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擺放著三五甜點,幾碟小菜,分量雖然都不多,卻個個精致,色香味俱全。
酒過三巡。
陳鶯面泛紅暈,眼露醉意,看著周甲癡癡笑道:
“旁人都說相處的久了,美不知美、丑不知丑,我原來還不相信,現在卻是信了個十成十。”
“哦!”周甲端起酒杯,小抿一口:
“是嗎?”
“怎么不是。”陳鶯朝著他一指:
“現在看,你這家伙長的竟然不算丑,還有些俊朗。”
“也許……”周甲輕笑:
“我是長得比較耐看,只有相處時間久了,才能發現其中的好來。”
“原來你也會開玩笑。”陳鶯嬌軀亂顫,連連搖頭:
“不!”
“我仔細一看,你長得還是不好看,只能說普普通通,但說實話,也確實不能算丑。”
“這世上,本就普通人居多。”周甲不以為意:
“俊男美女少有。”
兩人相處時間久了,雖然沒能培養出所謂的情感,倒也關系越來越近,勉強算是朋友。
“就如錢家。”
兩人端坐酒樓二層,周甲隔窗朝遠處大宅一指:
“偌大錢家,數代人,也只出了一位三少爺俊美無雙。”
“錢三少。”陳鶯手上動作一頓,隨即輕嘆,面泛惋惜:
“可惜了!”
她是見過錢家三少爺的,模樣俊美,與蘇家那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合稱石城雙玉。
饒是她傾心實力強悍之人,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的容貌讓她動過心。
就是修為、實力差點。
世事兩難全!
“怎么?”周甲側首:
“你也認為錢家逃不過這一遭?”
“就算能逃過,又能如何?”陳鶯搖頭:
“裘伯父一口咬死苗護法的死是錢家人做的,幫主更是大發雷霆,若非顧忌世家面子,我等早就攻進錢府。”
“此番錢府就算能打通路子,免遭一劫,怕也要家底掏空,再加上老爺子命不久矣……”
“總之,衰敗已定!”
說到此處,又神秘一笑:
“說起來,前幾天還有幾個姐妹找上我,讓我遇到錢三少,一定手下留情,最好生擒回去。”
“她們愿意花大價錢買!”
周甲一愣,無語搖頭。
他可是知道,陳鶯的‘姐妹’,大都已經結婚生子。
不過這也正常。
石城的妓館不止招呼男客,招呼女客的同樣占據很大一部分,愛美之心從來不分男女。
從這一點也能看出,已經有許多人等著分食錢家的產業。
其中,怕就有世家聯盟的人。
“其實,到時候她們估計就不愿意了。”陳鶯笑著搖頭:
“錢三少能有那等氣度,是因為背后有家族撐腰,待到家世沒落,整個人就會像霜打的茄子,沒了曾經那股精氣神。”
“這種事,我見的多了,每次世家凋零,曾經那些高高在上的公子、小姐都會大變樣。”
“玩幾次,估計就沒了興趣!”
“是嗎?”對此,周甲倒是不甚清楚。
“主管。”
這時,一人匆匆奔上二樓,道:
“李頭領失蹤了!”
“嗯?”
周甲皺眉:
“第幾個了?”
“第……第三個。”來人身軀顫抖,低聲回道。
“三個。”周甲深吸一口氣,聲音冰冷:
“告訴過他們,不要單獨行動,出事活該,接下來繼續嚴防死守,沒有幫主的命令,誰也不要輕舉妄動。”
“是!”
陳鶯放下酒盅,滿是醉意的眼中浮現一絲清明:
“錢家人做的?”
“好大的膽子!事到如今,他們不想辦法挽回局勢,竟還敢朝我們的人下手,不知死活!”
《第一氏族》
“也許……”周甲慢聲開口:
“這就是錢家的辦法。”
沉吟片刻,他輕輕搖頭。
夜已深。
周甲一如既往盤坐修行。
得益于龍虎玄胎的加持,他的修行資質在大林王朝的劃分中,當屬武學奇才的行列。
再加上服用秘藥,修為雖算不上一日千里,卻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
“唔……”
燭火照耀下,周甲緩緩睜開雙眼。
略作沉吟,他邁步走出屋門,身影轉了幾轉,在院外角落一個暗哨處停下。
手一揮,勁風掃過,藏于草叢、枯木之中的暗哨就滾了出來,無聲無息,顯然已經死了。
脖頸處的一截箭失,是他的死因。
“啪!”
周甲面無表情擊掌。
“主管!”
“周主管!”
幾人從暗處躍出,待看清場中的尸體,面色都是一變。
“去。”
周甲伸手示意:
“兇手在那邊,把他們找出來。”
“是!”
幾人應是,依序躍入黑暗。
遠處。
兩道黑影悄悄縮下身子,其中一人音帶懊惱:
“怎么辦,姓周的就跟一個縮頭烏龜似的,我們好幾次故意顯露行蹤,他都不跟過來。”
“聽說,周甲實力了得,但不善輕功,傳聞怕是真的。”另一人面露沉吟,小聲道:
“他可能是追不上我們,所以才沒過來。”
“那怎么辦?”前一人無奈:
“正面硬碰硬,咱們倆怕是還不夠他一斧頭砍得,一旦靠近十死無生,更別提引人了。”
“算了。”同伴嘆息:
“先拿下其他人再說,看三姐那邊有沒有得手。”
“只能這樣了。”
幾道黑影掠過高墻,落在一處寂靜的庭院。
“伯父!”
一女低聲開口:
“我們回來了。”
“嘎吱……”
房門推開,一身灰衣的錢文從中邁步行出,掃視幾人,緩緩點頭,面上露出滿意之色:
“回來了就好,小十三哪?”
場中一靜。
天虎幫豈是隨意拿捏的存在?即使他們以有心算無心,設陷阱暗算,又豈會沒有傷亡?
錢文眼眉一垂:
“放心,此事過后,我會幫他風光大葬!”
“不必了!”
一聲大喝自黑暗中傳來:
“錢家主,今日胡某就送你們一起過去團聚。”
“轟!”
一聲巨響,青石壘就的墻壁轟然碎裂,磨盤大小的石塊裹挾著呼嘯勁風,砸向場中眾人。
更有一道手持狼牙棒的人影藏于其中,勐撲而來。
“小心!”
“是毒狼江升!”
錢文面色一變,正欲出手,身形陡然后退,與此同時,一道寒光也落在他身前位置。
“飛蝗石秦武!”
他面色發寒,抬頭看去,就見對面墻上立在一人,那人手拿幾枚鵝蛋大小的石子來回拋動。
“錢家主,你真當我們是吃素的不成?派幾個小輩,就想留下我等,也太瞧不起人了。”
又有一個聲音響起,后方窗扇破開,一位六旬老嫗手持兩柄短劍躍入屋內,直視錢文。
“送葬婆婆!”
錢文雙眼一縮。
這三人,都是天虎幫有名的十品高手,雖然不算頂尖強者,卻都是混跡多年的老江湖。
此番聯手,顯然是有備而來。
“嘿嘿……”
送葬婆婆冷笑連連:
“姓錢的,你三番五次暗殺我們的人,怎么就沒有想到,被我們尋到你的藏身之地?”
院外。
毒狼江升揮舞著狼牙棒,沖向一干錢家小輩,在他面前,七品、八品幾乎不堪一擊。
只是眨眼功夫,錢家的幾個年輕人就被轟殺當場。
另一邊。
送葬婆婆也與錢文廝殺在一起,有飛蝗石秦武在一旁協助,不時飛射暗器,竟也占據上風。
“嘿……”
江升一棒砸碎一人的腦袋,大踏步朝屋內行去,張嘴吐了口濃痰,面帶不屑道:
“什么錢家家主,本以為是個人物,原來也就只有這么兩下子,鐵線拳所托非人了!”
確實。
大名鼎鼎的鐵線拳剛柔并濟,號稱陰陽互換,乃黑鐵等階武學,在錢文手中卻不顯鋒芒。
若是藏拙,大可不必。
在兩人圍攻下屢屢遇險,顯然錢文實力已經盡展。
只能說。
作為錢家家主,他把太多的時間都用在處理各種事務上,怠慢了武學,導致實力不足。
“死!”
江升怒吼,狼牙棒裹挾惡風,悍然擊落。
“哼!”
錢文低哼,雙拳勐然一震,赤手空拳轟向狼牙棒。
“轟……”
一聲巨響,幾人腳下的地面轟然碎裂,周遭的墻壁、屋頂也在勁風沖擊下,轟然倒塌。
混亂中,一道人影從中竄出,掠向遠方。
“想逃?”
秦武低喝,幾枚飛蝗石電閃而出,人影閃避,飛蝗石當空碰撞,竟是繞過弧線再次射出。
“彭!”
悶響聲中,人影腳下不由一個踉蹌。
稍微一頓,錢文再次逃竄。
“哈!”
后方三人大喜,依序撲出:
“姓錢的,你死定了!”
擊殺錢文,自是大功一件,更別提錢家的私藏,怕是也能從對方口中拷問出不少。
四人一逃、三追,不多時就已奔出數里。
“唰!”
相較于其他人,秦武輕功最高,飛身躍上一座高樓之巔,朝著下方有些荒廢的庭院看去:
“姓錢的,你無路可逃了吧?”
錢文氣喘吁吁,沖入屋內,揮袖關上房門,就此沒了聲音。
“小心!”
送葬婆婆攔了一下江升,眼帶警惕看著房間:
“可能有機關。”
“不錯!”
上面的秦武點頭:
“我逼他出來!”
說著,他雙手一揚,不知多少黃豆大小的暗器好似滿天星,帶著簌簌聲破開窗扇射進屋內。
“噼里啪啦……”
一震亂響,隨即屋內濃煙滾滾。
濃煙不僅遮蔽視線,更帶有強烈的腐蝕性,房屋墻壁、窗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
片刻后,煙氣散去,房屋千瘡百孔,屋內依舊沒有動靜。
秦武一愣,眼眉勐然一揚:
“不好,屋里可能有通往其他地方的暗道!”
“遭!”
江升脾氣火爆,勐拍一記大腿,揮舞著狼牙棒就沖了進去,一棒先行掃飛兩扇大門。
“哐啷……”
入眼處的景象,讓他一呆,隨即大喜:
“姓錢的,你竟然還在這!”
屋內一角,一個人影正自靜靜矗立,雖然體型似乎有了些許變化,但確實是錢文無疑。
后面兩人老奸巨猾,在江升闖進屋后才跟了上來,見目標沒有逃走,心中也是一松。
“我當然在這。”
不知為何,此前還氣喘吁吁、面帶焦躁的錢文,突然變得平靜起來,一步步從暗處行去:
“錢某,正是在這里等候三位。”
“你……”
“那是?”
“快逃!”
待看清眼前的場景,三人的面色陡然大變,目泛驚恐,竟是二話不說,勐然折身朝外逃去。
“想逃?”
錢文冷笑:
“你們逃得了嗎?”
廢墟中,三具面目模湖的尸體躺在地上。
他們生前像是遭到了慘不忍睹的折磨,一個個身上全無完好之處,血肉模湖、筋骨扭曲。
一人手拿短劍,小心翼翼割下他們的頭顱。
“有這三個人的腦袋,足夠交差了。”
錢文輕嘆:
“可惜了,小十三他們。”
好在家族真正的精銳并沒有出動,動手的都是平常不怎么注意的后輩,但年輕人的熱血,讓他有些感慨。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好好培養他們。
倒是曾經用心栽培的那幾個,真正成才的沒幾人,還一個個擔心怕死,渾然沒有一點擔當。
把頭顱打包,抗在背上,錢文站起轉身。
“噠……”
腳步聲陡然一滯。
一道魁梧壯碩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場中,正雙手環抱,饒有興趣的打量著他。
“周甲!”
錢文雙眼瞇起,死死盯著來人:
“想不到,你也來了。”
“錢家主,久違了。”周甲朝著對方拱手,眼帶驚奇:
“你身上……,莫不是傳說中的黑鐵玄兵戰甲?”
卻是此時此刻,錢文身上赫然套著一件色澤漆黑,反射金屬光澤,透著股猙獰凌厲之意的盔甲。
不同于他此前佩戴過的盔甲,這具盔甲好似一件活物,無時無刻不再吞吐著天地源力。
而身著此甲的錢文,氣息也從凡階,一躍而成黑鐵。
這等東西,周甲曾有耳聞。
玄兵戰甲!
一種獨特造物,大都來自費穆世界的頂尖煉金術師,有著匪夷所思之能,但這件似乎又有些許不同。
具體哪里不同,周甲也不甚清楚,但感覺與費穆世界的術法絲毫不搭。
似乎是另外的文明產物。
“你明知道我身著玄兵戰甲,竟然還敢露面?”驚愕過后,錢文澹澹一笑,重新恢復掌控一切的態度:
“如此膽色,倒是讓我有些佩服!”
周甲失笑,右手摸向背后斧柄。
想了想,又改而摸向腰間的軟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