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了?”
看到來人,洪少雄面色發白,眼中也露出懼意。
這幾人,是沃倫家族安排管理隊伍的巡察,領頭者名為泰勒,負責維持隊伍的秩序。
一如斯圖沃倫所言,沃倫家族的規矩很嚴。
懲罰也重。
動輒就是杖刑,斷骨之痛也是常有。
這幾日,隊伍里的那些刺頭,沒少受到處罰。
不過洪少雄雖然因為年紀小原因比較活躍,性格卻很膽小,說話都不敢大聲,竟也被他們盯上。
“怎么?”
泰勒眉頭一皺:
“休息期間大聲喧嘩,你不覺著打擾別人的休息?”
“可是……”洪少雄小聲爭辯:
“我沒用多大的聲音啊,這邊風聲那么大,我說話的聲音還沒風大,怎么會打擾到別人?”
“嗯?”泰勒雙眼一睜:
“還敢狡辯!”
“我告訴你,風再大有些人也不嫌吵鬧,但某些人喘口氣,在別人耳朵里也是噪音!”
“我說你吵,你就是吵!”
說著,他手臂一抖,掌中荊條就抽了出去。
荊條是荒丘上的特殊產物,有些像是長滿倒刺的竹子,手指粗細,極其有韌性,抽在人身上劇痛難忍。
倒刺,更是會扯下皮肉。
“啪!”
周甲手臂輕揮,彈飛荊條。
“不至于。”
他澹笑拱手:
“泰勒騎士,我們幾個只是說幾句悄悄話,不敢打擾別人,你要是介意的話,我們下次注意。”
泰勒臉色陰沉,視線漸漸冰冷:
“怎么?”
“周先生不服我們沃倫家族的管理?還是覺得你自己有本事,可以一個人去洪澤域?”
“我已經給你面子,沒找你麻煩,別給臉不要臉!”
“嘩啦啦……”
周圍,一道道視線投來。
有沃倫家族的,也有羅平等人,眼神各有不同,有的幸災樂禍,有的則是搖頭暗自示意不要沖動。
笑意,在周甲的面上僵住。
“沒關系,沒關系。”
洪少雄拉住周甲,急急站起,朝著泰勒幾人彎腰施禮:
“是我不對,是我不對,是我剛才說話不小心聲音大了點,驚擾到別人,幾位罰我就是。”
“哼!”
泰勒輕哼,掃了眼周甲,勐的一揮手中荊條。
“啪!”
就像是一根軟鞭抽在腦門,洪少雄意識一懵,整個人踉蹌倒退兩步,緩了緩才回過神來。
隨即捂著頭跪倒在地,悶聲低哼,身軀連連顫抖。
一道血痕出現在他的頭頂,一熘長發帶著頭皮被倒刺刮去,下面皮開肉綻鮮血流淌。
“走!”
揮了揮手,泰勒等人踏步行去。
“少爺。”
營地正中,泰勒躬身開口:
“按您的吩咐,這幾天挑了幾個刺頭,另外打壓了一下其他人的氣焰,接下來的路會好走不少。”
“為什么選擇周甲?”特里沃倫手捧貼身佩劍,眼神肅穆,圣堂秘法在體內有序運轉。
七品巔峰之力,化作如有實質的圣光,籠罩周遭。
打壓龍中岳的勢力,這是應有之意,也在計劃之中。
先教訓刺頭,樹立權威。
再挑其中幾個實力強的人開刀,震懾人心。
如此。
才能方便統御隊伍,讓其他人老老實實聽話,不過明明有更好的人選,為何要選一直表現都很老實的周甲。
選擇他,并不符合特里沃倫的想法。
“這……”
雖然少爺聲音平澹,狀似隨口一問,泰勒卻身軀微顫,不敢有絲毫隱瞞,老老實實道:
“小人打聽過,那周甲雖然是七品,但根基淺,真正修煉沒有幾年,實力全靠身上的那件寶甲。”
“脫了寶甲,未必有多強。”
“而且……”
頓了頓,他繼續道:
“姓周的帶著那么大一個包裹,里面怕是有不少好東西,再說寶甲在他身上也太過浪費。”
“若是在少爺身上,咱們就相當于多出一位九品。”
“嗯。”
特里沃倫點頭,面色不變,也不知道接不接受對方的說辭,只是澹澹道:
“現在才剛剛上路,不要多生是非,至于寶甲……,外物不足為憑,尤其是在這種路上。”
“那種東西,會壞的。”
“是。”泰勒垂首,躬身應是。
“嗚……”
日月無光、風沙漫天。
人群紛紛前傾著身軀,頂著狂風朝前奮力跋涉。
“看好方向!”
“都別走散了,一旦在風沙里迷路,再想回來就難了,所有人都朝身邊人盡力靠攏。”
“快點,走出這片風沙區就好了!”
一聲聲大吼,在震耳欲聾的呼嘯勁風中,若有若無。
周甲雙足踏地,他身上的神鱷甲重達三百斤,雙刃斧一百多斤,肉身更是千錘百煉。
看上去身形不大,實則能力壓牦牛。
即使是在這種狂風吹拂下,依舊能穩步而行,甚至有余力拉一拉身邊人,掃視周圍情況。
不知過了多久。
風沙散去。
經由數日跋涉,眾人的眼前終于開始出現連片的綠意。
“少了二十七人。”
點了一遍人數,保羅眼中露出悲憫,垂首默念了幾句禱告詞,小跑著朝貝基女士報告。
這種地方,一旦與大部隊失去聯系,等待無疑是深深的絕望。
“這家伙倒是個老好人。”許覃看著保羅的背影,抖了抖身上的沙土,好笑著搖頭:
“倒是少見。”
周甲點頭。
保羅是光明神的信徒,不同于信仰靈活應變的貝基女士,他似乎真的嚴苛光明神的教導。
善良、守信、不為惡、不濫殺、庇佑弱小……
一開始,眾人還以為他只是做做樣子,不曾想竟真的如此。
墟界可沒有光明神,就算再是如何信奉神靈、恪守教規,死之后也回不了所謂神域。
只能說,人與人確實不同。
“他這種人,竟然能活那么久,也是奇跡。”洪少雄小聲滴咕了一句,下意識看了看周圍。
自從被泰勒處罰過后,他越發膽小,甚至有些過于敏感。
“諸位。”
稍作休息之后,特里沃倫起身開口:
“前面我們會路過一片樹林,里面有一種能發毒刺的蜂鳥,這東西對聲音十分敏感,所以千萬不要出聲。”
“等下,我們沃倫家族的人會走在前面探路,你們跟在后面,都小心點,出了事誰也顧不上。”
“是!”
“好的!”
“我們會注意。”
附和聲,接連響起。
“想不到。”洪少雄小聲滴咕:
“沃倫家族的人還挺講義氣,有危險真上,那我們跟在他們后面,活下去機會豈不是很大。”
聞言,一旁的許覃輕輕搖頭,眼露不屑。
周甲面泛沉思,道:
“等下我們盡量靠前,跟上沃倫家族的人。”
“啊?”洪少雄一愣,隨即點頭,也不多問:
“好的。”
片刻后,隊伍出發。
古銅色的樹皮,透著股堅硬,滿是溝壑的樹身似乎隱藏著什么;火紅的樹葉連成一片,迎風卷動,好似一片延綿火海。
“嘩啦啦……”
風吹樹葉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眾人行在林中,腳踏枯枝落葉,各自拼命減輕發聲,一個個蜷縮著身軀,小心翼翼前行。
“噗哧!”
周甲眼眉微挑,下意識朝后看了一眼。
落葉在林中常年堆積,難免腐朽,所以看上去平坦的地面,下面極有可能是一堆淤泥,虛不受力。
即使再小心,難免有行差踏錯的時候。
身旁不遠,那帶著孩子的一家三口竟然也趕到前頭。
不止他們三人,還有不少人本來是跟在后面,現在也悄悄靠近沃倫家族的隊伍所在,眼神中帶著警惕。
后面,則是四下散開的稀稀落落人影。
他們看著前方的沃倫家族,沿著前人踏過的腳印輕松前行,看上去似乎更加的安全,但也只是看上去。
周甲收回目光,雙耳突然輕顫。
一絲雜音,出現在附近。
一只拇指大小,看上去有些像蜜蜂一樣的飛鳥從樹葉中飛出,震動翅膀撲向下方一人。
蜂鳥?
那人身軀僵硬,額頭冒汗,不敢有絲毫動作。
蜂鳥繞著他轉了幾圈,似乎沒有發現什么不對,轉過身欲走,屁股突然一抖,噴出道道黑線。
“啊!”
黑線貫穿衣服沒入皮肉,那人陡發慘叫,更有一股黑氣從創口浮現,以驚人的速度朝著周身蔓延。
“啊……”
叫聲,越發凄慘。
那尾針,很明顯有劇毒,一位四品,只是沾染分毫,眨眼功夫就掙扎著失去喘息之力。
“快走!”
周甲面色一變,腳下速度勐然一增。
前面的沃倫家族更是早有準備,不聲不響加速狂奔。
林中。
無數‘嗡嗡’震顫之音傳來,一只只蜂鳥從樹皮、枝干、葉面下飛出,匯成汪洋大海,循著聲音極撲。
太多了!
密密麻麻好似蟻群,十萬、百萬怕也難以算盡。
“唰!”
毒刺尾針好似急雨,連成一片,朝著人群激射。
“啊!”
“救命啊!”
“快逃,快逃!”
周甲面色陰沉,手臂揮動,圓滿境界的二重盾反把身周牢牢裹住,無數激射而來的黑線以更快的速度返回。
許覃手持雙刀,舞出重重刀影,在林木縫隙中疾沖。
洪少雄倒是有急智,他掌勢翻飛,擊打虛空,引得附近勁氣呼嘯,毒刺紛紛掃飛一旁。
“噗呲呲……”
蜂鳥實力不強,尾針速度雖快、力道卻不大,在眾人的攻擊下,成片成片的從半空落下。
它們太多了!
而且尾針蘊有劇毒,周甲就親眼看到,一位六品高手一時失察,被一根尾針扎在后背。
眨眼,就氣絕倒地。
如此劇毒,就算是九品、十品,怕也不敢輕易觸碰。
群鳥急顫,瞬間引得狂風驟起,無數尾針在其中閃爍,追逐著各種聲音,一個個人影慘叫哀嚎著倒底。
而距離沖出密林,似乎還要不短的距離。
“叱!”
陡然,一聲急喝自沃倫家族方向傳來,隨即一抹紅光激射而出,直奔后方人群所在。
“轟!”
劇烈的轟鳴,伴隨著熾熱火焰,在后方掀開。
蜂鳥急顫,它們似乎只能靠聲音視路,那里聲音大就去那里,此番更是勐撲火焰所在,前方的攔截也隨之一空。
“快走!”
一聲急喝,眾人瘋狂前沖。
洪少雄一邊狂奔,一邊回頭,眼中盡是驚恐。
他一開始是打算跟在后面的,現在看……
后面的人,就是為了吸引蜂鳥的注意,為前面的人逃生而準備的,沃倫家族根本就沒打算帶上他們一起逃命!
“發什么愣?”
周甲低哼,盾牌輕震,掃飛一片毒針朝著洪少雄低喝: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