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桿毛筆通體純黑,上端繪有山河日月,末端則有九團祥云,看上去古老而神秘。
梁言把它拿在手中,心念一動,提筆在半空中寫下一個大字。
正是一個“封”字!
這個字才剛剛寫成,轉眼之間便消失無蹤。與此同時,對面的城墻上空一道黑光浮現,毫無征兆地落下,將“萬妖幡”籠罩在內。
黑光變化,片刻后化為一個“封”字,和梁言剛才書寫的一模一樣!
“怎么回事?”
薛舉大驚,他察覺到自己和“萬妖幡”的心神感應似乎被一股詭異莫名的力量給掐斷了,抬頭看去,只見一個由墨水寫成的“封”字緊緊貼在萬妖幡上。
萬妖幡震動不止,似乎想要掙脫出來,卻被死死封印,半點靈光都透不出來。
半空中的兩百多道妖光,都在此刻消失不見,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抹去,連半點漣漪都沒有。
“這,這是什么法寶,竟然能封印我的萬妖幡!”
薛舉臉色驚駭,心中慌亂到了極點。
其實他自身修為實屬一般,造化境初期,只相當于人族剛剛渡過第一災的修士,但手中有萬妖幡,從來都是橫著走。
在他的認知中,只要萬妖幡一出,任你手段再強,都要飲恨于此幡之下。
可沒想到,今天遇見一個和自己境界相仿的修士,居然抬手就封了萬妖幡,這一瞬間,他所有的傲氣和底氣都消失了,心中驚駭到了極點!
“山河云煙筆果然有用!”
梁言心中暗暗思忖了一聲。
他自然看出了這桿幡旗的不凡,有八成概率是圣人所賜,知道唐謙之等人都無法應對,所以才親自出手。
這也是他第一次使用從天機閣得到的“山河云煙筆”,之前還怕效果不佳,沒想到薛舉自身實力太差,發揮不出這件法寶的威力,被他一筆就封住了法寶。
萬妖幡被封,梁言在千丈高空冷笑一聲,身形急走。
五火七禽陣中的火焰之力騰空而起,翻起朵朵火云,鋪天蓋地,來阻梁言。
但梁言周身劍氣環繞,任是火云蓋頂,煙花如海,都被他一劍劈開,身形猶如游龍,在殺機四伏的陣法中如入無人之地,轉眼就過了五火七禽陣!
“不好,他殺過來了!”
城頭眾人大叫起來。
魏正臉色一狠,手中法訣急掐,身后刷出一枚赤紅小鼎,沖上半空,轉得猶如陀螺。
片刻之后,小鼎頂蓋掀開,火光騰空,化為一只五爪巨獸,足足百丈來長,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向了梁言。
梁言避都不避,紫黑兩道劍光在身前交錯,仿佛一柄巨大的剪刀,將這火焰兇獸剪成了兩半。
“怎么可能”
魏正驚呼一聲,滿臉不可置信的神色。
自己可是渡過了二災六難的修士,在此人面前居然走不過一招?
這一瞬間,他只覺得胸悶氣短,喉嚨發甜,隨后嘴巴一張,竟是忍不住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快!關城門,開禁制!”
好在魏正也是沙場宿將,雖然口吐鮮血,卻也臨危不亂,急忙指揮手下修士關閉城門。
踏云關的城防禁制遠遠比不上絕天長城,但起碼能阻擋片刻,這樣魏正等人就能趁此機會撤離,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到了魏正這樣的境界,不可能死守一城一關。
但此門一關,那馬元所率領的八萬精兵也都進不來了,顯然是棄車保帥。
“將軍,不要丟下我啊!”
馬元急得大叫,也不顧自己的手下,化為一道遁光,離地百丈,往那即將關閉的城門飛去。
但他沒想到,有一道霞光,比自己還快還急。
那是一道劍光,劍氣森然,猶如驚雷劃破長空,越過了馬元的頭頂,轟隆一聲,直直插在兩扇城門之間!
任憑城內上萬名修士如何催動禁制陣法,這兩扇城門都紋絲不動,再也不可能關上了。
“殺啊!”
就在同一時間,五火七禽陣徹底告破,南玄大軍十萬,浩浩蕩蕩,殺氣沖天,直奔踏云關城門而來!
眼看敵軍攻勢如潮,魏正和薛舉都變了臉色,正準備商議對策,回頭一看,卻發現原本應該站在后面的苦竹已經消失不見。
“這家伙”
魏正在心里面暗罵了一聲,他沒想到苦竹如此不要臉,雖然就在幾息之前,他自己也動了逃跑的念頭,但多少有些猶豫不決,而這苦竹卻是不聲不響就走了,根本沒有半點守城的打算!
“大勢已去,我們也走吧,多年修行不易,留下來可都化為泡影了。”
魏正說著,準備拉薛舉一塊離開。
但薛舉卻是雙目赤紅。
“混賬!還我寶幡!”
只見此人怒吼一聲,從城墻上一躍而起,在半空中身形不斷變化,片刻后居然化為一只白鷹。
原來薛舉惱恨梁言封了他的萬妖幡,不甘心就此離開,要知道萬妖幡對他意義非凡,倘若丟失此寶,就算逃得性命,今后也無顏去見妖圣,修行之路恐怕就此斷絕。
所以,他無論如何都要奪回萬妖幡再走。
萬妖幡顧名思義,必須要用妖氣催動,薛舉現出原形,也是孤注一擲,打算用本命妖丹喚醒萬妖幡。只要這桿寶幡重新回到自己手中,那薛舉就有自信,任憑敵軍人數再多,也不可能留得下自己。
“天地玄黃歸一體,吾以吾血祭寶幡!妖圣在上,弟子請萬妖相助,速速聽令!”
薛舉的原形乃是一只天池雪鷹,天生便有操控風雪之能,此時雙翅一扇,踏云關上風雪交加,隱隱看見一道冰晶光柱,從他體內射出,打中了懸浮在半空的萬妖幡。
那萬妖幡立刻震動起來,妖光大盛,“封”字開始脫落,水墨一滴滴落下,轉眼就淡泊了許多。
眼看這件法寶就要掙脫山河云煙筆的束縛,薛舉眼神中充滿了激動之色。
“萬妖幡終究是我妖族之物,你們拿不走的!”
薛舉大笑一聲,雙翅又扇,看上去還要施法。
便在此時,身后虛空一閃,一道無形無跡的劍光劃出,整個過程沒有一點波動。
陡然之間,踏云關上的風雪都停了。
“咦?”
薛舉感覺到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
下一刻,他就感覺天旋地轉,整個世界居然都顛倒了過來。
“怎么怎么回事?”
薛舉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勉強掃了一眼,發現一只無頭大鳥撲騰著翅膀懸浮在半空,鮮血如噴泉般從頸脖噴灑而出。
“啊!”
到了這個時候,薛舉才感覺到鉆心的疼痛,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心中驚駭欲絕。
嗖!一道真靈從天靈蓋中飛出,玩命地向遠處奔逃。
半空中傳來一聲大笑:
“天材地寶,有緣者得之。此寶與你無緣,本帥便替你收了吧。”
說完,劍光一催,猶如驚鴻過隙,轉眼就追上了薛舉的真靈,將其斬成了飛灰 “這殺神!”
魏正遠遠看到這一幕,哪里還敢堅持,立刻掐了個法訣,化為遁光,棄城而逃。
此時,竹軍已經從城門殺入了城內,馬元的八萬精兵早就被碾成了飛灰,連帶馬元也被唐謙之斬殺。
城內的北冥修士如同一盤散沙,再也組織不了有效的防御,被竹軍沖殺,如宰雞犬,只片刻就被殺得血流成河。
魏正的遁光才剛剛飛出踏云關,前方虛空一閃,兩個人影同時現身。
卻是伏虎尊者和趙翼。
“阿彌陀佛,踏云關兵敗如山倒,施主還是放下屠刀,回頭是岸吧。”
“我投降,你們就能放過我嗎?”魏正急忙叫道。
“這要看你能不能提供有價值的情報了,而且你現在別無選擇。”趙翼冷冷道。
魏正眼神閃爍了一下,點頭道:“好,我投降,你們來下封印吧,魏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完,雙手高高舉起,主動走向趙翼,看起來是準備束手就擒了。
趙翼把手一點,正準備給此人種下禁制,卻見對方身形一閃,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不好!”
還不等兩人反應過來,就見魏正嘴巴一張,吐出九根飛針,每一根都為赤紅之色,仿佛烈火打造。
正是他壓箱底的法寶:烈火神針!
這九根飛針都由離火天晶打造,能夠在短時間內爆發出強大的威力,缺點是不好命中,必須在近距離突施偷襲才有機會得手。
魏正吐出九根烈火神針,又把袖一揚,兩張符箓飛出,一左一右,分別貼在伏虎尊者和趙翼的頭頂上空。
兩圈波紋擴散而出,化為強大的封印之力,將兩人的身形定在原地。
與此同時,那九根烈火神針已經飛射而來,其中五根射向伏虎尊者,四根射向趙翼。
至于魏正自己,根本不看結果,飛針命中也罷,被擋下也罷,他都不在乎,只要能阻擋兩人片刻就好。
此時此刻,他的身形已經化為遁光,離開了踏云關,頭也不回地向南飛遁。
“阿彌陀佛!”
正飛到一半,身后忽然傳來一聲佛號,隨后頭頂金光凝聚,一只巨大的佛手從天而降。
“施主耍這種小聰明,怎逃得出老衲的手段?”
魏正驚駭欲絕,回頭看去,只見那年輕將軍不知何時變了模樣,皮膚被鱗片覆蓋,霸道無匹的氣息流轉全身,竟然以一人之力擋下了九根烈火神針!
原來是趙翼現出飛龍真身,用“天龍圣氣”阻擋烈火神針,連帶伏虎尊者的那一份也擋了下來,而伏虎尊者則趁機施展“大羅佛手”,隔空抓住了逃跑的魏正。
兩人之間的配合,已經到了十分默契的地步。
“禿驢,你不得好死!”
魏正被金光佛手擒住,嘴上卻不饒人,大叫一聲,臉色憋得通紅,身體也在迅速膨脹。
見其異狀,趙翼瞳孔一縮,猛然大叫道:“伏虎道友,快快撒手,此人要用秘術自爆!”
伏虎尊者也反應過來,想要收回神通,卻發現自己的金光佛手被對方死死黏住,根本松不開手。
這神通與他法體相連,金光佛手本身也是他的一只手臂,如果被此人用詭異的法術侵入體內,恐怕不死也要重傷。
眼看魏正的身體已經膨脹到了極點,臉色通紅,下一刻就要爆炸。
半空中,一道黑色劍光飄然而至,往那魏正的肚皮上一刺,頓時便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股純陽之氣從他體內散出。
這股純陽之氣赤紅如火,仿佛一輪驕陽,要在半空中炸開。
但那道黑色劍光卻在原地旋轉起來,形成了一個黑色漩渦,將這輪驕陽一點點地吞噬進去。
最終,純陽之力被吞噬了大半,但還有一小半擴散出來,在半空中炸出一圈光暈。
光暈所過之處,血流成河,數百人葬身火海,這里面有踏云關的守關修士,亦有南玄修士.
“好強的純陽之力!”
趙翼和伏虎尊者遠遠看到這一幕,都不由得心驚肉跳。
那股純陽之力霸道非凡,絕對不是魏正自己所修煉的,兩人都經歷過當年一戰,因此知道,這股純陽之力來自于丹陽生!
“好個丹陽生,果然心狠手辣!”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趙翼和伏虎尊者才明白,為什么魏正寧死不降?因為他體內有丹陽生留下的禁制,一旦投降被擒,這禁制自動爆發,他依舊是死路一條。
所以,魏正選擇自爆,想要利用丹陽生留下的禁制和伏虎尊者同歸于盡。
“多謝大帥出手相救!”
兩人同時向浮在高空的梁言行了一禮。
梁言憑空而立,微微點頭,道:“北冥絕不簡單,眾將士都不可掉以輕心,這一路也不必生擒,先保證自己的安危,能搜魂就搜魂,搜不了直接殺!”
伏虎尊者和趙翼對視一眼,恭敬道:“大帥放心,我等心里有數。”
“嗯。”
梁言不再多言,看了一眼魏正自爆的位置,眼中精光一閃。
“丹陽生果然名不虛傳,僅僅只是留在魏正體內的一道禁制就有如此威力,連我的黑暗法則也不能完全化解”
對于丹陽生,梁言心中極為忌憚,還好此人已經去了前線戰場,不在黑山域中,否則這次任務恐怕是完不成了。
此時此刻,踏云關的爭斗已經接近尾聲。
梁言也不去管,心念一動,抬頭看向了那面懸浮在半空的“萬妖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