍,雖然隔著竹林,沒有言語,但卻出奇的默契。
“果然,在這一道上,只有他才懂我。”南幽月露出了會心的笑容,雙手輕輕彈奏,曲調隨劍風而動。
梁言也覺奇妙,困惑許久的難關居然在這一刻通透,心中猶如明鏡。
“原來是這樣”
隨著一聲喃喃自語,竹枝脫手飛出,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圓弧,似乎樂章的起始之音。
隨后劍光一閃,卻是蜉蝣劍丸自動飛出,應和著琴音曲調,在半空中舞出玄妙劍法!
一招一式,似乎早就熟知!
“原來劍法早已在我心中.只是我癡于形而失其意,導致一葉障目,卻失了本來真意。”
想到這里,梁言閉上了雙眼,任由蜉蝣劍丸在半空中馳騁,自己則負手立于竹林之中,看上去根本沒有御劍,一切都是隨心所欲。
月下,琴音劍舞,琴音靈動,劍氣回蕩。
劍光縱橫之中,演繹出了各種玄音奧妙,周圍的微風、竹葉、山石、花草,全都跟隨劍光起舞,冥冥中似乎有一種韻律,操控了山谷中的一草一木。
“萬物皆有音,而大音希聲.我以劍為媒,演繹大道之音,就連對手的招式也能融入我的曲譜之中!”
這一刻,梁言道心通明,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寧不歸的“聽息法”,只覺大道相通,殊途同歸。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梁言如癡如醉,沉浸在自己的劍道之中,外界的紛紛擾擾似乎都已經遠去,他的世界里只有琴和劍。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路劍法舞畢,劍丸懸在竹林上空。
南幽月看了一眼竹林深處,臉色平靜,沒有半點波動,只默默收好蕩魔仙琴,起身離開。
從始至終,兩人都沒有交談一句。
到了第二天夜間,南幽月又準時來到竹林之外,在一塊空地上坐定,依舊彈奏曲譜。
琴音響起,竹林上空再次出現一道青色劍光,踏月而舞,隨音而動,一切渾然天成,沒有半點遲滯之感。
如此反復,百日時間一晃而過。
到了這天晚上,南幽月和往常一樣來到竹林之外,琴音一響,卻聽竹林中傳來一聲輕笑:
“南道友,梁某劍法已成,想請道友給取個名字。”
南幽月聽后,先是微微一愣,隨后露出了一絲笑意。
“恭喜梁宮主!”
她沉吟許久,緩緩道:“這套劍法既然是在玉竹山的竹林中領悟,不如就叫“玉竹吟”吧?”
“玉竹吟好,就叫‘玉竹吟’!”
隨著一聲大笑,竹林中走出一個男子,灰衣長衫,身材挺拔,正是梁言!
見他出來,南幽月的目光中閃動著明亮的光彩,兩人對視片刻,都是輕輕一笑。
“這套劍法驚艷非凡,創自你手,怎么讓我來取名?”南幽月抿嘴笑道。
“若無南道友,亦無這套劍法,由你取名,再好不過了。”
“那今后有什么打算嗎?”南幽月忽的話鋒一轉,問道。
“打算.”
梁言面露沉思之色。
五莊山一戰之后,他在天機閣的遺址中待了十年,沒想到出來以后南極仙洲已經大亂,如今南北爭鋒,自己作為無雙城的一員,理應為南玄大軍出力才是。
不過,梁言也有自己的心思。
如今天下大亂,無心、熊月兒不知所蹤,梁言還是擔心她們的安危,想要盡快找到她們。
另外怒僧失蹤多年,尋找怒僧的線索也是當務之急。
思前想后,梁言最終開口道:“我打算先返回無雙城,加入南玄大軍,幫助聯軍對抗天宮城。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想再見百里道友一面。”
南幽月蕙質蘭心,一聽就明白,笑道:“看來梁宮主這是有事相求了?”
“呵呵。”梁言也不否認,笑著點了點頭。
“可不巧,師尊這幾日都在閉關和竹凰前輩論道,可能要晚幾天才能見到她。”
“無妨,反正也不急這一天兩天,梁某厚顏再逗留幾日,等百里道友出關。”
南幽月噗嗤一笑,柔聲道:“還說什么客氣話?你已經是名譽長老,地位和我們相同,僅次于宗主、竹凰和師尊,你想回來隨時都可以回來,想住幾日也都由得你。”
梁言笑道:“既如此,我還去那閣樓中暫住吧。”
“嗯。”
南幽月點了點頭,收起蕩魔仙琴,與他一路同行,路上卻不再談修行,而是聊一些趣聞,氣氛輕松。
這幾日兩人共證大道,彼此心意相通,說沒有一絲感情那是假的。梁言也有些感慨,沒想到在音律一道上,自己和南幽月居然如此默契,簡直就像熟知多年的老友,彼此不用多言,只需一個音節便能了解對方心中所想。
只是,梁言心心念念的終究是那一抹倩影,和南幽月最多只能算是知音。
他很清楚自己的本心,同時也明白南幽月對自己的感情,所以才會煩擾,雖然之前已經明言,但看南幽月的樣子似乎還不打算放棄。
此女默默付出,幫他領悟法則,成就劍道,就算梁言鐵石心腸,如今也不好再與她生分。
這卻是難做了!
心中感慨萬千,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閣樓之外。
南幽月淺淺一笑,并沒有依依不舍的逗留,只向他道了一聲“再會”,便轉身離開了。
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梁言暗暗嘆了口氣,忖道:
“十八律無名,僅有兩個字:‘從心’!看她如今灑脫自然,敢愛敢恨,反倒是我有些糾結了。”
搖了搖頭,將心中雜念暫時拋開,推門走入了房中。
在蒲團上靜坐。
“南北大戰在即,如今有兩件最重要的事情:一是盡快找到無心等人,確保她們的安全;二是盡快提升實力,爭取突破劍心境。”
想要突破劍心境,至少需要掌握五種法則之力,并且將之融入自己的劍道。
如今已有黑暗法則、雷電法則和音律法則,還差兩種法則之力。
只是,這次融合音律法則之后,梁言隱隱感到有些不妙。
因為他發現,掌控的法則之力越多,身體就越排斥!之前的黑暗法則和雷霆法則,他都已經修煉到頗為強悍的地步,但這次掌握的音律法則就明顯受到排擠,就算再怎么修煉,恐怕也達不到相應的程度。
說明承受三種法則之力,已經是自己這副身體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