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幡鋼牙緊咬,手掌變換,一掌推出,帶起的氣流發出爆破似的炸響,勁風嗚嗚宛如鬼哭神嚎,惹人意亂心煩。
夾帶著鬼哭神嚎聲音的兇猛一掌,也讓羅秀英呼吸一滯,渾身筋骨好似盡數被壓制。
這也讓她明白。
此時此刻不是周叔教導武技,而是一位黑鐵強者真正起了殺心,稍不注意,就會喪命。
“喝!”
她口中低喝,音波在體內激蕩。
這是鐵元派激發人體潛能的法門,靠特殊的聲音帶動體內源力,錘煉骨髓、內壯肉身。
乃至刺激萎靡不振的精神。
音落。
羅秀英雙眼一亮,整個人從掌風壓迫下恢復移動能力,長劍刺出詭異弧線,身軀側移。
“呲……”
得益于道果之助,她接受的是陰殺奪命劍的圓滿傳承。
可惜受限于修為和自身不足,她僅能把這門劍法領悟到精通門檻,但如此依舊驚人。
劍出,來襲掌風就如被刺入七寸,陡然一滯。
楊幡甚至感覺掌心刺痛,下意識變換掌法,避開來襲劍刃,好似翻滾的磨盤朝前碾壓。
“轟隆隆……”
掌勁如雷,震顫四方。
數丈開外的一輛轎車被勁氣裹住,當即扭曲變形,擰成麻花狀,若是活人更不堪一擊。
羅秀英身化疾風,腳趾緊扣地面,身體帶出一連串的殘影,整個人好似一條靈動游魚,在對手所化狂風暴雨中穿梭。
時而出劍,每一劍都直擊對方掌法中的破綻。
“呲呲……”
“叮!”
兩人交錯廝殺,勁氣飛揚。
地面時而被轟出一道道掌印,時而被劍氣劃出道道裂痕,身影翻滾糾纏,竟難分伯仲。
“賤人!”
楊幡眼角抽動:
“難怪如此大膽,原來有足夠的底氣,凡階九品就能在我面前撐那么久,以后還了得?”
心頭轉念,殺機更勝!
相較于楊幡,羅秀英遠沒有說話的空閑,至始至終精神緊繃,死死盯著對手的動作。
她僅是九品,但身上的衣服卻是以百年躡空草草莖編織而成,能大幅度增加移動速度。
單論速度,并不比黑鐵初期慢多少。
也是因此,才堅持到現在,不過底蘊不足終究是她最大的缺點,這點楊幡同樣清楚。
堅持下去,熬也能熬死羅秀英。
“呼……”
微風輕撫。
一直尋覓對手劍法破綻的羅秀英突然暴退,腳下疾點地面,好似蜻蜓踏水,朝后飛掠。
“想逃?”
楊幡低喝,身體狂沖:
“給我留下!”
同時雙掌隔空拍擊,道道掌勁覆蓋前方,恐怖的勁氣更是讓對手不得不停步來回閃避。
就是這時候!
羅秀英雙眼一亮。
她早就發現楊幡掌法中的破綻,一直隱忍未發,等的就是現在。
“喝!”
口中低喝,體內勁氣一凝。
震腕彈劍!
回風返燕!
劍氣破開,震開來襲掌勁,劍刃顫抖,分開護體勁氣,直逼楊幡咽喉,流光一閃而逝。
“叮……”
悠揚的碰撞聲在場中回蕩。
楊幡面露后怕,身軀瘋狂暴退,脖頸處赫然多出了一個紅點。
若非他及時醒悟,依靠強悍修為生生阻了阻來襲的劍刃,怕是剛才已經被洞穿了咽喉。
饒是如此,心頭依舊發寒。
而且危機并未就此結束。
“死!”
羅秀英得勢不饒人,身軀貼著楊幡疾沖,掌中軟劍好似陰蛇狂舞,瘋狂刺擊,留下重重殘影。
她的每一劍,都全力以赴。
劍氣狂飆,在楊幡身上留下一道道傷口。
楊幡的勁氣就像是頑石,而她的軟劍就如鉆頭,不停的朝內里突進,想要一舉貫穿。
而頑石顯然不甘心就此罷休,拼命閃躲,讓鉆頭不在同一個地方深入,雖然遍體鱗傷,卻總能及時保住要害。
巨蟒吐珠!
羅秀英美眸圓睜,體內源力陡然一爆,攻擊越發凌厲。
“唰!”
“唰唰!”
“呲……”
劍氣橫空,殘影重重。
楊幡身體暴退,羅秀英體內源力漸漸見底,比得似乎就是誰堅持的時間更久、更長。
誰堅持到最后,誰就能獲勝。
而敗者。
失去的將是一切。
從表面上看,楊幡處于絕對的下方,情況岌岌可危,但羅秀英的體力消耗的則更快。
一旦不能維持現狀……
那么,
情況立馬改寫。
某一刻。
楊幡的身體突然一僵。
“噗!”
劍刃貫穿咽喉。
“呼……呼哧……呼哧……”
羅秀英身體一松,精神猛然松懈,閉合的毛孔瞬間涌出大量汗水,乃至浸透了衣衫。
良久,她才恢復過來,朝著不遠處的人影點頭致謝:
“多謝周叔。”
“沒必要跟一位黑鐵死磕。”周甲踱步行來,聲音淡漠:
“你還有潛力可挖,進階十品之后再找回場子也不遲,若非我來的及時,你的勝算不超過三成。”
剛才若非他以外力影響楊幡,羅秀英十有八九會堅持不住。
“是。”
羅秀英面露羞愧:
“周叔教訓的是,是我太托大了。”
她原本對黑鐵充滿畏懼,本不打算死磕,但見楊幡掌法盡是破綻,一時間心有沖動。
若是自己能在凡階,還是九品的時候擊殺一位黑鐵,此等榮譽,怕是能驚掉不知多少人的下巴。
執念上涌,竟忘記了危險。
楊幡掌法中確實有許多破綻,但他勁如磐石,羅秀英則是流水,想要攻破談何容易?
對方每一掌,都讓她竭盡全力。
如何能準確把握對方招式的變化?
非是不可能。
而是太過冒險!
若是進階十品,倒是可以一試。
“走吧。”
周甲轉身:
“把尸體上的東西收拾一下,去找附近的幸存者,問一問……這個世界發生了什么。”
“是。”
羅秀英應是。
漆黑無光的房間里,衣衫凌亂的郭薇蜷縮著身子,緊緊依偎在好姐妹李藝可的身邊。
兩人屏住呼吸,感受著彼此身體的微微顫抖。
黑暗中。
時有咀嚼聲響起。
“咔嚓……咔嚓……”
這個聲音呆板無力,遲鈍重復,每次響起都讓兩女身體微顫,壓抑不住心中的恐懼。
“嚓……”
“嚓!”
幾點火星出現在視線中,伴隨著火星閃動,一抹亮光出現,給漆黑無光的房間增添了幾許亮光。
蠟燭。
紅色的蠟燭,燭光搖曳,綻放光明。
光明帶來的不是溫暖,而是無盡的絕望與恐懼。
不大的房間里,一男一女有些呆滯的清理地上的污垢。
在他們身后,房間角落里有著一個木質大桶,桶里血肉模糊。
女子歪歪斜斜走到桶邊,抓起一塊肉舔了舔:
“發臭了!”
“沒有電,沒有冰箱,發臭了很正常。”男子手腕顫抖,朝著屋角的郭薇兩女一指:
“給她們吃,我們吃新鮮的。”
兩女嬌軀一顫,郭薇顫顫巍巍朝木桶看了一眼,雙眼瞬間濕潤。
李藝可目光呆滯,甚至已經沒了動作。
“曉楠!”
那木桶內,赫然是一具剝皮拆骨的人體。
幾日前。
木桶里的尸體,那個名叫曉楠的姑娘,還跟她們現在一樣,被那一男一女捆在屋角。
而今。
曉楠的大部分身體被當做肉食,進了一男一女的肚子里,而且不久的將來,兩女也將如此。
吃人!
這個世界已經瘋狂。
“這兩個太瘦。”女子音帶遺憾:
“不好吃。”
“有的吃就不錯了。”男子悶聲開口:
“到時候你吃我,我身上肉多。”
場中一靜。
女子顫顫巍巍在椅子上坐好,良久不語。
“砰!”
“砰!”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敲擊聲從外面傳來。
“有人嗎?”
呼喊聲響起。
屋內四人齊齊抬頭,神情各異,就連那渾身死寂的李藝可,目光中也出現些許生機。
青后小區。
羅秀英小心翼翼掃視周圍,手中緊握軟劍,卻不敢發出絲毫異響,唯恐驚擾到周甲。
在她身后,周甲雙目緊閉,正自側耳傾聽著什么。
良久。
周甲睜開雙眼,面露疑惑,想了想才邁步前行:
“走!”
“是。”羅秀英松了口氣:
“周叔,我感覺這個世界碎片很詭異,跟星城那里很不一樣,這里還會有活人在嗎?”
“也許。”這一次,周甲的聲音罕見的帶出不確定:
“上樓。”
按照以往的規律,雖然陷落墟界會有很大的兇險,幸存者比例有高有低,但濟城的基數大,附近還有軍區,在高科技設備失去作用之前,當有很大一部分能夠堅持下來。
即使失去槍械,也會有不少幸存者。
但現在。
濟城世界碎片異變,走了這么遠,竟然沒有遇到一個幸存者,可見幸存比例有多低。
整個青后小區,僅有一處在聽風下顯出異常。
非是聽到聲響。
恰恰相反。
那里沒有絲毫聲音傳來,像是一個封閉的漆黑空間,這在碎片世界,反而更加不正常。
來到感知的樓層,看著鎖死的外門,周甲想了想,輕敲大門。
同時以地球語言喊道:
“有人嗎?”
“里面可有幸存者,勞煩回個話,我沒有惡意。”
屋內一片寂靜。
“砰!”
“砰!”
有序的敲擊聲,讓屋內的幾人心頭狂跳。
“里面可有幸存者,勞煩回個話,我沒有惡意。”
已經數日沒有進食的李藝可雙眼漸漸亮起,好似回光返照,面泛紅暈,陡然撐起身子大叫:
“救命!”
“賤人!”屋內的男子一個箭步沖到近前,一巴掌扇在李藝可臉上,雙目圓瞪低聲怒吼:
“這里早就沒有活人了,外面的都是怪物,你想害死我們不成?”
“救……救命!”
李藝可卻是不管不顧,掙扎著叫喊。
她的聲音并不大,畢竟好幾日沒有進食,再加上房間除了幾個不起眼的通風口盡數被封死,幾乎不可能傳出去。
就算真的傳出去。
如男子所說,引來的九成九不是救星,而是那些恐怖的噬人怪物。
并非會說人話,就是人。
小區里就有一株大樹,能操控他人的尸體,口發人言誘惑他人靠近,然后把人吞噬。
“救命!”
一直沒有動靜的郭薇突然身軀前沖,撞向大門,口中大吼大叫:
“救命啊!”
對于兩女來說,不論怎么樣反正都是死,死在怪物手里也好過被人吃掉,至少痛快些。
“啊!”
一旁躺在椅子上的女人猛撲過來,把郭薇壓在地上,死死捂住她的嘴。
四人拼命掙扎、撕扯,竟是沒有人注意到,外面的敲門聲,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
直至男人最新醒悟過來,側耳傾聽:
“走了?”
“應該走了。”女人小聲嘀咕:
“我們鋪了那么多隔音的東西,封閉那么好,就算怪物的耳朵再靈敏,應該也聽不到。”
“那就好,那就好。”
男人松了口氣。
兩女則是無力癱軟倒在地上,雙目無神,宛如死寂,就連胸口的起伏也漸漸落了下去。
突然。
“咔嚓嚓……”
刺耳的異響傳來。
四人猛然狀態,在蠟燭微弱的光暈下,可見那釘在門上的厚厚鋼板,正自朝內緩緩凹陷。
“咔!”
鋼板扭曲、變形,隱約可見一個手掌的形狀在朝內探入。
有‘人’以手掌的推力,讓厚達一尺的鋼板扭曲變形,這種力量,怎么可能會是人!
屋內一靜。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可抗炮擊的鋼板,在來‘人’的手掌面前,就如柔軟的泥土,被緩緩撕裂,大手探入房間。
“轟!”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巨型,純以精鋼焊接而成,重達數噸的大門被生生拔起,扔在一旁。
透過光亮,隱約可見一個魁梧的‘怪物’,立在門前。
那怪物腰圍堪比兩個成年男子,身高頂住門框,龐大的身體竟是把大門給堵得嚴嚴實實。
怎么可能有這等體量?
一男一女面露絕望,癱倒在地。
郭薇、李藝可也是面露苦笑,眼中卻也有一種解脫,雙眼一閉,彼此拉住對方的手掌,靜待永寂黑暗降臨。
“真有幸存者?”
一個明明從未聽過,卻理解其中意思的聲音響起:
“周叔,屋里有股怪味。”
“嗯。”
周甲點頭,晃動身軀撐破兩邊的墻壁,踏步行入屋內,視線在屋角木桶上微微一頓,雙目悄然一寒。
隨即落在郭薇兩女身上。
“魯大學堂的校服。”
他眼神微動:
“你們認不認識梁十朋?”
“梁教授!”
郭薇雙眼一睜:
“你知道梁教授?”
周甲咧嘴,輕輕點頭:
“他是我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