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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黑天白地

  蘇午心中念頭電轉。

  他想到了一種可能。

  ——模擬里的未來是真實的,現實更非虛幻,那么只有眼前這只詭是虛幻的。

  而模擬器或許無法模擬出這只‘虛幻的詭’。

  它的力量不足以模擬‘梳頭詭’?

  蘇午無法確定這個猜測正確與否。

  但假使自己的猜測為真,梳頭詭是一個幻覺,那么那些突然消失了的人,應該也進入了這只詭的幻覺當中。

  模擬器的力量不足以模擬出‘梳頭詭’本身。

  但卻可以模擬出那些被它卷進此次詭異事件里的乘客!

  只是,‘梳頭詭’這個主體在模擬里無法呈現,也必然導致了模擬未來的運行邏輯難以穩定住。

  就像一棟建筑的地基如果是空的,那么其上壘起再高的樓層,都可能被一陣狂風吹倒!

  于是模擬里就出現了自己每每向一個乘客發出追問,

  他們就接二連三消失的情況!

  或許此次是無法利用模擬器,找到當前這只詭的弱點的。

  應該怎么辦?

  蘇午盯著身影越發變澹,卻并未完全消失的梳頭詭。

  如果此地不存在自己與光頭佬兩個‘目擊者’,作為‘幻覺’的梳頭詭是不是就要完全消失,再難尋蹤跡?

  “你先到車外面去,

  一會兒我讓你上來,你再上來。”內心思忖著,蘇午轉頭向光頭佬吩咐道。

  光頭佬看了眼外面黑黢黢的景象,有些不情愿。

  “拿著這個。”蘇午見狀,將帝鐘拋給了對方,“這件法器可以定神御詭,不斷搖響它,一般的詭近不了你身。”

  帝鐘并沒有所謂‘定神’的作用。

  就連它‘御詭’的作用,也是時靈時不靈。

  不過,現下蘇午這么說了,它也就有了這么一重作用——所謂定神,就是安定心神之意。

  人心能否安定,其實還看人自己如何認知。

  如若相信某物可以定神,

  那它就真的會有如此作用。

  當下有蘇午這位光頭佬眼里的強人作背書,帝鐘自然就必定會有定神御詭的作用了。

  光頭佬連忙接過帝鐘,向蘇午不斷道謝,爬出了車廂。

  就站在車屁股后不斷搖晃著鈴鐺。

  帝鐘的響聲隨風傳出老遠,叮叮當當連響不斷下,倒真為這冷寂的黑夜增添了幾分生機。

  有了生機,也就有了希望。

  有了讓人心神安定的力量。

  聽著外面的帝鐘聲,蘇午再看向‘梳頭詭’——果然,它的身形又澹了許多,近乎于無。

  一旦蘇午也離開車廂,

  或許用不了幾秒鐘,它就會徹底消失!

  而只要現在還有目擊者,梳頭詭就會一直存在,要么將目擊者拖入幻覺中,要么就與目擊者一直僵持下去!

  “回來吧!”

  蘇午朝車外喊了一聲。

  被冷風吹得哆嗦的光頭佬連忙搖著帝鐘爬上車,依舊縮在后排的角落里。

  這次,蘇午轉身從最前排走到最后排,在光頭佬旁邊坐下。

  望著駕駛臺側邊坐著,還在不斷梳頭的詭,他向光頭佬說道:“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雖然不能確定你是否值得信任,但當下也別無他法——我們只能選擇互相信任了。”

  “什么事?”

  光頭佬哆嗦著。

  內心已經開始后悔,自己為什么腦子一熱留在這客車上了。

  “現在我們已經被這只詭纏住了。

  哪怕我們現在離開,日后只要回憶關于這只詭的事情、關于今天我們乘坐的這輛客車的事情,都有可能被這只詭拖進虛無當中。

  所以我們現在需要自救!”

  蘇午看出了光頭佬的悔意。

  但他所言也不是為了留住對方,而故意嚇唬對方。

  ——假若模擬未來里的種種情景,并不是因為作為主體的梳頭詭無法被模擬而導致地話,那么那些逃離乘客的下場,最終也會成為蘇午與光頭佬的下場!

  “啊?逃也逃不掉的啊?”光頭佬神色頹喪。

  卻也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沒用了。

  逃下車也躲避不了此次的災難!

  “對。”蘇午看向他,“我待會兒準備嘗試一下,主動被這只詭拖走,消失無蹤。

  它或許是一個‘入口’。

  我需要進入這個‘入口’,才能找到解決這次詭異事件的方法。

  而這只詭需要有人不斷‘目擊’。

  只要有人不斷看到它,它就無法真正消失,入口就會一直存在。

  為了避免我進去入口,最終卻出不來,

  需要你配合我,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里,每隔幾秒鐘就看它一眼,以免它真正消失!”

  “看著她,她會讓我也消失的!”

  光頭佬嚇得差點跳起來。

  “不要看著她的眼睛,不要和她對視,就沒有問題。”蘇午盯著梳頭詭梳弄自己頭發的手,并未感覺到‘她’的詭韻纏繞自身,“你可以看著她的手,看著她的衣服。

  同時不斷搖動帝鐘,保持清醒,

  就不會有事!”

  聽到他這么說,光頭佬半信半疑。

  其從角落里爬出來,腰背挺得筆直,按蘇午說的那樣去看梳頭詭的衣服、繡花鞋,唯獨不看她的眼睛,不與之對視——這樣一驗證,果然發現蘇午所言為真。

  如此,光頭佬狂跳地心臟才稍稍平復些許。

  他苦著個臉,向蘇午問道:“那你要去多久啊?你——要是不能回來……”

  “你最好還是盼著我能回來。

  我如果不能回來,你跑得再遠,又如何能跑得出一只詭的追殺?”

  蘇午笑了笑。

  明明十分平和的笑容,卻差點把光頭佬的心臟病都嚇出來。

  對方連連點頭:“一定一定,我會向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觀音菩薩求情,讓祂們把你好好送回來的!”

  “那就希望你的求情能有用吧。”蘇午拍了拍光頭佬的肩膀,站起身,低頭看著他道,“咱們這次能否活著離開,關鍵在我能否破局。

  但也在你能否守住承諾,看住她,讓她不要消失。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周洋。”光頭佬看著梳頭詭,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我叫蘇午。

  我們正式認識過了。”蘇午笑了笑。

  他邁步走到最前排的座位,正襟危坐:“周洋,希望我們能闖過這一關!”

  “一定能,一定會的!”

  周洋見蘇午坐在了最前排,也趕緊打起精神,不斷搖晃帝鐘,‘盯緊’了駕駛臺側邊坐著的梳頭詭。

  生怕自己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見。

  蘇午注視著二三步外的梳頭詭。

  他撤去了包裹周身的黑影,以完全不設防地姿態面對梳頭詭,雙目與‘她’對視。

  那種難以形容的詭韻在他撤去防御地瞬間,就纏繞上了他。

  頓時,他的雙手不受自身控制地抬起,撫摸在頭頂已經很短的寸發上。

  并在同一時間,他腦海里的念頭開始放空,開始歸零。

  像是一塊原本寫滿了各種鉛筆字的黑板,此時被板擦輕輕擦去其上的痕跡。

  ‘沙沙……沙沙……’

  幾根短碎的頭發從蘇午額前飄落。

  他的眼神變得混沌,

  但這種混沌狀態僅僅持續了剎那,就重新被一種冷清而平靜的眼神取代!

  僅僅依靠自己的意志,蘇午就掙脫出了那種混沌而空白的思維狀態!

  他與梳頭詭對視,是為了找出進入這只詭幻覺的方法。

  并非是為了就這樣被梳頭詭主導著,引領進幻覺世界里。

  ——被一只詭主導引領進入幻覺世界,自己對自我的意志還有幾分掌控力難以說定。

  但如果是自我主動闖入幻覺世界,那對自身意志的掌控力就是百分百!

  “自我意識持續進入混沌而空白的狀態,就可以被這只詭‘帶走’,進入幻覺世界么?”

  “空白的狀態……”

  蘇午內心沉思著。

  片刻后,

  他抬起頭,看向梳頭詭。

  微微發著亮光的雙眼里,倒映出儀態端莊,穿著壽衣的大家閨秀。

  他與梳頭詭對視著,

  眼里也映照出這只詭的身影,

  但他偏偏沒有如上一次一般,被這只詭的詭韻纏繞住,開始不受自身控制地‘梳頭’。

  蘇午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他眼睛看著梳頭詭,腦海里存想地卻是另一幅畫面:

  一片虛無中。

  漆黑的、神秘莫測的銘文由蘇午的潛念一個接一個凝聚成形,它們在虛無中漫無目的地散落著。

  某一刻,

  忽有一個銘文飛騰而起,在它之后,開始不斷有銘文接二連三地飛騰起來,按照某種特定的規律,接續于第一個銘文之后,原本散亂的銘文不斷接續,

  最終組成了長長的一串。

  這一串銘文緩緩流過虛無,無形的意志加諸其上,使之瞬間演化為一道黑鐵鑄造的鎖鏈!

  蘇午的所有念頭,所有意識都被這條鎖鏈緊緊拴縛住,跟隨這道鎖鏈在虛無中飛騰。

  再度搖身一變,

  化作一條黑龍!

  轟隆!

  ‘虛無’的狀態大片大片地崩解了,一根根發絲從破碎的虛無中蔓延出來,纏繞住了蘇午的意識,要將他拖拽進另一個世界當中!

  他的本我無動于衷,任由這發絲纏繞自身,拖拽自身。

  然而,在本我之外,卻有另一個我‘睜著’雙眼,旁觀著那些海草般的發絲纏繞住自身的意志,往另一個世界拖拽。

  另一個世界不再是完全的虛無。

  此中有黑白二色,

  天穹化為完全的漆黑,而大地則是如雪般的蒼白。

  在那漆黑的天穹中,一只只巨大的血色眼球充斥,眼球散發出的緋紅光芒,映照出覆映天穹的‘黑’究竟為何物。

  那是一根根糾結纏繞的黑發。

  在那些漆黑的發絲里,藏著一個個掙扎蠕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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