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村落之中,眾人互相道別。
極勝魔君、李一樂、秦安等人最后看了一眼梁言,再不猶豫,轉身化為遁光,向東方疾馳而去。
看著這些從鬼獄中死里逃生的修士漸漸遠去,很快又要重新加入戰場,梁言不禁有些唏噓。
“大劫已至,誰也不能幸免。至少南極仙洲的所有生靈都在努力,為自己爭奪一線生機.”
想到這里,梁言的臉色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我們也走吧。”
“嗯。”
阿呆微微點頭,縱起遁光,向北疾馳。
梁言當然是緊跟在后。
他表面平靜,內心卻有些波動.其實剛才之所以敢向眾人擔保,除了信任阿呆以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令狐柏留下的四句讖言。
“白蛇過江金鈴現,紫霞映日照靈山,九重云中仙樂鳴,龍吟鳳噦乾坤倒!”
這四句讖言的前兩句已經應驗了,接下來必須弄懂第三句。
在梁言看來,第三句的關鍵就是這個“九重云”,“九重云”應該是一個地名,“仙樂鳴”則是在此地會發生的事情。
之前他一直都很困惑,因為這“九重云”太過籠統,可以指向很多地方。
直到他在地宮之中看到了西王母的雕像,以及雕像身后的詩詞:
“錦衣白袍鳳乘天,踏雪雄姿縛蒼龍,玉瓶生出玄妙種,昆吾射下九重云!”
當時他就反應過來,讖言中的“九重云”,或許和這詩中的“九重云”是一個地方。
只不過梁言從西王母墓穴出來之后,擔憂熊月兒的安危,沒有時間去昆吾山查證,而是第一時間趕往了羅天山。
此后便卷入了“神機演法”,進入大羅洞天,親眼目睹了令狐柏和葬天帝的驚世一戰,隨后又開始了自己的鬼獄之行.
直到此刻,梁言才有時間細想這些事情。
以令狐柏的謀算,肯定知道鬼獄的強大,所以除了自己這個活死人之外,提前安排一個人在里面策應,這很符合他的行事風格。
至于阿呆背后的那位圣人,他所隱居的地方恰好是昆吾山,一切都與讖言對應上了,說明此人一定和令狐柏有某種聯系。
按照這兩條線索推斷的話,阿呆背后的那位圣人,應該在兩年前就和令狐柏聯手做局了。
這也是梁言為何如此信任對方的原因,畢竟是城主信任之人,他沒有理由不相信。
“第一句讖言助我死里逃生,第二句讖言讓我收獲了洛神瓶,想必這第三句讖言也會有所助益,至少能夠救回師尊.”
想到這里,梁言對這次的昆吾山之行充滿了期待。
兩天之后。
昆吾山上,一艘木筏在河流中緩緩前進。
時值初春,冰雪消融,本應是草長鶯飛、生機勃勃的景色,但因為此處沒有圣人坐鎮,血煞之氣充斥群山之間,到處都是猩紅之色,一片死氣沉沉.
木筏之上,兩人負手而立。
“昆吾城雖然是七山十二城之一,奈何蕭昆侖失蹤,此處的血煞之氣無人鎮壓,竟然成了這樣一副模樣。”梁言環顧四周,不無唏噓地說道。
“世上哪有長盛不衰的事物,就算是圣人,恐怕也有天道來磨。”阿呆淡淡道。
梁言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山頂方向。
“昆吾城的那些修士呢?”
“都走了,自從血煞之氣爆發,他們就撤離了昆吾城,那里現在是一座空城。”
“世間之事真是難以預測啊。”
梁言嘆了口氣,回想當年為了赴鬼手書生之約,自己也曾來過昆吾山,那時候還有四大家族坐鎮,如今卻都不復存在了。
兩人各自沉默了片刻,前方水流卻忽然變得湍急。
木筏上下顛簸,猛然加速,在一塊礁石旁邊急轉方向,隨后眼前景色一變,居然出現了一條全新的河流!
梁言雙眼微瞇,他確定這不是什么障眼法,因為神識早就放出,卻沒有看出半點破綻。
木筏駛入了新的河道,向前加速,不多時就看到一條壯闊的瀑布出現在前方。
瀑布位于兩座山峰之間,高有萬丈,濺起的水花如同白霧,隔著百里之外都能聞到一股清新的水汽。
梁言掃了一眼身旁的阿呆,見他臉色平靜,心中暗暗忖道:“看來就是這里了。”
果不其然,木筏沖入了瀑布之中,萬丈高的水流落在兩人頭頂,發出震耳欲聾的爆鳴聲。
周圍空間迅速變化,兩人穿過瀑布,進入了一條狹窄陰暗的水下通道,慢慢到了盡頭,被一面漆黑的石壁擋住。
梁言正要開口詢問,卻見黑暗中綻放出金光,抬頭一看,發現那漆黑的墻壁上出現了四個大字:
“水月洞天!”
木筏依舊不停,向前直沖,帶著兩人直直撞上了墻壁。
沒有半點聲音,也沒有遇到一絲阻礙,周圍的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明媚的陽光暖洋洋地灑下.
梁言下意識地瞇了瞇眼睛。
因為連續幾次的空間變化,讓他都感覺有些不適應。
但很快,他就放松下來。
放眼望去,只見此處與外界大不一樣,天空湛藍如洗,幾團白云悠悠飄散,明媚的陽光毫無阻礙地傾瀉而下。
周圍都是靈田,綠草如茵,繁花似錦,三三兩兩的身影在田間耕種,清澈見底的溪流蜿蜒穿過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安靜祥和,與外界的血腥環境形成鮮明反差。
“這里真是一處洞天福地,完全沒有受到南北之戰的影響!”梁言由衷感慨道。
阿呆沒有說話,笑著點了點頭。
便在此時,一只翠綠色的小鳥從遠處飛來,落在阿呆的肩頭,吱吱的叫喚了幾聲。
阿呆似乎聽懂了它說的話,對梁言道:“那位前輩已經知曉你的到來,不過要晚些時候才能與你相見。梁兄可以在這里隨便逛逛,若是乏了,也可以去翠微居品一品靈茶,那都是上等的好貨。”
梁言聽后眉頭微蹙。
他現在是心急如焚,一刻都不想耽擱,巴不得立刻見到那位圣人,讓他幫忙治好怒僧。
可畢竟是有求于人,現在還摸不清那人的底細,梁言只能無奈應道:“既然如此,我哪也不去,就站在這里等候。阿呆你去問一問那位前輩,可否盡早救治四圣?”
阿呆點了點頭,正要開口說話,卻見遠處有兩道遁光疾馳而來。
梁言也注意到了,不由得轉頭看去。
那兩道遁光速度極快,剛發現時還在半山腰上,轉眼就到了田間,只聽一個女子的聲音遠遠叫道:“梁言!”
梁言一愣,凝神看去。
那遁光中的身影再熟悉不過了,居然是無心!
也就片刻的功夫,兩道遁光同時飛來,落在田野上,現出兩名騎著仙鶴的絕美女子。
左邊那女子肌膚如雪,玉腿修長,一頭如瀑的黑發隨意披散在肩頭,微微卷曲的發絲更添幾分嬌媚。
右邊的女子卻是清圣寡淡,頭發盤在腦后,雖然沒有穿道袍,卻也透露出道門的輕靈之氣。
兩女都騎仙鶴而來。
魔女笑靨如花,一雙媚眼猶如盈盈秋水,目光始終不離梁言左右。
而那道門女子卻是安安靜靜,猶如一灣深潭,默默地注視著阿呆。
“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梁言感到驚喜的同時,又十分意外。
“當然是我的好姐妹接我來的呀。”
無心拉著身旁女子的手,笑道:“當初大羅洞天崩潰的時候,我掉入了空間漩渦之中,后來被傳送到一座廢棄的道觀,沒想到山君妹妹早就在那里等候了。她跟我說,七天之后你就會到昆吾山,所以我就提前來這里等你啦。”
“原來如此。”
梁言露出恍然之色。
看來當初無念震碎大羅洞天的時候,那幾個空間漩渦早就設計好了,并不是隨機傳送,否則自己也不會剛好落在鬼獄附近。
至于把無心接到此處的女子,當然就是阿呆的道侶,林山君了。
此時此刻,林山君靜靜看著阿呆,雖然表面平靜,但那微微顫抖的睫毛卻出賣了她內心的波瀾。
“兩年了”
“是啊,兩年了。”阿呆笑著點頭。
“回來就好。”
林山君的眼角有一滴淚花,但很快就展顏而笑。
她從仙鶴上走了下來,與阿呆相擁,兩人都緊緊擁抱彼此,好像生怕對方在自己眼前消失。
“我承諾過的,一定會回來。”
“嗯”
林山君把頭埋在他的胸口,臉上雖然掛著笑容,卻在阿呆的衣襟上留下了淚痕。
梁言見此情景,不由得輕輕一嘆。
阿呆是為了策應他,才自愿被抓進鬼獄的,這兩年的時間不知忍受了多少嚴酷的刑法,換作普通人早就崩潰了,也就是他才能堅持到現在。
林山君雖然表面平靜,但這兩年應該也是在擔驚受怕之中渡過的吧.
這樣想著的時候,無心騎仙鶴走了過來。
她笑意盈盈,把衣袖一揮,梁言立刻聞到一股醉人的花香,隨后就見一條紫色絲絹飛出,往他腰間一纏,拉上了仙鶴。
溫香軟玉就在身前,熟悉的氣息讓梁言感到放松。
他情不自禁,從后面環住了魔女的腰肢,引得魔女一陣嬌笑。
“好啦,人家久別重逢,一定有說不完的話。咱們就不要在這里打擾了,換個地方吧。”
無心說完,朝林山君眨了眨眼睛,隨后打出一道法訣,仙鶴立刻騰空,向遠處的山林飛去。
兩人同乘一鶴,清風徐徐,揚起魔女的發絲,吹到了梁言的臉上。
久違的安寧,竟讓他感到一陣恍惚,仿佛沒有了南北之戰,沒有了勾心斗角.
“想什么呢?”
無心的聲音悠悠傳來,帶著一絲俏皮的笑容。
“走神了”
梁言微微一笑,目光掃向下方。
這時他才發現,原來在田野中耕種的那些身影,居然是一個個機關傀儡,只因這些傀儡的制作太過精妙,就連他都沒有在第一時間發覺。
再看兩人乘坐的這只仙鶴,居然也是一個傀儡,只不過普通人的神識難以辨別,若非梁言曾涉獵過傀儡一道,恐怕也會被騙過去。
“還真是巧奪天工啊!”
梁言發出了一聲由衷的感慨,這讓他對此地的主人更加好奇。
無心駕馭仙鶴一路飛馳,速度極快,轉過幾個山頭之后,就來到了一座山莊上空。
這山莊典雅清幽,一條小溪從旁繞過,溪水潺潺,偶爾發出叮咚叮咚的聲音,仿佛天籟。
仙鶴慢慢停了下來,落在山莊之中。
“到了,這就是我住的地方。”
無心說著,抬出一道法訣,眼前的仙鶴立刻發生變化,在一連串的機括轉動之后,竟然演變成一顆白色的圓球,被她丟進了儲物戒中。
她抬頭看見梁言好奇的目光,不由得笑道:“這是此地主人送給我的傀儡,雖然沒有什么戰力,但可以做一些勘測、破禁、尋寶的任務,飛行速度也不慢。”
“看來這里的主人非常擅長機關傀儡一道.你有沒有見過他?他是個什么樣的人?”梁言問道。
無心搖了搖頭:“我也就比你早到兩天,這位高人一直不肯露面,我到現在還很好奇呢。”
梁言聽后,眉頭微蹙,陷入了沉思。
無心見他皺眉不語,不由得問道:“這幾天你去了什么地方,為什么要到這里來?說實話,之前我是有所警惕的,直到看見你真的出現在這里,我才對此地主人信任了幾分。”
“我這幾天去劫獄了。”梁言回答道。
“劫獄?”無心微微一愣。
“是啊.”
兩人來到屋內,梁言把自己潛入酆都城,營救四圣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魔女聽得驚心動魄,尤其當聽到他以一己之力獨戰兩位亞圣以及諸多閻君的時候,臉色不由得發白,緊緊握住梁言的右手,與他十指緊扣。
“.還好,阿呆幫了我,最終剿滅了十殿閻君,并且救出了四圣。”
梁言說到這里,嘆了口氣道:“可惜,四圣都受重傷,而且被封印了法力,憑我的手段無法破解,只有來求助這位前輩。”
“怪不得林山君說你一定會來,原來是圣人的布局。”
無心靠在梁言的肩膀上,神色憂慮道:“此行雖然救了‘四圣’,但你也中了‘黯然印’,必須先解開這術印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