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你也覺得眾生平等嗎?”
那矮小老者目光一轉,笑瞇瞇地看向了僅剩的一個妖精。
“我,我”
金羅早就嚇得魂不附體,此時雙腿打顫,連說話都不利索了,哪里答得上來?
眼看這笑瞇瞇的老者抬起一只手,下一刻自己恐怕也要橫尸當場,豬妖窮盡畢生智慧,忽的靈光一閃,大叫道:
“不平等,這世上哪來的平等?普通凡人在我三妖的眼中就是口糧,與家畜無異,而我等三妖在修為高深的人族修士面前,也如雞犬一般,要么被抓去看家護院,要么充當坐騎。由此可見,眾生從未平等過,所謂平等,不過是佛門禿驢用來誆騙世人的把戲!”
“嘿嘿。”
那矮小老者抬起的右手并未落下,而是在自己的背上撓了撓,笑道:“你這豬妖,倒也有幾分靈性。不錯,天道以眾生為芻狗,你爭我奪、恃強凌弱才是天道法則,可笑總有人妄想逆天行事,到頭來,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罷了。”
豬妖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但還是忙不迭地點頭,賠笑道:“前輩參透天機,將來長生有望,老豬我懇請前輩收留,給您看家護院,雖然老豬沒什么太大的本事,但保證忠心耿耿!”
說完,用眼角余光去偷瞄老者,見對方笑瞇瞇的不置可否,心里不由得忐忑起來。
“不行的話.給前輩當一頭坐騎也好,老豬我皮糙肉厚,總有許多用法,只求前輩饒我性命,我必肝腦涂地!”
老者聽后,哈哈大笑了起來:“也罷,就你了,過來吧。”
話音剛落,用手一招,那豬妖身上冒出一層霞光,不受控制地現了原型,卻是一頭獠牙外翻、渾身金毛的野豬。
這野豬“哼哧,哼哧”了兩聲,急忙鉆到老者胯下,卻是半點也不敢怠慢。
“小豬啊小豬,我且問你,這附近可有一片被黑云瘴氣籠罩的山脈?”老者慢悠悠地問道。
“有的!有的!”
金羅忙不迭地點頭,用豬鼻子拱了拱一個方向,道:“從這里過去五千里左右,黑云彌漫,瘴氣駭人,乃是有名的禁地,不只是我們妖怪不敢靠近,就連以前在這里的修仙宗門也敬而遠之,據說有幾個修士不信邪,進去以后就再也沒有出來。”
“好,既然如此,就由你帶老夫前去吧。”老者捋了捋胡須,呵呵笑道。
黑山域,外圍,一片密林之中。
滿是枝葉的道路上,遠遠走來一名身穿青袍的中年男子。
此人十分古怪,要知道此處乃是密林深處,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才勉強照進來一些,但他卻撐著一柄油紙傘,把這些僅有的陽光都阻擋了。
再看他的雙目,一片渾濁,居然是個瞎子!
瞎子的步伐很慢,但卻很穩,時不時踩到一些樹枝和松果,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忽然,他停下了腳步。
因為眼前的道路上插著一枚匕首,那匕首的末端還貼著一張符箓。
“陣法么?”
瞎眼男子露出了后知后覺的表情,嘆了口氣道:“看來諸位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
話音剛落,密林之中就響起一個懶洋洋的聲音:“也不是什么厲害的陣法啦,只是一種隔音禁制而已,免得待會響動太大,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話音剛落,東南方一棵大樹的樹枝上出現了一名男子。
此人長發披肩,斜依樹干,雙手抱胸,看上去瀟灑不羈,只是臉上居然帶著一個鷹首面具,看不見容貌。
他才剛剛露面,又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我們接到的最后一個任務就是他嗎?還以為有三頭六臂呢,怎么看起來很普通啊。對付他一個人,需要我們一起上嗎?”
隨著聲音的響起,一個頭戴兔首面具的嬌俏女子出現在西南方的樹梢上。
與此同時,西北、東北兩個方向上也同時出現了人影。
其中西北面的樹梢上站著一名雙目渾濁,皮膚蒼老,彎腰駝背的老者,頭戴鼠首面具。
東北方向的樹梢上則并肩站了兩人,身材都很高大,分別戴著馬首和牛首面具。
如果梁言在此,必能認出,這五人就是當初在五莊山腳下與自己爭奪任務的天邪閣成員,按照實力從高到低排名,分別是鼠二,鷹四,兔十二,馬十四,牛十五。
這五人可都是化劫境的強者,如今卻齊聚于此,看起來只為了針對那個在密林中打傘的瞎眼男子。
“不可大意,這是最后一單任務,完成之后大家都可以拿到自己想要的,從此各奔東西。所以,還請諸位道友務必謹慎!”鼠二沉聲道。
“哈哈,你就放心吧!”
鷹四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這里我提前布置好了禁制,絕對不會泄露半點氣息的,之前還怕他不走這條路,但既然進了密林,那就插翅難逃了。”
鼠二聽后,微微點頭,并沒有多說什么。
下方那打傘的瞎眼男子卻笑了起來:“布置得如此妥帖,諸位道友真是有心了”
他說話的同時,雨傘依舊撐在頭頂,泛黃的手指微微揉搓,看起來漫不經心。
“如果我猜得沒錯,你們應該是天邪閣的舊部吧?五莊山事變后不久,就跟隨天邪閣閣主反出了北冥,后來一直被北冥通緝,卻再也沒有露過面,沒想到今天會齊聚于此。”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可惜知道得越多,越活不長!”
牛十五和馬十四發出了甕聲甕氣的聲音。
這兩人是一對搭檔,擅長合擊之術,每次都是一起行動,就連說話也很有默契。
話音剛落,兔十二也笑道:“要我說這人也怪,大白天的在密林中打什么傘?我在天邪閣也接過不少刺殺的任務,但像這樣古怪的目標還是頭一次。”
“啊?你說這傘嗎?”
瞎眼男子摸了摸傘柄,搖頭嘆道:“馬上就要下雨了,自然是打傘比較好。”
“下雨?”兔十二笑得更放肆了,“瞎子就是瞎子,這朗朗晴空,萬里無云,哪里來的雨?”
“和一個將死之人廢話作甚?”
鼠二最是沉穩,剛才一直放出神識仔細觀察,確認這瞎眼男子只有化劫境渡三難的修為,而且周圍沒有任何幫手之后,終于動了殺心。
“殺了他,完成最后一單任務,大家各奔東西!”
話音剛落,此人就掐了個法訣,頭頂現出一朵黑色妖花。
隨著他的施法,那妖花層層綻放,無數黑光從花蕾中激射而出,仿佛是天降流星,把瞎眼男子的身形籠罩在其中。
“八歧魔功?”
瞎眼男子輕笑了一聲,身形不動,任由這些黑光洞穿了自己的身體。
下一刻,他的身體漸漸變得模糊,最終成了一個殘影,被林中微風一吹,消散不見。
“還想金蟬脫殼?”
鷹四冷笑一聲,面具后面的兩個眼球猛然一轉,居然變為紫黑色的鬼眼。
鬼眼射出兩道紫光,在林中掃視了一圈,很快就鎖定了一個方向。
“現行!”
鷹四大袖一揮,林中頓時卷起陰風,鬼哭狼嚎,攝人心魄!
五個猙獰鬼頭從天而降,死死咬住了一片空間,那空間泛起漣漪,隨后現出一個人影,正是剛剛消失不見的瞎眼男子。
“放棄吧,任你修為通天,怎敵得過我們五人聯手,還是乖乖赴死,也免得受苦呢。”
兔十二嬌笑一聲,從樹梢上跳下。
她雖為女流,身材也嬌小,但卻是貨真價實的體修,身形迅猛如電,只一瞬間就到了瞎眼男子的身旁。
右手握緊成拳,凝聚了十成的力量,朝著對方的腦門一拳打去。
兔十二有自信,這一拳下去,即便沒有打中對方,但只要拳勁擦過腦門,也會將此人打得神識錯亂。
屆時,他可就要承受自己狂風驟雨的猛攻了!
“死吧!”
兔首面具的后面,響起了興奮的叫聲。
但那男子似乎真的瞎了,根本沒意識到敵人的拳頭已經到了面前,兀自慢悠悠地轉動著手中的油紙傘。
無數道銀灰色的氣流從油紙傘中刷出,仿佛萬千游龍,在密林之中來回穿梭。
兔十二距離最近,右拳剛剛遞出,腳步卻停在了原地。
下一刻,她的身體如煙花般綻放,無數碎尸肉塊飛上高空,鮮血狂灑,千萬滴細小的血滴沖上樹梢,把周圍的樹葉都染成了紅色。
“怎么可能!”
遠處的鼠二、鷹四、馬十四和牛十五都看到了這一幕,心中震驚,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但他們馬上發現,那些銀灰色氣流銳利無雙,而且數不勝數,只這片刻的功夫,已經把自己的所有退路都封死。
“吼!”
密林之中傳來一聲怒吼,卻是鷹四召喚惡鬼法相,身后出現了一只鬼王虛影,青面獠牙,手持雙斧,怒吼連連!
其余眾人也同時施法,其中鼠二把法訣一掐,頭頂的黑色妖花迅速落下,化為一層黑色光罩,將其籠罩在內。
至于馬十四和牛十五,這兩人把靈力連成一片,施展合擊秘術,在周圍出現了一層雷火結界,雷光和火焰融合在一起,威力爆增了一倍不止!
所有人都在這個瞬間施展出了自己最強的法術神通,為的就是抵擋那些銀灰色的氣流。
然而,無論是惡鬼法相,還是雷火結界,亦或者是八歧魔功,在這些氣流面前都如同一張薄紙,瞬間就被撕裂!
刷!刷!刷!
樹林之中傳來細密的破空聲響,馬、牛、鷹三人相繼被這些氣流洞穿,身體四分五裂,和兔首女子一樣,也化為了無數碎尸肉塊。
只有鼠二勉強支撐了片刻,雖然護體的黑光早就被撕裂,但身體還未炸開,依舊保持著人形。
他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驚恐之色,遠遠看著那個打傘的瞎眼男子,喉嚨動了動,發出了幾個含糊不清的音節:
“劍氣.”
下一刻,鼠二的身體也炸開,鮮血狂灑!
原本靜謐的樹林中下起了一場連綿細雨,只不過不是普通的雨滴,而是無數細小的血珠.
由于這些血珠太過細小,因此隨風飄蕩,洋洋灑灑,過了好一會兒才下完。
瞎眼男子一直默默站在原地。
樹林中雖然下起了血雨,但他打著油紙傘,血水都被雨傘擋下,因此一滴也沒有落在身上。
等到所有血水都落地之后,男子才收了紙傘。
“雨停了,該上路了。”
黑山域深處,一個幽深的山洞之中。
數百人伏跪在地上,虔誠禱告。
山洞的通道燈火通明,映照出石壁上的詭異符文,再看人群之中,樹立著三十三根骨白色的圖騰,上面刻畫了扭曲而殘忍的圖案,
人群的最前方,有三名身穿黑衣、打扮奇特的面具老者,一邊念誦著經文,一邊手舞足蹈,看起來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整個過程持續了許久,直到山洞深處傳來一聲沉悶的響聲。
聽見這個聲音,為首的三人立刻停止了舞蹈,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驚喜之色。
轟隆!
又是一聲悶響傳來,山洞深處爆發出五色霞光。隨后,一股神秘而又古老的力量如同潮水般蔓延而出,瞬間就把眾人淹沒在內。
感應到這股力量,三位老者神情激動,再無半點懷疑,幾乎同時跪倒在地,朝著山洞深處磕頭行禮。
“恭迎巫神!”
看到三位老者的舉動,身后那些族人更是興奮不已,都把頭埋在地上,身軀止不住地顫抖。
“恭迎巫神!”
“恭迎巫神!”
在一遍又一遍的歡呼聲中,山洞深處緩緩走出一個黑影。
說他是黑影,只因全身都被黑霧籠罩,看不見容貌,只隱約能看到一層輪廓,似乎是個身形魁梧的男子。
“感謝蒼天,巫神降世,請您帶領我們這些罪民,離開這個牢籠吧。”跪在地上的老者用謙卑的語氣說道。
黑霧中的男子沉默了一會,緩緩道:
“起來吧。”
他的語氣平靜如水,沒有半點情緒波動,只是隱藏在黑霧中的眼睛卻眨了眨,看起來不像他表現得那么木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