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清晨。
一縷光暈在密林中流轉,待到光暈匯聚,一老一少兩個費穆世界的西亞人顯露當場。
西亞人不論男女老少,大多身材高挑。
這兩人同樣不例外。
老者身披灰袍斗篷,手持一根枯木拐杖,碧藍雙眼閃爍著幽光,審視某株大樹之巔:
“他來過。”
“神使。”
女子年約二八,身段高挑婀娜,高鼻大眼充滿異域風情,聞言帶有絲絲沙啞之聲道:
“不是說一旦沾染神墜氣息,就永無辦法祛除嗎,為何那人殺了神女,卻始終找不到。”
“祛除不掉,卻可遮掩。”老者垂首,沿著感知中的氣息朝石城方向走出,口中解釋道:
“神女死前的詛咒仍在,說明那人同樣沒辦法祛除,只不過通過某種辦法隱藏了起來。”
“好在,他總有疏忽的時候。”
“是。”女子垂首:
“萬物終歸死亡,一切皆會寂滅,唯我主永恒!”
“走吧。”老者輕頓木杖,身影無聲無息朝前掠過數丈:
“找到神像,你就是下一任神女。”
女子抬頭,眼神復雜,有驚喜,也有些許的忐忑不安,不過隨即就被對神的狂熱徹底壓下。
神女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有特殊的體質要求。
被選中,
意味著無上榮光。
但同時,選中之人將接受神身邊仆人的寄生,意識漸漸與之同化,直至徹底成為神在此界的代言人。
為了防止這個過程順利,每一位神女身邊,都會有一位神使在。
初始。
神女的地位不如神使。
待到神女真正與神仆融合,意念可直達天聽,屆時神女的地位就會高過神使,成為首領。
循著殘存的氣息,兩人行入石城。
“神使大人。”
女子開口問道:
“萬一那人毀了神像該怎么辦?”
“神,永恒不滅,神性亦如此。”神使看了她一眼,神情冷漠:
“就算是神的仆人,被人殺死寄托肉身也只是回返神國,同樣不滅,神像碎裂也無妨。”
“你,不該有此疑問。”
說著,音帶斥責。
每一位信眾,都不該對神的存在有所質疑,一切與神有關的存在,都是至高無上之物。
就算是死,也是神的安排。
質疑,
意味著心不誠。
女子面色一正:
“是!”
“唔……”老者腳下一頓,眼露遺憾:
“氣息不見了。”
“神使大人無需自責,那人是血藤樓樓主,天虎幫幾十年搜尋都未曾找到他的真實身份。”女子開口勸道:
“我們有了線索,總有找到的一天。”
又道:
“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嗯。”老者點頭,面色稍緩:
“血藤樓樓主在周圍消失,查一查這附近都住著誰,也許能從中找到神留給我們的線索。”
“是。”女子應聲:
“我會讓衙門的人配合調查。”
“嗯。”老者頓了頓拐杖,隨口問道:
“你那邊情況如何,紀家的那位能不能發展為信眾?”
“紀顯。”女子秀眉皺起,搖頭道:
“此人太過迷戀自身的強大,缺乏對神靈的敬畏,我隨口說過幾次,他很是不耐煩。”
“世人皆愚。”老者面色不變:
“無妨,待到神降之日來臨,他們自會知道我主的無限威能,你暫且留在他的身邊,方便行事。”
“美色,也是神的意志。”
“是。”
女子垂首。
一個鋼爪連接在鎖鏈,被周甲握住一頭,手腕輕輕一抖,鎖鏈繃直,鋼爪隨之電閃而出。
“唰!”
“噗呲呲……”
破空聲,繞身旋轉。
場中爪影重重,勁風凌厲。
云龍探爪!
此功一如雷眉所言,劍走偏鋒、極其極端,可謂想盡一切辦法,追求極致的速度和殺傷力。
威能確實是不弱。
但可惜。
沒有潛力可挖,即使修煉至大成,也止于此境。
再加上只是殺伐之法,毫無護身之能,且稍有不慎還會損傷肉身,對心懷大志之人來說得不償失。
當然。
單純的殺傷力,堪比紫雷刀法。
只是這一點,就已證明云龍探爪的不凡。
雷眉修至化龍巔峰,初成十品就敢對進階十品數年的裘應辰叫囂,就是此功做底氣。
周甲有著掌兵特質,紫雷刀法大圓滿,武道境界已至宗師之境。
再修煉云龍探爪,自是事半功倍。
數天,
就已入門。
這也是因為云龍探爪的招式相對簡單,修行一遍紫雷刀法,足夠修煉五遍云龍探爪。
演練之余,他空出來的手還在不停翻閱文牘。
一心二用,絲毫不顯忙亂。
反到是看文牘記載的面色,越發凝重。
“周長老。”
“進!”
周甲收起鋼爪,抬頭看去。
屋門推開,陳鶯帶著幾人走了進來:
“周長老,眉小姐吩咐讓我們跟著你,楊前輩下令,讓我們盡快出發,擒拿江洋大盜。”
周甲掃眼幾人,都是熟面孔。
暗衛頭領裴格、九如長老身邊的林南恨、雷岳等……
這些人都是幫中僅次于黑鐵強者的存在,不論是實力、還是背景,都屬于年輕一輩的頂尖。
“江洋大盜。”
沉吟片刻,周甲揮手讓其他人先行出去等著,獨留陳鶯一人,把手上的案牘遞了過去:
“這是我從小瑯島藏書苑找來的東西。”
“你看看。”
“是。”
陳鶯應是,接過案牘,掃眼看過之后,眉頭不由皺起:
“這……”
“似乎跟紀公子說的不太一樣。”
“是啊。”周甲手托下巴,若有所思:
“三十多年前,一伙強人在輪渡闖進玄天盟押運貨船,導致三位黑鐵后期高手喪命。”
“同行的朝廷總捕逃過一劫,依舊問罪被斬,玄天盟內門黑鐵,數人被打入獸谷生死不知。”
“就連當時的太子,都因此入了冷宮,赤霄軍更是在輪渡附近巡察年余,造成不知多少殺戮。”
“區區十萬源晶,何至于此?”
藏書苑收藏著朝廷、玄天盟歷年來下方的文牘、檔案。
既然打算動手,周甲自不打無準備的杖,在莫離的幫助下,把多年來與之有關的事一一收集。
古怪的是。
關于三十多年前的那場劫掠,不論是官方還是別的渠道,描述都模糊不清,真假難辨。
十萬源晶,數量確實不少。
但絕不至于因此鬧出那么大動靜。
很顯然。
失竊的十萬源晶,只是能擺在臺面上的。
除此之外,應該還有其他更重要的東西,乃至數十年后,赤霄軍紀家依舊未曾放過調查。
此番,更是舉石城一城之力,捉拿所謂的‘江洋大盜’。
“那怎么辦?”
陳鶯面色有些發白:
“眉小姐知不知道?”
“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周甲表情淡然:
“這改變不了什么,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此事絕不簡單,對手也非所謂的‘江洋大盜’。”
“我明白了。”陳鶯深吸一口氣:
“我們會小心的。”
“嗯。”周甲點頭:
“倒也不用太緊張,從當年的消息看,那群盜匪同樣損失慘重,幸存下來的寥寥無幾。”
“此番又有城主府、蘇家、小瑯島參與,只要別沖的太往前,當無大礙。”
“對了。”
他開口問道:
“眉小姐那邊有何打算?”
“查。”陳鶯開口:
“我們抓了幾個血藤樓的暗衛,從他們口中也許能知道些什么,以此線索繼續查下去。”
“另外,裘應辰打算與血藤樓合作。”
說到此處,她面泛鄙夷。
天虎幫與血藤樓為敵數十年,就連幫主之死可能都與之脫不了關系,姓裘的竟打算合作?
這也是雷眉的短處。
裘應辰可以與血藤樓合作,她是雷霸天的女兒,卻絕不可能妥協。
“我知道了。”
周甲起身:
“先吃飯。”
豆腐腦還是老味道。
周甲攪拌著蔥花、紅油,不緊不慢開口:
“鄭老,你在天虎幫應該也安排了人手吧?”
“當然,很早以前就留了。”鄭昌圖撕下一小段油條,放在嘴里慢慢咀嚼,慢條斯理道:
“那人你還認識。”
周甲挑眉,卻沒有多問。
“能不能幫忙找出紀家要找的人?”
“唔……”
鄭昌圖手上動作一頓,面露凝重之意:
“你要小心,那群人是真正的亡命之徒,而且實力極其了得,最好還是不要招惹他們。”
“怎么?”周甲側首:
“鄭老跟他們打過交道?”
“嗯。”鄭昌圖點頭:
“你年紀太小,雖然實力不錯,但見識終究不足,除了武技,這世上還有很多古怪的手段。”
“有些,防不勝防!”
“說實話。”
他嘆了口氣,道:
“島上的那位脈主,讓你們抓人,實在是太高看你們了,除非是他們兩家親自出手。”
很明顯。
鄭昌圖有別的途經知道天虎幫的事。
“罷了!”
似乎是看出了周甲的自信,還有不以為然,鄭昌圖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起身站起:
“等你真正見到他們的時候,你就明白了。”
“怎么活下去,才是你該擔心的事。”
“查到了!”
“血藤樓主動傳來消息,其中就包括兩個江洋大盜的線索。”
“動手!”
“唰!”
一聲令下,數百人沿著溪水,沖向遠方。
紀公子立于高處,在他身后守著三人,隔空看向遠方一處峽谷,還有那蜂擁而上的人群。
“公子。”
牛巖身披重甲,悶聲開口:
“不等一等嗎?”
“只憑這些人,怕是拿不下。”
“無妨。”紀顯表情淡然:
“先試試他們的成色,渾天匪當年縱橫六族,每一位都是頂尖強者,不知現在還剩幾分。”
“圣佛舍利,大道寶卷。”
他微瞇雙眼:
“這等東西,豈能落在匪人之手?”
“是。”
牛巖應是,恭聲垂首。
“少爺。”
吳伯仲微瞇雙眼,看著前方一片寂靜的山谷,沉聲道:
“有些不對勁,小心些。”
“怕什么?”
裘應辰冷笑:
“這么多人,重弩、重箭,后面還有紀公子等人坐鎮,就算黑鐵后期高手,也難逃一劫。”
“上!”
當下大手一揮,眾人蜂擁而上。
“有意思。”
山谷身處,巨人盤膝跌坐,面露猙獰笑意:
“幾十年未曾出山,看來我們的名聲已經被人忘得差不多了,就連這種雜魚也敢過來。”
“動手吧。”
黑影聲音冷漠:
“看來血藤樓樓主不會來了,去下一個地方。”
“嗯。”
巨人點頭,大手朝著身側的山壁猛然一揮,山石碎裂,一套巨大的威猛盔甲顯露當場。
“睚眥甲!”
“三十多年了,今天終于能再次披上它。”
巨人伸手輕撫盔甲,眼泛癡迷:
“天工門的手藝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嘩啦啦……”
他輕握拳鋒,盔甲竟無風自顫,好似活物一般自動分解,罩向巨人,把他包裹在內。
霎時間。
一個巨大的鋼鐵巨人,顯露當場。
“吼!”
巨人仰天長嘯,一股不亞黑鐵后期的恐怖威勢,自身上涌現,咆哮聲引得無數山石滾落。
半日后。
周甲收到傳訊,面色凝重。
此一役,只是彼此初次的試探。
但天虎幫依舊死傷百余人,其中不乏七品以上的高品武者,就連吳伯仲都身受重傷。
最后是牛巖、薛霄聯手,再加上數百人在一旁協助,才勉強讓那貝洛巨人退避離開。
而另外一人,甚至沒有出手。
同樣。
紀公子等人也未曾出手。
黑鐵后期!
什么江洋大盜,竟有如此恐怖的實力?
“快!”
一人出現在眾人面前,大聲訓斥:
“趕緊出發,在日落之前趕到埔河南岸,等候吩咐。”
此人身上的衣服,乃赤霄軍軍服,眾人面面相覷,卻無可奈何,只能聽命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