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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風起云涌

  戒律院。

  廣喻守在康雄的居室外,

  室內,康雄與康智正在密談。

  經歷地窟監牢里的事情后,二院長老的威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劇下跌。

  諸多僧侶在表面上未敢對二院長老有絲毫不恭敬,

  但暗地里,

  已經有太多僧侶往佛子居處聚集,

  競相展現自己的忠誠。

  廣喻也想成為那些僧侶里的一個,但他不能如此做——他受康雄上師秘密灌頂,便要一生奉持康雄之令為正理,

  不得有絲毫忤逆背叛之行,

  否則必定詭異纏身而死。

  他以及死掉的廣言、廣善在康雄權勢隆盛之時,享受到了最大的好處,

  那么在其權勢傾頹之時,

  亦當承受最大的代價。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廣喻在門外不時打望四周,生怕佛子又在這時走過來,

  眼下,他所能指望的,便是康雄上師能放棄抵抗,老老實實給佛子送回四大‘大明神系縛之器’,

  交出所有權柄,

  退出無想尊能寺的權力舞臺。

  這么一來,對廣喻的影響便會很小,他至少可以平穩渡過這一生,不至于像廣言那樣,直接被佛子割喉殺死。

  然而,這種想法卻也是奢望而已。

  康雄上師還在居室里與康智密謀著,

  明顯是不甘心放棄權柄!

  居室內,

  康雄看著神色遲疑的康智,再度問道:“如何?康智長老。

  佛子處心積慮,入主法脈,我們都不曾發現,他竟是‘天生制御’之人,可見其城府深沉,手段準備充足!

  這一次,

  他與我們之間,

  絕不可能是你想的那樣,

  只要你我交出權柄,他就會放你我二人一馬,讓你我安穩渡過余生!

  我們唯有聯手奮力一搏,才能拼出一縷生機!

  趁著他還未把位子坐穩,

  八大系縛之器還未給他拿到手上,給他以任何加持之力——這時候動手,我們兩個系縛了厲詭的人,難道還會輸給他不成?!”

  康智聞言搖頭嘆息,

  片刻后道:“如今,人心俱已聚集在佛子那邊,

  你我若要強行對他動手,

  諸僧侶必與你我為敵——”

  “那就把他們統統殺了!”康雄斬釘截鐵道。

  “把一座寺院半數以上的僧人全都殺死,

  大雪山頂莫非不會派人來過問?

  其余諸寺眼看我們實力削弱,難道不會起兼并之心?”康智還是搖頭,“康雄,你我一生榮華所系,

  皆在無想尊能寺這座寺廟上,

  寺廟衰頹了,

  縱是你我手握權力,又能如何?

  還是趁這個時機,體面些,退了吧。

  把大明神系縛之器送歸佛子,

  請辭長老之位,

  佛子縱不念及情分,

  但看你我系縛厲詭在身,亦不會做得太過分——還是會將你我打發去住地小廟里,余生可以安穩渡過。”

  康智所言,頗有幾分道理。

  倒也切合蘇午當下的心思。

  但是,他的考量,也只是基于他所面對的情況而已,

  經綸長老并不知道,

  康雄已經沒有退路了!

  其是直接與佛子起沖突的那個人,

  并且,康雄越發壓制不住體內的厲詭,唯有以上等系縛之法,再將厲詭系縛一次,

  他才有未來、余生可言!

  而這上等系縛之法,眼前就有——大明神系縛法!

  “佛子的命格,乃是‘大日寶輪’命格。

  批命僧侶因觀看到他的命格,

  雙目被直接刺瞎了,

  這是做不得假的。

  八百年前,大雪山的呼圖克圖‘哲丹尊勝’亦是‘大日寶輪’命格,似此種命格之人,

  皆有不可思議的偉力加持。

  譬如哲丹尊勝,就在遭遇詭母‘蓮花宮’以后,得到了獅母度空菩薩的指點,

  制出殃蓮肉供,

  走出詭母侵襲之地!

  他是八百年來第一人!

  而我們這位佛子,背后是否還有其他偉力加持,現下也是說不清楚的事情。

  康雄,認清現實吧。”

  康智拍了拍康雄的肩膀,

  起身離開了居室。

  康雄默然坐在蒲團上,

  身后黑暗里,一雙玉白手臂徐徐伸出,環住了他的脖頸,那雙手臂并未繼續收緊。

  可它僅僅只是纏在康雄脖頸上,

  便讓康雄感受到死亡的溫度。

  他不想死!

  至少不想這樣死!

  康雄心臟劇烈跳動,

  額頭冷汗不斷滲出。

  這時,

  小心翼翼的敲門聲從外面響起。

  廣喻恐懼的聲音伴隨著那陣敲門聲,傳進了居室里:“上師,我的心腹僧人傳來消息,

  一百多里外的‘貢多樂呼圖克圖’家族,派了五百士兵過來,

  圍住了無想尊能寺內外,

  貢多樂的長子出面,

  說是來支援天海佛子,

  擁立天海佛子成為本寺呼圖克圖!”

  “貢多樂呼圖克圖?”

  康雄隔著門與弟子對語:“那是個什么貨色?小家族也敢摻和無想尊能寺的法脈事宜?

  不用管他!”

  門外廣喻不再說話。

  康雄聽到其傳來地消息,

  內心越發不安,

  那種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

  過不多久,

  廣喻又來傳話了:“上師,被康智長老騙到住地廟里去的廣法,被人接回僧院。

  已投佛子那邊去了……”

  “上師……”

  “若這次再不能把話說完,我便拔了你的舌頭!”

  “弟子也是剛剛收到的消息。

  帕左拉呼圖克圖家族、昌云宗府都派了使者過來,擁立天海佛子晉位住持尊位,成為呼圖克圖!”

  廣喻這番話說完后,

  便忐忑不安地等著里面的回應。

  他內心亦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分外煎熬。

  可康雄不表態,

  廣喻也只能這樣干著急!

  幸好,這次康雄未讓廣喻等得太久。

  約莫小半刻時間后,

  康雄‘哐當’一聲拉開了木門,向廣喻吩咐道:“廣喻,著人將四大大明神系縛之器,

  交還佛子。

  并將戒律長老銅印,一并交還。

  告知佛子,我自感老邁昏聵,已無力掌握偌大戒律院,請辭戒律長老之位!”

  “是是是是!”廣喻聞言大喜,那喜色幾乎都表現在了臉上,他連連應聲,道,“弟子這便去準備——”

  “嗯。”

  康雄似笑非笑地看了廣喻一眼,

  接著又道:“這些事情,著戒律院其他紅衣僧去辦即可。

  你待會兒準備五盆混合了黑豆面粉的人血;

  五副人腸;

  五副心肺;

  五根舌頭。

  到后院那處柴房中來。

  我的役事僧不知去了何處,數個時辰未見了,這些事情,便只好委屈你這個親傳弟子幫我做一做了。”

  廣喻臉色一僵,

  心中的狂喜剎那轉為至深恐懼!

  然而,

  他不敢違逆上師之言,

  只能低頭應聲:“弟子遵命。”

  八件系縛之器被裝在銅匣密箱中,送到蘇午居處。

  它們散發出的莫名氣息在半空中交匯,

  形成一種獨特的韻致。

  ‘經綸長老’、‘戒律長老’的銅印被蘇午拿在手中把玩了良久,

  他抬眼向跪拜在地的兩個紅衣僧侶吩咐道:“廣空,你回去傳話給康雄,

  令他即日啟程,

  去往廣法曾經所居的‘文崗住家廟’,鎮壓住家廟里,那兩個體內厲詭即將復蘇的本寺僧侶。”

  “弟子遵命。

  弟子告退。”廣空聞言應聲,徐徐后退。

  “廣蘊,

  你回去告訴康智長老,

  令他即日啟程,

  去往東邊的‘小玉山住家廟’,準允他帶兩個弟子、兩匹馬、五頭羊一起去。

  以后一生便都呆在山上,不要回來了。”

  “是。

  弟子這邊去傳話”廣蘊隨在廣空之后,應聲退下。

  “讓廣全他們進來吧。”蘇午向旁邊一臉緊張的丹加點點頭。

  丹加連忙應聲,

  出門請人去了。

  不多時,

  本就不算大的佛子居室內,四個僧侶擠了進來,跪在地上向蘇午問安。

  蘇午著沛旺、丹加給他們看座,

  隨后和顏悅色地看向廣全、廣海二人,

  笑道:“你們二人來的正是時候,若非有你們帶來的各家使者、兵卒施壓,

  二院長老絕沒有如此容易就交出權柄。

  此間事了以后,

  我不會少了你們的賞賜!”

  “能永生永世侍奉‘天海呼圖克圖’左右,便是對我們最大的賞賜!”二人齊齊開口,眉眼間皆是掩飾不住的喜色。

  蘇午笑了笑,

  不會把他們這種話當真。

  接著問道:“來,和我說說,

  貢多樂呼圖克圖家族那邊,我早先打過招呼,你們請他派兵過來,并不困難。

  廣法亦想脫離住家廟,你們去救他,正合他的心意。

  不過,

  昌云宗本、帕左拉呼圖克圖家族,你們是怎么說服他們派使者過來聲援的?”

  其實對于二僧會用何種辦法,蘇午心知肚明。

  不過當下總要給二僧一個表現的機會。

  二僧聞言相視一笑。

  廣全開口道:“我去昌云宗本家中請他派出使者,只告訴他,天海呼圖克圖即將進入大雪山修行!

  且他的子嗣亦將雖在天海呼圖克圖身邊,

  他便滿口答應下了此事!”

  “我也一樣!”廣海悶聲附和。

  “此法倒也簡單直接。”蘇午笑著道,“不過,非是有膽魄之人,卻不敢用這種方法說服兩大家族。

  你們很不錯!”

  他的話聽得二僧很是受用,

  面上仍連道不敢。

  蘇午抓了一把金珠,給二僧賜下,

  目光轉而看向廣通、廣明二僧。

  向廣僧說道:“你說有重要事情向我匯報,現在可以說了。

  你們皆是我的心腹弟子,

  沒有什么需要互相遮瞞的。”

  “是。”

  廣通點了點頭,

  面上隱隱流露憂慮之色,道:“稟告佛子,我先前從康雄身邊的役事僧那里得到消息,

  康雄只怕系縛不住體內的厲詭了,

  他體內厲詭即將復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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