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尋了那么久未見蹤跡,竟不知一直就在身邊。
羅島。
以制造器械聞名。
工族同樣如此!
目視卡佳,周甲神情變換,慢聲開口:
“原來你是工族遺族。”
“什么?”卡佳一臉茫然:
“工族遺族是什么?”
反倒是剛剛醒過來的西姆拉,聞言手指輕顫,眼皮微垂,下意識避開周甲視線的方向。
“沒什么。”
兩人的神情變化,周甲盡收眼底,見狀澹然開口:
“一個本應已經滅絕的族群,我身上有門功法與之有關,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
“是嗎?”卡佳眨眼。
她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對,卻不知哪里不對。
“能讓前輩惦記,肯定是個了不起的族群。”西姆拉此即站起,先是忙不迭的道謝。
又狀似好奇,隨口問道:
“不知是什么法門,連前輩都有修習,肯定很了不起吧?”
“一門輕功,確實了得。”周甲揮手,清風憑空升起,把三人卷起:
“就是這門。”
天鵬縱橫法!
絕云氣、負青天,扶搖而上九萬里!
雖已盡數了悟此功精髓,但唯有證得白銀,才算真正了悟這門輕功的獨特、玄妙之處。
周甲雙臂伸展,好似天鵬展翅,體內源力滔滔流轉,自發引得清風相隨,托舉著前行。
腳下一踏,縱飛里許。
清風裹住三人,洞穿天際白云,在身后留下絲絲縷縷的云氣,以驚人的速度劃過虛空。
進階白銀。
不論是神元突破,還是精元滋生,都是一種從內到外的蛻變,一種超凡脫俗的變化。
感知中,天地間的一切都再不相同。
大地吸引萬物的元磁之力,或者說重力,本應無形,在白銀強者的感知中,卻清晰可辨。
念頭一動,體內可自發出現一種相應的排斥力。
然后。
自然而然就能離地飛行。
進階白銀之前,周甲很好奇白銀強者如何離地騰飛,是否需要修行相應法門,現今卻發現竟是一種本能。
就如呼吸、吃飯一般,自然而然。
無需修煉!
當然。
有著輕功身法,又是不同。
只不過大多數輕功立足于大地,根植于肉身發力,在天空中飛行的身法,少之又少。
就算有,對凡階、黑鐵來說也沒用,某些變化反是累贅。
天鵬縱橫就是一種兼顧一切的法門。
是一門可以在空中施展的身法,不止前后左右,也可上下騰飛,輾轉騰挪,無不順心如意。
可以這么說。
唯有進階白銀之后,天鵬縱橫的精妙處才能得以盡顯。
體內源力有序運轉,無形的雙翅輕輕一扇,三人再次前掠里許,細微發力就能引清風托舉。
一路飛遁,直至數百里才緩緩落下。
而源力消耗,竟寥寥無幾。
“先歇息一日。”
落于山巔,周甲拂袖掃去一塊山石上的塵土,在上面盤膝坐好:
“我剛剛突破,境界未穩,需要調息修養,你們且去與護衛匯合,待明日天亮再走。”
“放心!”
他看了眼卡佳,澹然道:
“沒有了天誓的追蹤手段,即使是趙伏迦親至,也休想在茫茫洪澤域把我等找出來。”
“是。”
卡佳應是,垂首點頭。
“另外……”周甲再次開口:
“你們與那邊的人約在哪里見面?”
“畿輔城,太平府!”西姆拉急忙回道。
按傳奇法師科林給的記載,進階白銀后的一兩年,是修為進展最快的時候,有的人甚至能在此期間接連突破。
蓋因。
此時的修行者,百竅齊開,肉身蛻變。
如初生嬰兒,能更快的吞吸天地源力,加速肉身變化,精氣神也遠超其他時候活躍。
小瑯島藏書苑,自沒有這種記載。
但卻有類似的描述。
進階白銀后,需大補精元,有利于穩固修為,玄天盟內門核心弟子突破前都會提前備好物資。
周甲有志白銀,自然不會忘記這點。
手一揮。
山石上出現一枚枚藥瓶。
源質丹藥!
這些藥瓶中,全都是源質丹藥,數量之多、藥效之強,能讓玄天盟核心真傳也要艷羨。
最后。
是一塊巨大的木精。
木精好似清澈的流水匯聚而成,內里光暈閃爍,讓人看上一眼,就情不自禁的想要融入其中。
它自是來自費云山中的怪物。
是那怪物的核心。
當初就是因為服用了它,周甲的神元積累才會迅速攀升至黑鐵巔峰,有望白銀之境。
只不過黑鐵圓滿之后,再服木精雖有效果,絕大多數藥力卻告逸散,唯有暫時收起。
現今。
正是服用的時候。
“卡察!”
周甲大手一伸,扣下一塊木精,就著源質寶藥吞入肚腹。
黑鐵巔峰時。
他的身體就如有著無數窟窿的鐵桶,繼續服用丹藥確實也有效果,但效果,委實寥寥。
藥力的絕大部分,都會因身體承接不住而散去。
這種逸散難以避免。
就算是擊殺怪物、兇獸,也會造成流失,若想單純靠殺戮進階,獲得的能量需數以十倍記。
現在則不同。
丹藥入腹,瞬間化作滾滾暖流,涌向周身。
身體就如荒漠中饑渴許久的樹木,偶遇甘霖,每一個細胞都徹底張開,拼命吞吸雨露。
藥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于身體。
實力。
也在飛速增加。
費云山怪物的神念之強,遠超有著二階實力的科林,單論神念的話不亞三階神元白銀。
現今核心精華被周甲服用,自是大補。
再有源質寶藥輔助。
神元!
精元!
乃至源力。
都在飛速變強。
一日后。
“走!”
周甲睜開雙眼。
單手朝下一按,清風激蕩,卷起一行五人、二獸騰空,朝著京城方向飛去。
得益于修為的提升,短短一日的功夫,他在天鵬縱橫法上的造詣就又有進步,帶著那么多人,速度也未減慢多少。
半個月后。
畿輔城:太平府。
這里是環繞京城的六大畿輔城之一,也是最為繁華的衛城,承接著京城大部分任務。
外族來人、異邦來客,通常都要先在太平府等候。
待到旨意下來,才會進京。
因而城中權貴之多、高手之眾、勢力之復雜,都遠超其他地方,乃至超過約束眾多的京城。
貝洛人、帝利族、交人……
各族、各色、各類人種,在此交匯。
天南地北的貨物,上天入水的奇珍,碎片世界的異寶,都可在此尋到。
某處酒樓。
身著寬袖、長袍的周甲,負手立于閣樓窗臺前,垂首審視著這繁華城池、接踵擦肩的行人。
不過半個月。
他似乎變的又有不同。
身上的氣息盡數內斂,眼神暗澹渾濁,鬢角白發明顯,就如一位平平無奇的半百老者。
絲毫不像是一位傳奇白銀。
能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盡數掌控自身氣息,還是在實力暴漲的情況下,不得不讓人嘆為觀止。
進階白銀后。
他身上的氣質也有了些許變化。
以前的周甲,即使實力再強,乃至威壓石城,成為一方之霸,眼神中依舊不時流露出謹慎。
對未來的擔憂。
而今。
卻變的灑脫、隨意不少。
就連看待萬事萬物的眼神,也少了份凝重,多了份澹然。
這不止是復雜的經歷改變了心態,可以處之泰然,也是實力的提升,帶來的強大底氣。
身為洪澤域之巔的白銀強者。
不僅有著諸多特權,能夠威脅到他的存在,也已不多,遇事自也不會表現的那么急迫。
久違的輕松、舒緩,也浮現心頭。
羅島的明珠卡佳面遮輕紗,立于周甲身后,柔聲開口:
“我們來這么快,比預計的時間早了月余,他們未必反應過來,也許還沒有收到消息。”
“嗯。”
周甲微瞇雙眼,雙耳輕顫:
“接應你的人,是不是一伙帝利族的人?”
“不錯!”卡佳點頭應是:
“領頭之人是帝利族的一位長老,有著氣貫周天的修為,據說修行的是嗜血魔猿氣魄,實力了得。”
氣貫周天,就是把‘氣’修至黑鐵極致。
如神元圓滿類似。
“他死了。”周甲聲音冷漠:
“死在一個人的劍下。”
“啊!”卡佳面色一白:
“怎……怎么會?”
“這里可是太平府,有著朝廷重兵坐鎮,還有白銀強者常年駐守,誰敢在這里殺人?”
而且,殺的還是帝利族的長老。
這種情況,一個應對不慎,可能就會引來兩族針鋒相對,乃至一場損失慘重的戰爭。
“是啊!”周甲抬頭,聲音悠悠:
“誰敢在太平府殺人?”
卡佳嬌軀微顫,雖然沒有明說,但她心中已經有了答桉。
在太平府有著生殺大權的,唯有大林王朝的皇室趙家,不拘暗衛還是府兵,都有這個實力。
“那……那怎么辦?”
卡佳眼露懼意:
“接下來誰來接應?”
她并不懷疑周甲的話,這一路上對方顯露的手段,已經讓她深信不疑。
現在周甲就是指著街上的一個人告訴她,說那人是趙伏迦,估計卡佳都不會有所懷疑。
“當初你們沒有留下別的聯絡手段?”周甲皺眉。
“……”這話似乎問到了卡佳的傷心處,眼眸當即一紅,嬌軀顫抖,聲音哽咽:
“我只會煉制東西,與人交流、議事都是小姨去做,現今小姨被……被押進了佛宮。”
“那就是沒有辦法了。”周甲垂首:
“等吧!”
“等?”
“不錯。”周甲點頭:
“等人過來……”
“咦?”
話音未落,他突然面泛驚奇,像是發現了什么一般,眼神閃爍:
“你先回去吧,我見到了一位熟人。”
說著。
身形一閃,在原地消失不見。
錢小云牽著霍真的手,在一處攤位前停下,摸了摸幾個幼童的玩具,面上露出些許笑意。
“錢姐姐。”
一個略顯尖細的女聲響起:
“不要再看了,現在備這些東西還早,我們先找家酒樓住下,在這邊住宿可不便宜。”
“是。”錢小云回神,朝著對方點頭:
“這就來。”
剛剛跨步,一個熟悉的身影就映入眼簾,她面上客氣中帶著疏遠的笑意,當即化作驚喜。
“周甲!”
“錢小姐。”
周甲朝著錢小云點頭,同時看向已經長大了的霍真:
“小家伙,有幾年沒見了。”
“你怎么會在這里?”看著周甲,錢小云音帶驚奇:
“真巧。”
“確實很巧。”周甲點頭,伸手朝后方一指:
“我受邀送幾個人過來,順便去玄天閣一趟,錢小姐怎么也來了太平府,燕兄不在?”
玄天閣,是玄天盟安排在太平府的辦事處。
也是玄天盟最大的一處外派駐地。
“燕伋的修為還未穩固,沒過來。”錢小云抬手掃去飄到眼前的一縷發絲,笑意盈盈:
“他比不得你,還需夯實根基。”
這點周甲倒是知曉,燕伋的修為又有進步,只不過年紀已經不小,相較而言夯實根基需要更長的時間。
“至于來這里……”
錢小云面頰微紅:
“聽說太平府來了位神醫,我帶真兒來碰碰運氣。”
“我說錢姐姐,咱們還走不走。”這時,那尖細的聲音再次響起,一位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子走到近前,眼神一撇:
“這是碰到故人了?”
“姐姐來看身體,可是為了燕大哥,千萬別與亂七八糟的人糾纏不清,不然我可不好交代。”
“焦妹說的哪里話。”錢小云眉頭一皺:
“周甲是我與燕伋的朋友。”
“是嗎?”女子挑眉,陰陽怪氣道:
“姐姐用不著跟我解釋。”
“你……”錢小云一滯,忍不住深吸一口氣,看向周甲,不由面帶歉意,還有些羞澀:
“周兄莫怪,此番我來,也是……也是想調理一下自己的身子,燕家總要有個后人。”
周甲微愣,眼神也不由顯出一分恍忽。
錢小云早年身體有損,不能生育,所以她與燕伋兩人一直沒有孩子,雖然燕伋沒說什么,但錢小云似乎想做出些改變。
自離開霍家堡,已經記不清多少年。
曾經的錢小云,對丈夫霍訓劍深情不渝,為此甘愿叛父而逃,親手殺死自己的兄長。
卻在面對燕伋之后,漸漸改變了心意。
而今。
更是愿意以近半百之歲,想要為燕家留下后人。
旁人的生活,輪不到他一個外人置評,但作為對方改變的親歷著,周甲難免有些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