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星系,五號碎星上,銀帶海。
一艘三桅鐵皮帆船正航行在這片銀色波光的海面上。
老舊的桅桿在陣陣海風中搖搖晃晃,被底下六七根粗糙的繩索捆住,不至于就這么折斷。
船上坐著一群人,均為男子。
從十五六歲的少年,到四五十年的謝頂中年都有。
每個人都一身的污濁,彌漫著散不開的悶臭,像是排隊在臭水溝里打過滾一般。
其中,一名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站在甲板不起眼的邊沿位置。
一頭散亂的黑色碎發,短褲背心臟的看不清原本面料顏色。
同樣臟兮兮的臉上看不太分明長相,只有一雙還算明亮的雙眼,看上去頗有精神。
“三個月了...”
年輕人長嘆一聲,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
青年名為王宇,穿越前是一名三十來歲的游戲設計師。
一次工作到凌晨三點睡著,醒來就莫名穿越到了這里。
這具身體的前身,是一名礦場童工,同名叫王宇,卻要比他慘的多。
貌似是活活累死的。
在記憶融合后,三個月的時間,王宇便接替這個身份,一直待在一處礦坑里挖礦。
直到半年期限滿后才有資格脫離礦坑返程交班。
帆船的破浪聲比想象中的要響亮,浪濤中不少魚的尸體翻滾出來,就這么飄在海面上,冒著濕咸的腥臭。
記憶中,這處銀帶海每隔大半年,海水中就會繁衍出一種致命病菌,能夠殺死海里百分之七十的生物。
這個時候,這片海就會變成毒海,若是王宇這時候想不開下去游個泳,便是有去無回。
“小宇,這趟回去好好放松一下,多吃一些,下次再來可別還這么瘦,干活都不利索。”
一個赤著上身,滿身精壯的大漢走到王宇身邊,開口說道。
大漢一嘴的胡茬子,一看就是許久沒有打理過,依靠在船欄上,神情輕松。
在暗無天日的礦洞里待久了,哪怕現在身處在致命的毒海之上,都只覺得愜意自由。
“孟叔,這段時間多謝照顧。”王宇感激道。
孟老二無所謂的擺了兩下手,“你跟我兒子差不多大,在這也不容易,不算什么。”
王宇沒再說什么,他本不是話多的人。
在礦洞的日子,更是讓他差點自閉,只在心中默默記下了孟老二。
“不過要是運氣好,在外面找到什么活計,那就千萬別回來了。”孟老二嘆氣道。
這礦工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能來這的基本都是走投無路的人。
活活累死在礦洞里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帆船靠岸。
下了船,一眾礦工立馬四散離去,包括孟老二。
他迫不及待要回去見自己家中的妻兒。
王宇舉目四望,他們登陸的是一片群島地。
五號碎星,百分之九十區域都是海洋,只有剩余的百分之十不到是陸地島嶼。
再排除許多無法開發的極端環境,實際上這顆碎星可供人類居住發展的地方相當少。
也因此被定義為半宜居星球。
732號島鎮。
名字沒有別的意義,這座島嶼被命名為732號自然島,因此島上的鎮子也叫732號島鎮。
王宇前身的過往記憶便全都在這了。
一輛老舊的超大型鐵皮卡車迎面開來,揚起地上的大片沙塵。
王宇平靜的讓開兩步。
卡車越過他,抵達海岸邊將滿滿一車惡臭的垃圾倒入銀帶海之中。
雖是第一次見,但記憶中卻是見怪不怪。
鎮上產出的幾乎所有垃圾,都會簡單粗暴的扔進海里。
銀帶海的龐大菌群會將多數垃圾都給蠶食干凈,只余一些堅硬物質會沉入海底。
至于環不環保,從來都不是這個碎星上人該考慮的事。
一條碎石平鋪,筑造相當草率的石路順著海岸進了鎮子。
老鼠街是一片破舊的老式房區,住著許多生活艱苦的落魄人。
王宇回到老鼠街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下來。
捏了捏褲兜里的工錢,王宇小心的行走在房區間的陰影底下,一路摸到其中一棟樓外。
并沒有馬上進去,而是四下觀察片刻,沒見著那些記憶中的惡痞混子后才快步進了樓。
他的住所就在這棟樓的四層,一個不大的房間。
看了一眼已經被誰打碎的玻璃窗,王宇神情不變,開門走了進去。
半年沒住人,不大的房間里已經堆滿了灰塵。
王宇第一時間留意到地上的一片腳印子,以及床板柜子被翻過的痕跡。
再聯系被打碎的玻璃窗戶,不難猜有人在這段時間里光顧過他家。
好在王宇之前也很懂老鼠街這一帶人的德行,臨走前就已經將幾乎所有東西都藏了起來,只留下空蕩蕩的一個房間。
相信光顧的賊子也是相當掃興。
王宇懶得整理,直接進了浴室洗漱,慶幸出水口的水還能流出一些。
好久沒有這樣舒暢的清洗,礦洞附近可沒有這么多可用水提供。
清洗完,王宇換上一套隨身攜帶的干凈衣服,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
十七歲的年紀,比上一世稚嫩多了,也不知是在不見天日的礦坑待久了緣故,搓掉淤泥的皮膚顯得幾分蒼白。
面龐不算難看,但稍顯陰沉,看著反而不像好人。
身體干癟,并沒有因為挖礦而強壯,反而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他這幾個月確實吃的也不好,再加上每日的重體力消耗,營養有些跟不上也是正常。
王宇在房間里沒待太久,快步離去。
來到老鼠街的一片小樹林里,趁著四下無人,翻開一塊大石和一堆落葉雜草,對著腳下的泥土就刨了起來。
沒一會兒,一個記憶中的小包裹出現在眼前。
不算重,拿起時里面還叮叮作響。
見到包裹還在,王宇心頭一喜,當即打開包裹。
里面放著一卷皺巴巴的星票,以及些許指甲蓋大小的晶體。
略作清點,一分不少。
星票換算后,加上那些包裹中的碎晶子,一共是五百六十五枚碎晶幣。
這是王宇此前省吃儉用,拼了命積攢下來的全部錢財。
再加上這次礦洞半年工的酬勞。
“夠了!”
王宇眼睛冒光,稍作收拾,快步離開小樹林,一路行走匆忙。
青岡街,落日的余暉傾灑在街頭巷尾。
住在這條街上的人,穿著相對體面些,不似老鼠街居民的窮苦。
街上還開著些許商鋪,賣著柴米油鹽。
三兩人光顧其中,他們的交易方式便是王宇手中的那些碎晶子。
這是通用貨幣。
在一家小飯館的對門,是一個相對寬敞的四合院子。
上面掛著一面招牌。
無影拳館。
王宇仰頭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院中,一群男女穿著統一的勁裝,正在那里呼呼喝喝。
年紀小的不過十一二歲,年紀大的看著則有二三十歲。
有的扎著馬步,舉著巨石塊,看著少說也有五六十斤,渾身汗如雨下。
有的則對著木樁子或鐵樁子打個不停,雙手上下翻飛,兩個年紀稍大些的男子,出手速度甚至快到讓王宇用肉眼都有些難以捕捉,只能看到幾分殘影。
眼見為實,這讓王宇心中更是堅定。
這個拳館教的并非是前世一些看到的故弄玄虛的花架子。
“你找哪位?”其中一個年紀稍大些的男子停下練功,注意到進來的王宇,便走了過來開口詢問。
“我來拜師。”王宇當即說道。
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眼王宇,倒也不意外。
每次隔個幾天,就會有像王宇這樣的年輕人來拜師學藝。
這年頭,練武可是一條看得見摸得著的出路。
當然,想要練出名堂來,可就沒有那么容易了。
這畢竟是真功夫,除了要吃苦,還對每個人的先天資質都有要求。
根骨,悟性都不能太差了,否則練起來就是白白浪費時間精力,還有錢財。
“師傅今天不在,你明天再來吧。”男子說道。
王宇一聽這么不湊巧,就要作罷。
忽然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位瘦高的中年男子,留著一簇山羊胡。
似是從門外剛回來,只是腳下無聲,走到王宇身旁時,才被男弟子察覺到。
男弟子當即恭聲道:“師傅,您回來了。”
“嗯。”孫成善背著手,細小的眼睛看過王宇。
男弟子立馬接著道:“他是今日前來學武的,您剛才不在,我便要他明日再來。”
孫成善打量了王宇一眼,面上平淡依舊,“知道我這的規矩么?”
“知道。”王宇遞上整齊擺好的一沓星票。
有面額十的,也有面額一百的,加起來一共一千碎晶幣。
早在一年多以前,王宇前身就已經打聽過整個鎮子的所有武館。
每個武館收徒都要收學費,其中這家青岡街的無影拳館,是收取學費最低的,只要一千碎晶幣。
之前的王宇拼命存錢,便是為了練武找出路。
現在的王宇更要嘗試練武,不為別的,只因腦海中時常浮現的一小塊界面。
姓名:王宇種族:人族修為:無武學功法:無 這小小一塊界面,曾經作為游戲設計師,太熟悉不過了。
他學武就是為了看看這個腦海中的界面到底是幻覺,還是當初他未設計完,一同穿越而來的一小塊游戲界面。
孫成善這么多年也見過許許多多前來拜師的人,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這筆錢恐怕是王宇全部的身家了。
能如此四平八穩的交出這筆錢,面對他面色沉靜不緊張慌亂,這就要超過多數同齡人。
“家住哪里?”孫成善提問道,也不知是不是看在錢的份上,語氣略微緩和幾分。
“白沙街。”王宇態度恭敬,回答道。
老鼠街自然不是真的叫作老鼠街,官方的街區命名是白沙街。
只不過后來那里越發臟亂差,引來大群鼠蟻,這才私底下被人稱為老鼠街。
“嗯。”孫成善點頭,和他所想大差不差。
“放心,我這里收弟子不論出處,只要學費交得起,我就會給你一個機會。
你的心性還算沉穩,進來吧。”
孫成善淡淡說道,負手慢慢悠悠的走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