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在安神父的模樣深深印入了自己大腦深處的時候,魏衛只覺自己的思維,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撥動,產生了一種不可名狀的顫栗感。
那種記憶與意志被無形的力量扭曲并撕裂的感覺,讓人如同置身最深沉的噩夢。
在接受了垃圾山上的小孩對自己的獻祭之后,他就認為自己得到了純粹,為了這份純粹,他甚至毫不猶豫的拋棄了黑色深淵,他本以為扔掉了那些,便扔掉了所有的包袱,從此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遵循著自己的意志,一步一步,走向自己認為的,最理想化的道路與方向。
他甚至認為這很簡單。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了,自己并不純粹。
原來自己還沒有徹底的與之前的猩紅做出切割,一些過去的影子,是無法切割掉的。
那是來自于過去的幽靈,一直纏繞著自己。
之前他一直都以為自己知道想要的是什么,該背負的又是什么。
現在才明白,那只是因為自己沒有面對過價值相當的選擇而已,只是自己之前太幸運了。
「那你想讓我做什么我又該做什么」
魏衛并沒有深刻的去發挖與安神父有關的記憶,他甚至有些害怕,怕自己找回那些記憶時,便失去了做出選擇的勇氣。
但神父面對著明顯有些痛苦的魏衛,神色卻只是罕見的嚴肅。
他低聲說著:「我只是過來提醒你。」
「這是你自己在計劃之初就意識到可能會出現,并要求我在這個時間點過來提醒你的問題。」
「完美的公式是存在的。」
「但人性卻是容易出現變數的,你可以在人性之中尋找答案,但到了該拋棄的時候,千萬不要舍不得。」
「否則」
他沉默,聲音卻仿佛有了萬鈞之力,激蕩進了魏衛腦海:「就沒有機會了。」
「是我自己在提醒我,不該猶豫」
魏衛甚至覺得這一句提醒,如同笑話一般。
難道自己就該無視此時的葉飛飛,就該冷漠的像是一個機器人 偏偏,他內心里竟無比的認同。
因為自己很早就決定了,除了復仇,什么也不想不是嗎什么未來,過去,什么朋友,同學,自己全都不在乎,自己早就已經將自己變成了最瘋狂也最純粹的狀態,那就是向薔薇報復,向一切帶來了絕望的力量報復,只有這樣,才能給那些深陷入絕望之中的羔羊,帶來些許的希望 所以,自己該回頭。
因為自己已經成為了象征,成為了圖騰,這是一種高層次的指向。
只有最純粹的意志,才能成為這種代表。
某種程度上,在他想到了這些時,甚至真的試圖后退,并轉身將身陷絕望中的葉飛飛拋之腦后。
但是他在這個念頭涌現出來的一刻,便忽然感受到了恐慌。
真不去幫葉飛飛了他想到了那個第一次見自己就被嚇暈倒的女孩,想到了那個明明十分笨拙,但卻又充滿了正義感的笨蛋,想到了她似乎特別的好騙,自己早就不知道感情是什么東西,但是她卻面對著這樣的自己,總是腦補出一場場大戲,到了最后,居然有些使得這些玩笑,隱隱變成了真實的模樣 「呼」
他忽地驚醒。
真的只是誤解才變成了真實的樣子?
魏衛后背忽然生出了一層冷汗,想著葉飛飛,想著她不經意間的單純言語與想法,卻總是可以觸動自己。
一個早就看透了所有,一個什么都不懂。
但偏偏兩種極端之間,反而總是會有莫名的共鳴出現。
魏衛深呼了一口氣,他忽然之間反手,了自己的胸膛,把心臟掏了出來。
瞳孔緊縮,死死的盯住了這顆正在跳動的心臟。
「原來你是這么想的」
他死死的盯著心臟,用盡了全力,看清了自己的想法,然后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猛得將心臟塞進了胸膛之中 不再回頭,一步向前邁去。
安神父看著邁步向前的魏衛,神色有些陰沉:「你想清楚了?」
「沒有。」
魏衛搖頭,看向了安神父,道:「但我知道心里正在想什么。」
「很清楚的知道。」
「因為我已經挖出來看過來了。」
說著,他再也不猶豫,大步向前踏出,眼前的空氣,忽然如水紋一般撕裂,露出了一副副怪異的場景,像是一層層的舞臺布局,魏衛抬腳踏入了舞臺布局之中,身邊飄蕩的血絲在這一刻像是烏云一般匯聚到了一起,然后又彼此擠壓,紛紛跟著他,走進了那洞穿整個世界的縫隙之中。
在整個人徹底消失之前,他轉頭看了安神父一眼,眼神里似乎已經蘊釀了足夠的表達。
我還沒有想明白,所以這一刻我不選擇去殺你。
但就算沒有想明白,我也會做出這一刻的選擇,因為我心里確實這么想了。
「唉」
安神父看著魏衛的身影,在自己的面前消失,神色卻不知何時,變得異常陰沉:
「這一任的猩紅,已經不再純粹了」
幽幽的低嘆,飄蕩在殘破的神圣領域上空,他的眉頭,忽然緊緊皺了起來:「哪里出了問題呢」
「為什么騙不到他」
「到時候了」
精神壁壘第二城防線,在葉飛飛發出了絕望的叫聲時,財團的眾人,包括了她的族爺爺,神色卻是異常的虔誠。
他們圍坐了一圈,在絕望而恐慌的葉飛飛面前下跪,雙手同時捧在了胸前祈禱,表情激動而顫抖,下一刻,在書房的墻后,那一扇打開的暗門之中,幽黑色的籠子里,開始有一條鐵鏈,發出了輕微的嘩啦作響聲,蛇一般蜿蜒游動,悄然接近了葉飛飛,然后忽然之間,便已繃得筆直。
葉飛飛的驚恐瞬間消失,身體變得僵硬。
鐵鏈了她的后腦,上面有幽暗的光芒,漸次亮起。
如果定要形容,那場景,便如連通了電腦的數據線,而同樣也隨著神秘的數據接續,葉飛飛的瞳孔,微微變大。
她臉上的表情,不再痛苦,反而有種大夢初醒般的感覺。
她微微睜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相言,但又漸漸的,這種不相信,變成了若有所思的明悟。
隨著她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幻,周圍的人,也漸漸對她產生了更強烈的敬畏,把腦袋伏的更低,額頭已經觸到了地面。
甚至,有些人感受到了周圍的囈語忽然變得細密,渾身汗毛都一根根站了起來。
某些問題,在財團們看來,是顯得非常可笑的。
當這個世界一直在爭論真正的神與惡魔是不是真的存在時,他們就已經開始嘗試著召喚出神明,因為在放逐了流浪教會時,基金會接受了教會的一系列神秘知識與科技,而財團們顯得非常大度,他們僅僅只是從教會那里 ,拿到了記載著最高祭祀儀式的典籍,并且真的進行了嘗試而已。
它們甚至還成功了,只是這么多年,一直裝作失敗。
因為神明親口對他們說,現在還不是時候,所以她需要沉睡,并等待被喚醒。
如今,其他的神明,還被困在了神秘戰場的最深處,因為畏懼猩紅,而不敢踏入現實。
但卻有一位神明,早就與猩紅相見,觀察著彼此。
在這一幕幕往事于腦海之中紛呈涌現時,他們仿佛經歷了一個世紀那么長,思想與記憶都被絞碎了再重組。
周圍仿佛有無數毛毛躁躁的東西在走來走去,他們甚至輕晰的感覺到了有冰冷的手掌與鱗片,輕輕的擦過了自己的臉頰與大腿。
每一秒都如此難熬,但即將到來的刻,又讓人如此的期待。
直到,他們聽到了嘩啦一聲,鐵鏈的墜落聲。
心臟不由得撲通一聲狂跳,有人大著膽子,斜著腦袋,偷偷的,向上看了一眼。
然后他們就看到了葉飛飛,或者說,只是模樣是葉飛飛的存在,正安靜的站在了那里,連通她后腦的鐵鏈,已經變得一截截碎裂。
而這時的她,眉頭微皺,仿佛在閱讀著什么,又有些許的糾結,不知該怎么做。
叮零零 在這安靜到如同絕對零度的氛圍里,書房里的黑色電話,忽然發出了刺耳的鈴聲。
不僅這些跪在地上的財團,同時身體劇烈的顫抖了一下。
就連那正在思索著什么的葉飛飛,也像是微微凝神,目光有些呆板,但又陰冷的,向著電話看了過去。
「他已經過去了,甚至完全無視我的告誡。」
黑色電話在響了兩聲,沒有人接的情況下,忽然自己跳動了一下,從電話機上跳了下來,扯著電話線,垂落在了半空之中。
話筒里,響起來的,是一個蒼老的聲音。
書房之中,很多人都知道電話那頭是誰,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敢去接,或是對話。
「呵呵」
一個陰冷的聲音響起,是葉飛飛,或者說,是響自她的口中。
電話里的聲音,也因此而沉默了一下,良久之后,那個聲音仿佛輕輕嘆了口氣:
「你好啊,災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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